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熟悉无比的警局此时变得冰冷而又陌生。
唯有手中枪械传来的坚硬触感能给我带来一丝安慰。
还记得当年警校教官提过监狱暴动的情况,狱警在自我安全的前提下才会进行镇压,若环境危险,第一计划永远是撤离。
虽然我现在所处的情况远没有监狱暴动那么夸张,但是拘留室的那些黑帮成员抓住我的话一顿毒打应该是少不了了。
不过往好处想,毕竟他们都没有犯什么太大的案件,脑子灵光点的都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愚蠢行为,所以……我应该还算比较安全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物证科突然响起的嘈杂声瞬间打断了我脆弱的自我安慰。
我急忙缩回走廊拐角,探出头查看情况。
只见物证科大门敞开着,门口满是碎成快的防爆玻璃。而在防爆玻璃上隐约能看到殷红的血液。
这群疯子徒手把玻璃打碎进去了?为了犯罪证据都这么拼的吗?
我一边后退,一边盘算着应不应该换条路。
就在这时,物证科再次传来一阵刺耳的嘈杂声。随着声音的吵闹升级,一个黑影从物证科滚了出来。
我定睛一看,心中顿时一阵惊恐。
只见满面血污的搭档趴在地上,他的脑袋呆滞的歪斜着,胳膊蜷缩在怀里,而明显已经严重骨折的双腿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抽搐着。
这……
当时我的脑袋顿时蒙了,我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头被人类用棍棒敲晕的待宰肉猪。
我曾见过不少凶杀案的现场 ,也经历过一些恐怖的事情。但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见一个人被虐待成这样,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是几分钟前还跟我谈笑风生的搭档。
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立刻上前救人时,从物证科走出了几个穿着扣押马甲的犯人。
他们手里都提着不知从哪掰下来的钢管。走在最前面的犯人刚出门就甩起钢管砸在搭档头上。
躺在地上的搭档本就呆滞的头部,突然像通了电一样使劲挺起。
“畜生!”我大叫着从走廊拐角跳出,对着那几个犯人疯狂地扣动着扳机。
那几个犯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近距离袭来的子弹掀翻在地。
而我在他们倒下后,依然机械的扣动着扳机,直到撞击针无力的空击数下之后,我才颤抖着停下。
我缓步走到搭档的旁边,把倒在他身上的犯人踢开。
此时搭档已经耷下了头颅,血液夹杂着米黄色的液体从他头上的凹陷处缓缓流出。
我蹲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搭档肿胀变形的脸上,看着搭档逐渐冰凉的尸体,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情。
可能是之前的内伤发作了,蹲在地上的我突然恍惚起来。我尝试着站起,双腿却如同陷入泥沼一般不受控制。
逐渐的双手也发麻颤抖起来。
眼睛明明睁着,黑暗却从眼底蔓延出来,不一会我便失去了视觉,伴随着视觉的消失,耳朵里缓缓响起令人烦躁的嗡鸣声。
此时此刻,除了我的意识,我身体的所有器官都进入了一种无力的混沌状态。
还好这种混沌感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我就清醒过来。
然而清醒过来的我仿佛经历了数公里的急行一般劳累,四肢酸软无力,太阳穴快要爆裂一般疯狂跳动着。
肺部也有一种被挤压过的疼痛和沉闷感,鼻腔里也充满了铁锈一般的味道。
我瘫坐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感觉……让我联想到了死亡。
未等我稍作休息,恍惚感再次袭来。
我立刻甩了自己两个耳光,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不知道再次陷入这可怕的混沌会怎么样。
但这样下去很绝对会被其他犯人抓住,到时候可能真的要接触死亡了。
我捡过旁边的钢管强撑着自己站起。
腿部的酸软感依然存在,不过已经可以正常移动了。
我扶着墙继续往前走,过了物证科,就可以到达电梯了,如果输入正确密码,那部电梯可以直
达楼顶的安全屋。也就是说,进了那部电梯我就安全了。
当我满怀希望地站在电梯前正准备启动电梯时,电梯的门自己缓缓打开了,那本来通往安全屋的希望之门,此时却变成了通往地狱的修罗之口。
里面站着四五个手提钢管穿着扣押马甲的犯人。
我看到这幅光景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跑吧……我使劲握了握支撑身体的钢管,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吧……
“根据《法典》第三百一十一条条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十年左右有期徒刑。如果致人重伤或者死亡,就按照故意伤害罪、或者故意杀人罪定罪量刑,可以判死刑。”
……我并不认为我一介普通审讯员,可以像电影里特工一样,干净利落的徒手干掉数个持械歹徒。
所以讲明事情利弊,拖住他们是唯一的办法。
而我的普法教育似乎也真的起到了效果,那几个犯人出电梯后非但没有立刻攻击,还若有所思的看起我来 。
见状,我急忙补充道:“而且你们被拘留,大多是其实也都是特别小的小事。几天就出去了。
话说,这次情况特殊,如果配合工作,别的不敢说。你们几个,我明天就能申请结束拘留,撑死在呆一天就能全部自由。”
我本以为说完,迎接我的将是欢呼声或者野蛮的殴打。
但那几个犯人仍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看来咱们愉快的达陈共识了。那,麻烦让一下。我去找个记录。”
说着,我鼓足勇气试图从他们中间穿过去。
“……嗡……你说记录?什么记录?”突然,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光头犯人伸手拦住了我。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他发出虫鸣的错觉。
“没啥……就是普通的人员档案,我看一下,明天不方便跟上级申请嘛。”
犯人听罢又盯着我若有所思道:“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所以这一次我们不能履行诺言,你去吧。为了我们的目标。”
说完又看了一眼满走廊的尸体。
“有些牺牲是有必要的,对吧。”
还未等我回话,光头便带着剩下的犯人离开了。
“这……这也太配合工作了吧。”我
看着光头等人的背影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到进入安全屋打开封锁措施,我才稍微回过神。
坐在安全屋的椅子上,我茫然的盯着天花板,思维仿佛卷入奔腾的黄河一般混乱疯狂。
