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兰是长辈,从前寿宴就一直保留了一个?小辈送礼物?的环节,这次也不例外。
许家?的小辈们?一一献上礼物?与祝福,叶沐兰乐不可支,最后?还着重表扬了岑初语亲手制作的祖母绿胸针,对?岑初语的偏疼昭然?若揭。
紧接着就是与许家?世交的几?家?小辈们?一个?个?祝寿。
其中,金家?一个?水灵的七岁小男孩,当众献唱一首为叶沐兰祝寿,贺词说得?得?体又讨巧,赢得?满堂喝彩。
又过了半晌,岑初语看见在林菊的授意下,郑琴雨往前走了两步。
郑琴雨看起来年纪也才十四五岁,人长得?清秀乖巧,行事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有些小女孩的天真与娇气。
她大胆向?叶沐兰祝寿,又甜甜笑道:“琴雨的钢琴弹得?还可以,为叶奶奶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吧。”
叶沐兰没有像之前那般热情?,但毕竟孩子是无罪的,因此也没有太为难郑琴雨,还是点了点头。
郑琴雨在众人瞩目下走到了钢琴前坐下,先试弹了一会儿?,底下议论纷纷的声音盖不住。
“这女孩不是郑家?的吗?这怎么跟岑家?人站在一起?”
“这你还不知道?岑达利要跟郑念巧结婚了啊。”
“嚯,重组家?庭啊这是?”
“可不是。”
许宛畅站在岑初语身侧,瘪了瘪嘴:“吵死了,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八卦。”
岑初语浅笑,安抚似的拍了拍许宛畅的手。
琴音流畅,郑琴雨白皙洁净的手在琴键上跳跃,她今日穿了一件白纱裙,坐在钢琴前的侧脸干净秀丽,确实是让人能陶醉其中的演奏。
郑琴雨选择了《卡门》,节奏清晰,岑初语听得?很认真。
忽地有热气喷洒在她颈间,有些痒。
许濯的声音一再压低:“你也去弹一曲?”
岑初语愣了愣,摇摇头:“不了。”
她的右手被许濯握住,许濯微凉的手先是虚虚拢住她的手,然?后?像一条游鱼,钻进她的掌心,将她的手掌打开,又十指相?扣,牢牢握住。
许濯笑得?漫不经心:“我可都看见了啊,想弹就去呗。”
岑初语默然?垂下眼,她从小学习钢琴,在听见琴音的第一秒,手指下意识在裙摆处跟着节奏轻点,没想到都被许濯看在眼里。
在宋雅去世以前,岑家?一楼大厅有一架专属于岑初语的三?角钢琴,她有钢琴天赋,是岑家?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每每岑家?人有聚会或者出去赴宴,岑初语都会像献宝一般上台弹奏,赢得?满堂喝彩,林菊和岑达利也与有荣焉。
但自从宋雅去世,岑初语的身世被揭晓,林菊连夜让人把钢琴撤走,更在某一次宴会上有人照例邀请岑初语上前弹琴时?被林菊婉拒。
当初林菊对?她的每一分宠爱,在此刻,都成了林菊恨之入骨的耻辱感,她不许岑初语再在公共场合出风头,引起别人私下议论,更不许岑初语惹是生非,几?乎希望岑初语就此隐形。
甚至于,连岑初语自带妆效的长相?也被林菊批得?一文不值,她嫌岑初语丢人现眼,无端引人非议,岑初语的美丽都成了一种罪过。
如?果不是岑达利还念着与宋雅的最后?一份情?谊,允诺要继续照管岑初语,也许岑初语早就被赶出家?门。
他们?不与她断绝关系,可对?她的厌恶比断绝关系更让她难以承受,她也想过一走了之,只是如?宋雅所?说,岑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
……
而如?今。
郑琴雨坐在钢琴前弹奏钢琴的模样,林菊和岑达利脸上扬起的神气表情?,都让岑初语觉得?刺眼。
可她已经与林菊发生过争执,更没有道理去台上出风头换来林菊的更不高?兴,她要做的应该是尽量低调,低调到林菊和岑达利忽视她,相?安无事度过这一夜,她与岑家?本也只有这最后?的一点交集了。
“我不喜欢出风头。”
于是岑初语摇摇头,却因为分神想事情?,没有挣脱开许濯的手。
她听见许濯轻轻一哂,兴许又在心底里嘲弄她虚伪至极。
明明见到钢琴就唤起了对?钢琴的热爱,却
偏偏非要说自己不喜欢引人注目。
假正经。
一曲毕,岑初语跟着所?有人一起鼓掌,叶沐兰也没有板着脸,夸了几?句,郑琴雨甜甜地笑。
许濯冷眼看着,在整个?大厅安静下来的时?候,忽然?揽住岑初语的肩,笑容和煦,朝叶沐兰说:“奶奶,岑岑也想为您弹奏一曲。”
岑初语:?
她用眼神诉说不满,却又不敢在叶沐兰面前太大动作露出破绽。
叶沐兰笑容弧度加大,拍着手:“好啊,我们?初语弹琴可好听了,奶奶正想听听呢。”
岑初语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踌躇道:“奶奶,初语最近手腕有些毛病,恐怕要扫兴了。”
许濯揽住她肩的手又往里收了收,笑:“正是为了给奶奶演奏,岑岑练习了很久呢,就算出点小差错,奶奶应当不会介意吧?”
