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施主都是师父命各位师兄绑来的,贫僧每夜里只管紧闭双眼,死捂耳朵,他们干的事,我…我的确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至于王施主,他好像的确是师父的儿子……”
董平静静看了小沙弥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天残地缺呢?”
“他们……,他们好像也是师父的孩子……”
小沙弥断断续续的说完,便死死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他眼皮子里缓缓流出。几人闻言,皆是唏嘘不已。
董平等人这几日忙的够呛,先是由冯玉书联络官府关系,将那些被囚禁的女子各自送回家,然后几人又被当成活菩萨受人拜了两天。
一旁的冯玉书道:“董兄,你说这个小和尚该怎么处置。”
“杀了吧,他久居炼狱,心已如同魔鬼。”董平轻轻道。
“杀一个孩子,我的确下不去手。”
“我也是。”萧山鸣一拍桌子,叹息道。
董平端起茶碗,他隔着迷离的水雾仔细观察着小沙弥的脸,过了半晌,他放下茶碗道:“玉书老弟,你联系你那在此地做官的世叔,先将这个小和尚寄养在官府里,等他日我们从肃州回来,再给他寻个稳妥去处。”
冯玉书闻言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过了片刻,绿珠儿抱着一摞经书从外面走了进来,她道:“累死我了,从几万本书里,将它们挑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辛苦你了。”董平微笑道。
绿珠儿瞥了他一眼,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冯玉书走上前接过经书道:“辛苦你了,绿珠儿。”
绿珠儿莞尔一笑道:“玉书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帮玉书哥哥办事,绿珠儿一丁点的辛苦也觉不出来。”
“呸!”
董平瞪了绿珠儿一眼,就撒气般的将茶水泼在了地上。绿珠儿侧身一蹦,嚷嚷道:“你这人到底长不长眼睛,这茶水差点就泼到我身上了!”
“那倒是可惜了这碗茶水,可惜没泼到你的身上。”
萧山鸣顿时感觉头大,他晓得这两个人争吵起来定是喋喋不休,他急忙开口打断道:“玉书老弟,你可有什么发现?”
冯玉书神情凝重的点头道:“果然是了,这些武技,心经皆是少林寺的正宗藏书。看那日慧明的真气与武技路数,他应该练的就是这本《欢喜佛禅经》。这也就解释他为何要抓那么多女子上山,应该就是以女子为炉鼎,来修炼这歪门邪术。”
董平轻咦了一声道:“这不应该,少林寺的藏经阁历来把持严密。像这等歪门的武功,更是看守的重中之重。慧明老和尚练习这禅经时,想来最多也是炼心境的武士,他想从藏经阁偷取这些武技心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萧山鸣也颔首表示赞同,而冯玉书则是隐秘一笑道:“两位兄长有所不知,少林寺藏经阁中的典籍在外流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嗯?”
冯玉书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是这也,我也是偶尔听几位师长说起。在二十年前,少林寺的藏经阁突遭大火,当时又有外敌来袭,少林寺内外堪忧,自然难以顾及两全。在当年的劫难中,藏经阁就有一批心经典籍丢失。不过少林寺对这件事忌讳颇深,江湖上除了几个大派对此有了解,其他人几乎全无可知。”
冯玉书话音刚落,萧山鸣就登的立了起来,他猛的一拍桌,将董平几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冯玉书道:“听起来荒唐,但的确如此。”
萧山鸣听罢,呆呆的做了下来,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口中还叠叠道:“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董平没有理会萧山鸣的异变,反而是颇有兴致的接过冯玉书手中的几本书籍观摩了起来。他先是抽出了那本《欢喜佛禅经》道:“像这种东西就应该毁了。”说罢,他就将书册撕了个稀烂,而目不转睛盯着董平的绿珠儿却看到董平悄悄藏了几页在自己怀里,不过她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也没有言语。
冯玉书道:“剩下的书,我们应该归还藏经阁。”
董平慵懒道:“这是自然,不过这本书我要自己留着。”
董平拿起一本书在众人眼前晃晃,几人看了看后萧山鸣沉声道:“《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
冯玉书摇头道:“董兄,这刀法在少林之中也属不传之密,你这样取了,未免。”
冯玉书一言未毕,董平就将那书给撕下来一页:“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些书都给毁了,一本也不留给那些和尚。”
冯玉书深知董平的脾气禀性,他既然说了肯定就能做到,他摇摇头,叹息道:“董兄随意就好。”
经与慧明老和尚一战,董平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所谓无招胜有招只有实力极高之人才能办到。他现在对刀道虽有些许造诣,但要付诸实战,却是十分吃力。如果他现在能得一套高明的刀法,对他理解刀道与实战都有诸多益处。
绿珠儿却嘲讽道:“哼,你这人杀人都不带眨眼的,能练会这佛门刀法吗?”
