军帐里的风,渐渐止息了,烛火也不再摇曳,光晕昏黄,他在她的面颊处缓缓摸索,却并未发现那面具的粘合处。
她的易容术,倒是精进了不少。
只不过,再精妙的易容术,终归是假的。
假的,就存在破绽。
找到了!
洛卿宁正要将其面具撕开时,却听见帐外多出几道脚步声。
“殿下,军医到了,还……还有曲神医,担心殿下有恙,亦来了。”
长歌也来了?!
也罢,她的医术较军医更佳,确实对顾影阑的伤势更有帮助。
只是,他不希望长歌与顾影阑有过多的牵扯。
长歌太良善,不比顾影阑心思深沉,容易被人利用。
“进来吧。”洛卿宁的视线在顾影阑凝霜覆寒的眉目间顿了一瞬,做出了心中的抉择。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在性命之危面前,一切不值一提。
曲长歌进来时,发丝颇乱,单衣外只披了件绣着折枝红梅的素白色披风,显然是匆匆从榻上起身的。
她一听是主帐夜里传了军医,以为是洛卿宁出了什么事,就提着随身的医药箱,愣是不顾侍卫劝说,跟着军医跑了过来。
一入帐,见洛卿宁面色如常,立于案前,披了一身月华,曲长歌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吓死她了。
不怪曲长歌这会儿草木皆兵,自从洛大侠莫名其妙成了大齐的晋王之后,她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她在恐惧,像是时刻有一把铁刃,悬在颈间,似乎随时,都会刺入血肉之中。
但她又不知,自己害怕的尤竟是什么。
她总会怀念起过往,想起她与洛大侠的初遇,想着初入江湖时的所有生涩与懵懂。
要是能回去多好啊,少年江湖老,逍遥浊世行,怎么也好过庙堂之上,王权之下,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除非,洛大侠真的能登上那至高王座,否则,等待着他的将会是……
曲长歌恍然,她终于明白她日夜忧虑为之恐惧的是什么了——
她怕他死。
她知道,一路走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洛大侠……”曲长歌无助且茫然的时刻,就会这样唤着洛卿宁,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是那样的依赖着洛卿宁,像菟丝花缠绕攀附着树木那样。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除了师父,她唯一信任且看重的,只有洛卿宁。
所以,她一路跟随他,从寒冷的极北,到繁华的盛京,漫游过江南烟雨,抵达这洛水之滨。
愈是往高处攀登,愈是不胜寒凉。
她想陪他览尽顶峰的风光,又怕他尚未至峰顶,就折戟沉沙。
没有退路了……
她这样在心里说到,随即一步步来到洛卿宁的身侧,正要替他探脉,却被其一掌擒住指尖。
“我无碍的。”在对上曲长歌关切的视线,他的眼底,寒冰褪却,终是沾了些微薄的暖意。
这份温度,太概就是她一路坚持到今日的动力吧。
“长歌,随我来。”洛卿宁令军医先行退下,携曲长歌来到内帐。
一进帐,一股子凛冽寒意便袭入她的骨子里,奇怪,明明是仲夏夜,怎么比那腊月天还冷。
曲长歌哆嗦了一下身子,定晴朝榻上看去,那里躺了个人。
再走进一瞧,怔了怔,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上官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她不是上官易之。”
曲长歌揉了揉眼,不对啊,这不就是公子的脸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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