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濯微挑眉:“不是说要打断我的腿?”
这句话虽然是一句问句,但岑初语硬是从许濯拽得不行的语气读出了这是对她执行力不足的一种嘲讽。
可还没等她开口反驳,许濯火速爬上了床,拉起被子乖乖躺在左半边,甚至还抽出了一个枕头放在两人之间。
“算你还有点良心。”
“以后我们同床共枕的机会可能还很多,希望你控制一下你自己,不要越界。”
???
神他吗控制一下自己。
这个人反复无常到,比申城雨晴阴抽签选取的天气还离谱。
专业气人一百年。
岑初语咬咬牙,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要是这个时候出声反驳,就中了许濯的圈套,他一定又有一万种解读的方式来diss她,于是她乖乖闭嘴,背对着他,躺在床的最右侧。
也多亏这被子够宽,是她特意让陈姨找出来的。
他们俩彼此占据着床的两端居然也没有感觉到被子不够盖,只是背后还是有些许空荡荡。
在许濯迅速陷入沉睡,并且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时,岑初语还在黑暗中保持着脑子的清醒。
她想了想,一定是许濯在公司里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惯了,所以其实他心里特别期待有个人能反驳他的观点,和他拌拌嘴,最好能激起他辩论的兴趣,他以此为乐。
就这样,岑初语将他的恶劣行径解释为他实在是太无聊了其实就是个渴望关注的小可怜之后,她的气终于捋顺了,也终于陷入了沉睡中。
第二日清晨醒来,岑初语果然没有再在床边看到许濯的身影,今天工作室也要开会,她匆匆忙忙出了门。
十点,许宛畅悠悠转醒来,正好陈姨来做例行的卫生打扫工作,她窝在客厅沙发刷手机,陈姨叫了她一声。
循着声音来到许濯和岑初语的主卧,阿姨问她:“小小姐,这是不是太太落下的手机,要我给她送去不?”
许宛畅瞥了一眼,笑了笑:“没事陈姨,那是放在家里的旧手机,不要紧的。”
陈姨应了一声,继续擦柜子。
许宛畅走的时候被床边吊着的被子一角差点绊
倒,定睛一看,她哥嫂床上的被子似乎尤为宽,足足超出边界好一截。
她微微扬眉,又叹口气。
果然,什么都得靠她。
“陈姨,等下把我哥他们的床上四件套也换一下吧,被子,这个被子要换掉。”
陈姨:“被子是前天太太特意吩咐换过的嘞,还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宽的被子,又要换吗?”
“要换要换,陈姨你看看,都拖到地上去了。”
陈姨只是笑笑,没有再问,应了声说马上就换。
许宛畅最后看了一眼房房间,满意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
和员工们开完会,岑初语回到自己办公室。
忽然有种那个鸡飞狗跳的周末是不是只是自己的梦境的错觉。
仿佛能跟许濯待在家里一整天,是一件很魔幻的事。
君泽举办的展览会和拍卖会,自然能引起一定的讨论,岑初语的工作室外圈其实是有展柜的,也有一些简单的设计款在售,但大多数找到她的客户都是看中她的设计能力,来定制设计款。
托君泽这个活动的福,只这一天,工作室就接到了两个定制单,要求不低,但报价也相当诱人。
虽然这两位称赞了她的作品,却几乎摆明了是因为她是许太太的缘故才来定制珠宝,她也好脾气地没有戳穿。
总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拒单,她也不是什么有着崇高理想的艺术家。
窝在办公室了画了一会儿稿子,她听见外面有动静,没太在意,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发现杯子里的咖啡空了,她起身去茶水间。
打开门,碰到陈芸芸。
“诶,老大倒水呀?”
“嗯,有人来看珠宝?”
岑初语朝她点点头,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影影绰绰几个人影,看不真切。
陈芸芸笑:“是的,阿玉带着在看,好像就是在君泽看了展览找来的。”
岑初语多看了一眼,忽然听到熟悉的一个声音。
“诶奶奶不用你买这些,奶奶什么都不缺。”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奶奶一定要收呀,这是小雨的一点心意,奶奶不收就是不喜欢
小雨呀。”
“你这孩子……”
岑初语浑身都僵住了,直愣愣看着她们。
一行几人走完了一列展柜,走到拐角处,岑初语终于看清了脸。
也因此,下意识身子往旁边闪,想要借陈芸芸挡一挡。
却来不及。
老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笑容垮了下来,似乎刚刚挽着女孩的手,和蔼地说自己不缺东西的老人并不是她。
避无可避,岑初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勉强扬起一个微笑,往前走两步。
“奶奶。”
她顺着目光去看,林菊身侧一个穿着薄荷绿连衣裙的女孩,正对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是她在脑子里仔细搜索过一遍以后,仍然对不上号的人。
林菊虽然已有70岁,但保养得很好,却因为偏瘦,法令纹深深陷下去,而法令纹之间,她的唇角向下压了又压,并不打算应岑初语这一声“奶奶”。
于是女孩歪头看了一眼林菊,十分疑惑。
林菊冷冷开口:“你怎么在这?”