董平微笑道:“所谓四相乃我相 人相 众生相 寿者相。所谓四戒指小乘佛法的戒杀,戒淫,戒盗,戒妄四戒。而四慈悲则是佛门四菩萨乃愿、行、智、悲。分地是藏王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观世音菩萨。只要懂得这些,这刀法就能摸到门路。”
冯玉书愣神道:“想不到董兄对佛法一途上还有造诣。”
“说不上造诣,只是幼时家里侍奉着一个大和尚,日日听他念经,耳熏目染而已。”董平说完,便岔开话题道:“离墨家老爷子的寿辰还有几日?”
“算一算,也只有七日功夫了。”
从晋州边界到肃州,如果骑快马去,时间到也宽裕。董平三人干脆又在无妄宗逗留了两日,等到林三川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几日才启程前往肃州。
众人日夜奔袭了两天,这一路倒也太平,第三日众人就到了秦州。一到长安城,众人除了感受到这座古都的沧桑,更多的是感受到了秦地那群操着当地方言汉子姑娘的热情。
几人先是在城门外看了会儿磅礴的腰鼓戏,随后就进城找个歇息打尖的地方。
“长安城最近不太平呦。”林三川叹道。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感受到了长安城里的异常。但看城内,三个人里,就有一个佩刀剑的江湖人士。一道上,几人不知目睹了多少厮杀,武士与平民,武士与武士,更甚者,还有人跟城中的辽人官兵打起来了。几人不想多生事端,径直来到一家饭庄前。
看门的小二见有客人来了,当即大笑着吼道了:“热闹着咧,泼面香着咧,几位爷楼上请咧!”
那小二办事麻利,董平几人刚坐下,他就将酒菜给端上来了。
“来,喝一口。”董平举杯道。
当几人将酒杯举起来后,董平对萧山鸣道:“愣着干什么,喝酒啊!”
萧山鸣回过神来道:“喝酒,喝酒。”
他刚将杯子送至嘴边,就听得绿珠儿噗嗤一笑道:“我说你到底是要喝酒啊,还是要喝醋啊?”
萧山鸣低头一看,他手中端的不是酒杯,而是醋杯。自从无妄宗出来后,萧山鸣每日都是心不在焉,总是一人待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好在众人已经习惯了他现在的状态,也没人多说什么。
几人刚喝了一杯酒,就听得楼下有个粗壮的嗓子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他娘的,狗日的,给老子死去吧!瞎了你她娘的狗眼,贱婆娘!”
这人骂的既难听,又喋喋不休。众人皆是皱起了眉头,绿珠儿一掷筷子怒道:“就该撕了那人的狗嘴!”
忽而,一个腰间斜挎着一把长剑的俊俏白衣公子走上了楼,那人生的仪表不凡,眉目四顾间,自带着几分风流气。绿珠儿多瞅了那人两眼,心里还暗暗将这人与她的玉书哥哥做比较,想来这般俊俏的人,定也是彬彬有礼。
忽而,那白衣公子瞪了绿珠儿一眼,开口道:“妈了巴子的,小娘们看你爹呐!”
这一听声儿,白衣公子赫然是那刚才在楼下骂人的那粗鄙货。
董平用筷子敲敲碗碟嬉笑道:“人不可貌相,你这小妮子再敢乱犯花痴,本公子就替玉书老弟挖了你的眼珠子。”
绿珠儿闻言又羞又怒,她一蹿就立在椅子上,指着那白衣公子的鼻子就骂道:“你不看你娘,怎么知道你娘在看你!”
白衣公子闻言,噌的一声就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喝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敢骂老子,老子弄死你!”
董平暗道,这人不光无礼,还无理。他刚要拔刀,就见两根筷子已从冯玉书手中飞出。
这两根筷子,一根取那白衣公子的剑,一根取他心窝。冯玉书生性最厌无礼之人,尤其是对女子无理的人。那日之所以他在无妄宗大开杀戒,也是因为这个。
那白衣公子见这两根筷子来势汹汹,心下一惊。他侧身一躲,一根筷子便擦着他的身子飞过,深深没入了墙壁之中。同时,他手上的剑,当啷一声就吊到了地上。
白衣公子见状不怒反喜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正瞅一股闷气没处撒,你就找上门来了,跟老子来过两招!”
话音还未落,那白衣公子的脚尖猛然往前一踢,掉在地上的那柄剑登的就朝冯玉书刺去。
冯玉书反应更快,他一把将身旁的绿珠儿抱起放到身后,左手向前一夹,那柄剑便停在了他的眉心之前。
“多谢赠剑!”
此言刚毕,冯玉书就伸出右手朝那剑身一弹。只听“嘭”的一声,剑分两截。带柄的那一段,打着旋儿就朝白衣公子飞去。
白衣公子住剑道:“好,好对手!”
董平几人心下一惊,这几日忙于赶路,并未见冯玉书修炼,但他实力明显比那日在无妄宗更强了一些。
昔日的武院榜首,又岂是泛泛之辈!