岑初语:……
我介意,你到底是脑子里有什么疾病,得?了非要让人为难的毛病吗?
奶孙俩有着惊人的默契,叶沐兰拉着岑初语的手:“真是辛苦我们?岑岑了,当然?不要紧,初语弹什么奶奶都喜欢。”
骑虎难下,岑初语只好对?叶沐兰说:“奶奶稍等。”
她牵着许濯的手往外走了几?步,然?后?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跟我有仇吗?非要让我出丑你才高?兴?”
许濯满不在乎:“整个?申城谁不知道你的钢琴水平,我只是不喜欢自家?的风头被盖过罢了。”
岑初语愣了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许濯的意思是不喜欢郑琴雨这个?外人成为整个?宴会的焦点。
毕竟今夜本该是许家?的主场。
她点点头,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会以为许濯是真的想要帮她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
许濯的声线低沉:“许太太,请你务必弹好。”
他的双眸漆黑,对?岑初语似乎有着盲目的自信,她一向?以为,像许濯这样的天之骄子,只有对?自己才是绝对?自信。
她忽然?也有一种冲动,就算她上去弹了琴又怎么样,她还有奶奶,还有许濯。
于是她眸中清亮,有
什么东西熠熠生辉。
岑初语拍了拍许濯的肩:“行。”
……
-
岑初语将长发用一根木簪子轻松挽起,露出她流畅优美的肩颈线,后?颈处的肌肤白嫩而细腻,她坐在钢琴前,不理会林菊投来的怨恨目光,真正进入到了钢琴的世界里。
获得?新生。
她长呼一口气,双手轻轻抬起,手腕处纤细而灵动,手指白皙修长,轻松地在黑白琴键上跳舞,她全神贯注,每敲击一下琴键,都能感觉到身体与琴音产生了和谐的共振,她生来是属于钢琴的。
她选择了《钟》,节奏紧密的地方丝毫不出差错,流畅到令人惊讶,而她沉醉于音乐中的面容自带红晕,与钢琴一起成为了一道迷人的风景画。
许濯眸光沉沉,更多?人屏住呼吸,看呆了,也听呆了。
许宛畅用手肘撞了撞许濯,揶揄道:“嗨,醒醒,口水要流下来了。”
许濯斜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小鬼,皮又痒了?”
最后?一个?音符完美敲下,岑初语灵动的双手缓缓从琴上移下来,整个?大厅安静得?能听清所?有人的呼吸。
随后?,一秒,两秒,三?秒。掌声响彻整座别墅。
“天呐,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钢琴演奏。”
“你可拉倒吧你,你听得?懂?”
“好听不就完事了。”
“岑初语啊,她弹琴就是这么好听啊,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原来我还以为她会成为一名钢琴家?呢。”
岑初语鞠躬,走回叶沐兰身旁,途中能看到林菊摆出一副对?她恨之入骨的表情?,身侧的郑琴雨倒是星星眼地看着她,毫无被比下去的不悦。
叶沐兰笑呵呵的,揽住岑初语,只差当众在岑初语脸上亲几?口了,赞不绝口:“哎哟我们?家?初语怎么就这么优秀呢,奶奶可喜欢了,小濯可真是有福气。”
许濯在人前向?来有所?收敛,又是面对?叶沐兰。
顺从地接话:“是,能娶初语是我的幸运。”
岑初语心尖打颤,感觉此刻的许濯就像是带着狐狸面具的狼崽,面具底下是一张狂妄轻慢
的脸。
风头是出尽了,大厅终于慢慢恢复平静,小辈们?送礼物?的环节也进行地差不多?了,乐队重新奏起乐曲,人群四散,有人往舞池涌去。
许濯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锁定在岑初语身上,岑初语理所?当然?朝他走去。
岑初语身体里的血液在弹过钢琴之后?仿佛焕然?一新,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她知道今天迈出了很大一步,反驳林菊也好,上台弹钢琴也好,都是以前畏首畏尾的她,不会去做的事。
她走到许濯身边,肩膀轻轻蹭了蹭他,眼睛往别处瞟,踮起的脚尖却掩盖不了她的小雀跃:“我弹得?怎么样?”
许濯瞥了她一眼:“?”
“我好像还挺有钢琴天赋的。”岑初语故作轻松。
许濯笑了:“岑初语,怎么我别的优点不见你学,自恋…自信倒学得?挺快的?”
岑初语也笑起来。
许濯一哂:“行了别傻乐了,我根本没听,谁知道你是不是鬼拨弦,还钢琴天赋?”
岑初语两颊微红,一本正经喊:“许濯。”
“你这谎撒得?挺没意思的。”
她又用肩膀碰了碰许濯,笑若灿星:“我跟没跟你说过,我背后?长了眼睛?”
许濯挑眉:“?”
岑初语凑近他,笑容有一丝傻气,身形也有些摇晃:“我可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许濯感受到岑初语狠狠晃了一下,双手扶住她。
她却像没骨头似的,软在他怀里,闷声问:“许濯。”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夏夏:是!!!!(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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