岑初语那股叛逆劲儿忽地又上来了,她浅浅一笑:“奶奶,这是我的工作室。”
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到这里来。
林菊一怔,反应过来时,果然差点没保住自己一贯保持的端庄优雅形象,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是冷冷说:“原来是你的工作室——”
“我说怎么这些珠宝首饰都如此一般,不怎么特别呢。”
女孩没反应过来,茫然“啊”了一声,小声嘀咕:“我感觉挺好看的诶……”
但在她意识到周围冰封的氛围之后,又立刻眨眨眼,展开笑颜,挽着林菊撒娇:“奶奶不喜欢的话,我们去看看别的。”
“奶奶可别生小雨的气。”
对着这个叫小雨的女孩,林菊刹那间缓和了严肃的表情,又是拍拍她的手,又是宽慰她:“怎么会呢,奶奶怎么会生小雨的气呢,小雨是最懂事孝顺的。”
岑初语冷冷看着,其实除了第一眼的惊讶之外,她没有过多的情绪,也更不想回答林菊的话。
即便林菊是岑达利的母亲,是她正儿八经的奶奶,而林菊身边挽着
的这个喊林菊“奶奶”的少女,她根本不认识。
林菊似乎连看岑初语一眼都觉得难受,哄了女孩几句之后,就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岑初语,小声说:“真是养了个小白眼狼,又不回家又不帮你爸,真是反了天了。”
她边说边摇头,但其实根本没想要得到岑初语的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岑初语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终于松了下来。
陈芸芸神色复杂,看着林菊的背影,还是嘀咕了一句:“这老太太真没礼貌,真是个老古怪。”
“老大你没事吧?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跟我姥姥关系也可差了,她一见到我就要骂,脾气怪得很。”
岑初语朝她笑笑:“我没事,你去忙吧。”
陈芸芸不放心:“我给你冲杯蜂蜜水吧老大,你回办公室坐着哈。”
说着,不等岑初语有所反应,就把她推进了办公室里。
关上门以后,岑初语靠着大门,脚微微往前滑,她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于是狠狠闭上了眼。
漫天的疲惫感如潮水一般朝她涌来。
——“小语不哭,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哭花啦,谁欺负你,奶奶帮你打他。”
——“呜……爸爸也可以打吗?”
——“那当然,爸爸可是奶奶的儿子,但是他胆敢惹我们小公主不高兴了,奶奶这就帮你收拾他。”
……
是的,曾经林菊喊她“小语”,视她为掌上明珠,不肯岑达利对她严厉一分。
“老大?我进来啦。”
岑初语揉了揉眉心,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打开门,接过了陈芸芸递来的水。
“谢谢芸芸。”
“老大跟我客气啥,那什么,老大你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说,我最见不得仙女落泪了。”
岑初语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好啦,快去忙吧。”
门锁“咔哒”落上,岑初语看着手上冒着热气的柠檬水,刚刚片刻的消沉似乎一瞬被清扫。
她不是会湎于过去的人,更不会再让岑家人来干扰她的心境。
-
因为下午的小插曲,岑初语反而干劲十
足,等到她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而她,甚至忘了吃晚饭。
她揉了揉肚子,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前海。
她以为照例会是黑黢黢一片的家里,灯火通明。
许濯穿着宽松的黑t,正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遥控器,在频繁地换台。
听见岑初语走进来的声音,他“哟”了一声。
岑初语也不明白这是哪国的礼仪,但还是跟他打一声招呼:“你回来得挺早。”
许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手上动作没停,也没有看她一眼。
她看着整间屋子到处亮起的灯,皱了皱眉,本想开口说一句,却看到许濯似乎完全没有要和她沟通交流的意愿,于是作罢。
抬腿还没走两步,许濯在身后叫她。
她转过身,看到许濯抬了抬下巴,说:“这车厘子你吃了吧,我吃不下,丢了浪费。”
岑初语有些意外,但车厘子的诱惑实在是不容忽视,于是她上前一步,拿起玻璃碗,迟疑地说:“这么多?你都不吃了?”
许濯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声音散漫:“嗯。”
“我吃了好多,腻了。”
岑初语抱起沉甸甸的玻璃碗,点头道谢,实在没明白这个几乎是满的大玻璃碗,许濯是吃了哪里的好多车厘子。
……
她习惯一回家先洗澡,洗完澡之后,她走出卧室,默默关掉了走廊、浴室一路的灯,最后才迟钝地发现,许宛畅不在家。
她走到客厅,许濯还在调台。
“宛畅去哪儿了?”
许濯:“你问我?”
“嗯,问你。”
不问你问谁。
“我该知道?”
岑初语:“……”
果然跟这个人,没办法好好交流。
她懒得费口舌,于是坐在沙发上,给许宛畅拨电话。
“宛畅,回来了么?”
“好,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许濯朝她望了一眼。
“宛畅说住朋友家,不回来了。”
许濯扬了扬眉,淡淡说:“我知道。”
岑初语:?
“我记得我刚刚问你的时候,你好像没说你知
道吧?”
许濯忽地扯了一个笑,也终于放弃跟电视作斗争,利落地关了电视,身子朝岑初语的方向微微前倾。
“我说我知道她不回来,你问我她在哪儿,我怎么知道。”
岑初语:……
fine,她今天再开口跟这位大少爷搭话,她就不姓岑。
偏偏她的肚子不太理解她的心境,在空旷的客厅了,“咕咕”叫出了声。
真是。
见了鬼了。
而在她意料之外,许濯似乎是刚刚跟她斗嘴斗过了瘾,此刻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说:“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下碗面吧。”
?
我说什么了?
岑初语看着他起身走向厨房的背影,擦过她面前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洁净的沐浴露香味。
心灵感应一般,许濯顿住了脚,忽地转过头来。
“你别脑补了,岑初语。”
“我只是想睡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