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饮血,长剑犹锋;
十年怀恨,热血未凉。
——洛卿宁
“小姐,你看,小乖来了!”巳时,杜若靠窗清理昨夜炉中的灰烬,她见一飞鹰向窗檐飞来,正是她口中的小乖,此鹰为顾影阑幼时在师门里所养,专为传信之用。
“杜若,这是在皇宫,小点声。”杜兰掐了她一把,自飞鹰口中所衔之信取出,摸了摸小乖的头。
“小姐,你看。”
顾影阑将纸条展开:
师妹:三月三,誓盟大会,忘速归!
这是萧师兄的字迹,看来他所中之毒已解,不来也没这功夫写信了。想起师门里的那群小可爱,顾影阑脸上不自主划过一丝笑意,不过随即,笑容便僵在了嘴角。
三月三,今日二月十五,只剩半月时间了,她若想赶回天机阁,难呀!
更何况,今儿早晨,她还狠狠的嘲讽了把狗皇帝,他肯定不愿放她出宫的!
顾影阑终于明白了娘亲常说的怼人一事爽,事后火葬场之意了!
说到今晨儿,顾大小姐睁开眼,见自己全身都被狗皇帝拥在怀里,而且!他的手居然放在她那里……
她当时脑子一热,一脚就将狗皇帝踹下了榻!
宫宸域当时那个脸黑的哟,他昨天运功至三更天方堪堪睡着,谁料酣睡间股间一疼,整个人从榻上滚了下去。
“陛下,可……有吩咐?”此响动惊动了门外守夜的元宵。
“无事!”帝王咬牙,他能说有事吗?这事儿传出去了,丢人的可是他!
不过紧随而来的繁重的册封大典让两人都累到不行,这晨起争端也就没了后续。
但是,更过分的在后头,大典刚结束,按照规矩,帝后当共用早膳。
然后,顾影阑就见识了一波宫宸域用膳时的狂野操作。
她懵了。
一桶饭,两桶饭,三桶饭……这是在喂猪么?
宫宸域去还挺开心的,他昨夜折腾了一晚,早就饿狠了,连宫人递过来的银着都没接,徒手就扒了起来。
顾影阑刚接过银着,一抬眼,“……”
桌上那叫一个混乱,而宫人们却是习以为常的低下头,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显然,帝王如此用膳,是常态。
她额间青筋跳了跳,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陛下。”
“皇……皇后,有事?”他的嘴里混着米饭,吐字都有些不清。
顾影阑脑海中突然有根弦崩断了,她是高门贵女,又兼之体弱有疾,素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再加上身边往来的贵族们礼仪风采,自不必多说,皆是极好的。
而如今,坐在她面前的是大梁的帝王,这个本该是大梁最尊贵的男人,她名义上的丈夫,却如同乞儿一般扒食。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况且,她能清晰感知到周遭宫人隐匿得极深的嘲讽之意。
“皇上,别吃了!”帝王顿了顿,却没有停止咀嚼的动作。
“都说了,别吃了!”顾影阑手中银着被她生生折弯了,她从席上直直起身,将帝王面前的饭桶水袖一扫,打翻于地,原本还在开小差的宫人们瞬间跪倒一片。
“皇后,这是作甚?”帝王的眼里黑沉一片。
顾影阑冷笑一声,“做甚?呵,皇上自己难道不知,皇上这般作态,与那鬣狗何异?”
“鬣狗”二字,勾起了宫宸域脑海里最不堪的记忆,当年那个一身尊贵无双的男人,也是这样轻蔑的扫向匍匐在地的他,“你会是我身下最卑贱的一条狗,同样,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血色在他眼底翻涌积聚,“朕,吃得皆是百姓辛勤所种的米饭,朕有何不堪?”
“皇上,每天都是这样欺骗自己的吗?”顾影阑转向那群低着头发抖的宫人,“都还愣着干什么,帝王用膳的礼制都忘了,还不快撒了去,叫膳房传新的来!”
“不用了!”宫宸域龙袍一扫,“皇后真的好大的威风。”说完便拂袖而去。
早膳,帝后便这般不欢而散。
“小姐,你要给萧公子回信不?”杜若一声询问,扯回了顾影阑的思绪。
“回,当然要回。”顾影阑提笔占墨,却不知该写什么,想到五年才有一度的誓盟大会,若是错过了,她这辈子,也许就无法再经历第二回了。
可是,她现在是皇后了,若要出宫近半个月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
除非,宫宸域能帮她打个掩护什么的。
顾大小姐深深叹了口气,自己打了自个嘴一下,叫她嘴上不饶人,这下好了,把人都给得罪狠了!
“小姐,要不你就去跟陛下道个歉?今晨这事儿,本就是小姐有错。”杜若劝了一句。
“我……”顾影阑顿了顿,咬牙下定了决心,道歉就道歉,不过,宫宸域吃饭这臭习惯,她必须得给他扳正了过来!
为帝者,岂能如此粗鄙?
“杜若,今儿午膳,你给杜惢搭把手,我们今儿就不去膳房传膳了。”
她要让狗皇帝好好体味一番,何为人间珍馐?
就算是个吃货,那也要做个有品位,有追求的吃货!
“杜兰,端份小桃酥,随我去御书房走一趟。”
顾影阑来到御书房,便被侍卫长给拦在了门口,“御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平身。本宫问你,陛下可在书房?”
“在,但是这会儿,陛下正同六部诸大人议事。”侍卫长避开了顾影阑锐利的视线。
顾影阑挑眉,“怎么,本宫不能进去?”
“容……容微臣前去通禀一番,娘娘且等等。”
侍卫长溜得飞快。
“陛下,皇后娘娘在外边。”侍卫潜入书房,冲陛下耳语道,下边还有几名官员正高谈阔论,聊得兴起。
“让她自后门,先入侧室歇息一番。”帝王喜怒不明。
顾影阑入了侧室,从屏风隙间窥去,见几名官员互相争执着,吵得还挺欢。
“陛下,璜山书院选举在即,可当年主办之地已因五人徒纵火一案被波及而塌陷,而工部并未完全修缮。还请陛下另择主选之地。”这一听就是礼部的官员。
接下来是工部,“臣等当初未能完全修缮,是因为户部拨款不足啊,请陛下明鉴。”
“陛下,此次考生人数三年前书院已有统计,留有记录,今年是否还要再统计一次?”这是无疑是户部的。
……
顾影阑一听这内容,笑了,还以为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呢,不就是璜山书院的选考吗。
怎么,连人数几何,场地选取这样琐碎的事情都要拿到皇帝耳边讨论,怎么,欺负新帝没文化,没经验,啥都不懂?
这确实是新帝即位后的第一次人才选举的大事,不了解,没经验,是事实,但这并不是这些个官员放肆的理由,都把这书房当什么了,菜市场吗?
况且,他不了解,她知道啊,第一届的书院选举就是她阿爹主持的。
而且,皇上再怎么知识粗鄙,再怎么出身卑微,但他现在可是她的夫君,怎么也沦不到这群人来欺负!
没错,她的狗皇帝,只有她能欺负!
顾大小姐这护短的脾气一上来,就从屏风那里走了出去,开启嘲讽模式,“几位大人真是心细如发啊!连这么点微末小事,都考虑的如此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