冯玉书一运真气,身子就朝着白衣公子杀去。他一出手,又是那套带有浩然之气的中庸剑法。此时楼上还有几桌客人吃饭,但此时见到有人比斗,竟是谁都不敢动一动,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不过冯玉书与白衣公子步法皆走的是灵活轻盈的路数,两人比斗虽激烈,但丝毫没有妨碍到他人。
冯玉书双指夹断剑,刹那间就攻了白衣公子身上十几处要紧大穴。那白衣公子堪堪挡了下来,但也颇显狼狈之色。
一旁观望的董平打趣绿珠儿道:“你看你的玉书哥哥为了你是动了大怒了,本是儒雅心善之人,但此刻却是招招要人性命。”
绿珠儿脸颊一红,嘟囔道:“要你管…”
片刻间,二人已经比斗了两百多招,忽而,那白衣公子一扔剑道:“技不如人,老子输了!”
董平嘲笑道:“打输了都能认出打赢了的气势,你这人真是有趣儿。”
那白衣公子眉毛一竖,就对着董平骂道:“老子怎么认输,关你屁事,妈了个巴子的!”
登时,董平拔刀闪身来至白衣公子身前,就是当头一刀。白衣公子抬剑一挡,刀剑想撞,就听的一阵怪异梵音幽幽传出。在场人等,皆是一怔,恍惚间,众人脑海中均是跑马观花,怅怅然。
萧山鸣等人境界较高,瞬间就回过神来。那白衣公子也只是楞了一个呼吸的功夫,等他清醒过来,只见董平正满脸的若有所思。
白衣公子心中明白,若是董平想杀自己,刚才他愣神的一刹那,就足够董平动几次手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连你都斗不过!”
董平心中却暗自思量道:“这招众生相,果然用的还不够纯熟。”
“妈了个巴子的,若刚才老子有何处得罪了诸位,还请海涵!”
绿珠儿道:“你刚才得罪本姑娘最多,理应向我磕头赔罪!”
白衣公子又破口大骂了两句,竟双膝一弯就要跪下。一旁的冯玉书赶忙抻住他道:“绿珠儿不得无礼,这位公子刚才既然已经道歉了,咱就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绿珠儿听罢,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白衣公子径直来到饭桌前,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妈了个巴子的,刚受了那小娘们儿的气,现在又要受你们的气,气死老子了!”这白衣公子自来熟的很,刚与董平几人闹了矛盾,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坐在冯玉书的位子上吃喝起来。
几人也不好赶他,白衣公子吃了个肚饱后,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妈了个巴子的,为了个女人,整个长安城都疯了!二十日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女人说要比武招亲,也不知人们中了什么魔障,为那女人争了个头破血流。他 妈的,这女人连与她比武的人都要自己挑,而且她竟然看不上老子裘飞鹤,算她瞎了眼!”
听他说完,董平几人心中都是好笑,这裘飞鹤口中说他人中了魔障,殊不知他自身中的魔障最深。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能让人中魔障的女子。”董平道。
绿珠儿瘪着嘴道:“玉书哥哥,咱们去别处转转好不好,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冯玉书微微一笑道:“还是去看看吧,若真能见识到绝代佳人,那也算不虚此行。”绿珠儿闻言跺了跺脚,耍起了小丫头脾气。
“我就喜欢大胸脯大屁股的女人,脸再好看也没用!”林三川囔囔道。
“要不说你是个俗人。”董平看了看几人又道:“要不这样,玉书老弟还有绿珠儿三川去别处转转,我跟萧山鸣一同去看看这美人,等傍晚时分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妈了个巴子的,看吧看吧,迟早把你们看出魔障来!”裘飞鹤说罢,气鼓鼓的转身走到了楼下。
萧山鸣心事缠身,听董平叫他,他也没注意董平说什么,便应了下来。
冯玉书无奈的点了点头,绿珠儿瞬间欢喜了起来。
长安是数朝古都,每走几步,定能看到先朝帝王留下来的墨宝。董平心中暗道,要是黑宝先生来了长安,定是喜欢的很。
忽而,董平鼻子一抽气叹道:西市有佳人。”
萧山鸣疑惑道:“这也能闻出来?”
董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女子若是细分,可列三等。第一等是香美人,这香美人虽不用胭脂香粉,但其身上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女儿香,其香飘十里,啧啧,引狂蜂浪蝶呦。”
董平说罢,萧山鸣接着道:“第二等叫骨美人。第三等,叫皮肉美人。”
董平诧异道:“原来萧老哥也深谙此道。”
萧山鸣淡然道:“谁曾经还不是个纨绔子弟!我只是惊叹你的鼻子灵敏而已。”
二人一边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一边往西市行去。
西市搭着一个巨大的擂台,擂台下是摩肩接踵的人群。
只见擂台之上,有一遮面的黄衣女子茕茕孑立,她眼眉低垂,似有无尽的无奈与孤独。
忽而,她眼前一亮,看向了人群。
董平惊艳道:“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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