说实话,此时的我竟没有一丝对于搭档牺牲的悲痛。
甚至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毕竟,我活下来了。
我活下来了啊!我感觉到脸皮扯着嘴角缓缓翘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冲进我的大脑。
“我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像是宣布自己得奖一样高声狂笑着。
我不知道自己这样笑了多久,一直到胸口发紧,气喘不出来才停下。我大口喘着粗气从椅子上滑坐到地上。
窗外隐约响起了象征着救援的警车声,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安心,刚才不受控制的狂笑仿佛抽离了我一部分的灵魂。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分割了我的灵魂,我感觉狂笑的人并不是我,现在坐在地上的这个人也不完全是我……有什么东西挤进了我的躯壳……它想要代替我。
我想要整理思路,却怎样也不能集中精神。脑海中洪灾一般翻涌着各种混乱的思绪。
恢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我被一阵刺鼻烟雾呛醒,看见白岩山拿着艾蒿棒不停的在我面前晃动。
“感觉好点没。”见我醒来,白岩山将艾蒿棒按灭放到了身后的茶几上。
“还行吧……我怎么睡在你办公室了?”
听到我的话,白岩山突然楞了一下。他盯着我狐疑道:“之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事?警局发生的暴动?”
“不不不……我指的是我们在安全屋找到你之后的事情。”白岩山皱着眉头道。
“找到我之后?”我茫然道。
“嗯……我们收押了所有犯
人之后发现根本联系不到你,然后就去安全屋找你,结果打开安全屋看到你抬着头坐在地上。
我过去询问情况,你也不回话,只是很木讷的盯着我。大家以为你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坏了,就让我带你到办公室做心理疏导。
然后我试了各种方法都没能让你说话,最后只好尝试催眠……不过看来起做用了。”说着白岩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并没有睡觉吗……从安全屋之后我还可以自主行动?我……我不记得了。”我只觉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
沉默了一会,白岩山有些担忧道:“额……你这样很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话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愣了愣神,然后揉着太阳穴缓缓讲起了昨晚的那场暴动,以及搭档的死亡。
白岩山抱着双臂,一直面色凝重的听我讲述完。
“你说吴新邦牺牲了?”
我点点头,搭档死时的惨状依稀还存在于我的眼前。
“可是……他还活着啊。”白岩山盯着我认真道。
我听到这句话脑中不由得一阵嗡鸣。
“不,不可能,我昨晚明明见到他脑浆都被打出来了。”
白岩山叹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来你现在病得有些严重……”
”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但是,你经历太多了,需要休息。”
说话间,一个人敲门进入了办公室。
我抬起头,目光正与来者撞在一起。
“你没事吧?”头上缠着绷带的搭档微笑的看着我。
我半张着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应面前这个“起死回生”的搭档。
“莫千回?现在还不能说话吗?”
“不不不!吴新邦?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仍然处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呃,我这点小伤法医就给我包扎了,所以也没离开警队。
关键是我想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听同志们说你好像因为昨天晚上受了一些打击。昨晚咱俩分开之后你遇到了什么?”
“我……”
看着活生生的搭档,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记忆错乱了。
但昨晚搭档残破的脸依然在我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不会,我不会记错的,如果说我进入安全室之后我崩溃了,我可以承认,但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我一件也不会记错的!
那么,我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或者说他还是人吗?
白岩山仿佛感觉到了我的不安,拍了一下吴新邦道:“小莫才恢复,需要休息,不好意思了。”
吴新邦尴尬的笑了笑。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千回你好点了联系我,咱们难兄难弟出去聚聚。”说完跟白岩山道了别,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吴新邦离开,白岩山坐回了沙发。
“我不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监控都被入侵监控室的犯人销毁了。
不过,我会相信你的,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
虽然不知道白岩山是否因为稳住我才这样说的,但还是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好吧……发生了这么多事……对了,老杨他们找到毒品源头了吗?”我突然想起了昨晚事发前最后离开的老杨,警局暴乱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他的任务。
白岩山叹口气道:“算是找到了吧……”
“额,什么叫算是?”
“怎么说呢……”白岩山像是吃到苍蝇一般皱起眉来。 “这个地点你很熟悉,甚至是喜欢。”
“我熟悉?还喜欢?靠,不会又跟我有关系吧!”说完我又感觉到太阳穴一阵刺痛。
“没没,跟你没关系。这个地方就是咱们经常去的‘滕然’火锅店啊!”白岩山见我脸色不对急忙继续道。
我愣住了,我经常光顾的,那家全省都享有盛名的火锅店居然是黑帮毒品源头?
也就是说这家店的主人,阴阳师之子,孙朗,一直在跟我们演无间道?
“那,店主人抓到了吗?”我不安道。
“没有,他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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