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川的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公孙轩的眼神陡然也变得凌厉。
杀人擦枪,这是辽军历来不变的规矩。董平晓得,他们不是来杀人的。
果然,那群辽军一靠进囚车便蹲了下来。他们往囚车下一摸索,每个人手上便多出了一块方形盾牌。
林三川惊道:“这群狗杂碎是有备而来!”
公孙轩脸上没了笑模样,他细细琢磨着林三川这句话。
董平盯着公孙轩对林三川说道:“刚才你看见了什么,现在说吧。”
林三川四下打量一番,就向董平凑了过来。
“去!”
董平看着林三川凑过来的黑脸不由得惊喝了一声,接着道:“有什么话,就大声点说,公孙老弟不是外人,旁边这群下等辽兵也听不懂我们的官话,你尽管说便是。”
林三川干笑了两声说道:“倒是也没什么,我就是看见那落雁谷两侧有埋伏。”
看公孙轩脸色不好,董平便嘻嘻笑道:“我这朋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双眼睛贼的很。”
“那群人埋伏在雪下隐藏极好,我也是带着那群辽兵转了几个地方,才看出了个马脚。”林三川略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因董平称他为朋友,还是夸赞他目力好。
公孙轩眉头骤的更紧,片刻后,他展颜叹道:“可怜我那老父花的银子喽……”
董平也是一声叹息道:“你我二人算是愧对将军的厚望了,还没潜入燕临城,就要把脑袋给丢了。”林三川不知为何董平说这话,但也附和着骂起娘来。
公孙轩一听此言,赶紧凑上前小声道:“在下一开始就觉得二位哥哥不一般,原来二位哥哥是南边来的探子。”
“戍北城守将是马安生马将军,我乃营中参军,他是营内的弓手。如假包换的大宋将士。”董平正色道。
公孙轩听后一脸惋惜道:“诶呀呀,要是能逃过此劫,我定要想办法救二位哥哥一命。”
与此同时,萦绕在囚车内的一丝杀气,消散于无形。
等近了落雁谷,方见谷内疾风呼啸,飞雪漫天。谷高百丈,长数十里,当之无愧为燕州第一天险。
数百辽军高举盾牌,四人成一队,紧靠着囚车,缓缓的行进了落雁谷中。
当董平他们这辆囚车进去后,就听得急促的擂鼓声从落雁谷上方传来!鼓声震荡天地,宛如九天霹雳般不停在众人头顶炸响。
忽而,身着红衣的弓箭手陡然从雪中暴起,山谷两侧宛如燃起了熊熊烈焰!放眼放去,目皆绯红!
辽军行动也是极其迅速,手中盾牌已举止头顶。两排辽军好似铁木堡垒般,坚不可摧。
“小心了,二位哥哥!”
公孙轩话音刚落,便见密密麻麻的箭矢踩着狂暴的鼓点如骤雨般倾泻而下!
狂风,飞雪,箭雨,势不可挡!
登时,一道雄浑真力从公孙轩体内喷涌而出,横贯与百辆囚车之上,生生将飞箭攻势挡了下来!
为抗谷中狂风,这些箭矢都由纯铁打造。箭矢从空中落下,就已携带了万钧之力。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铁箭如穿过纸张般贯入了盾牌之中。
惨叫声,哭喊声,怒骂声,烈马嘶吼声混聚,这落雁谷此刻俨然已成了人间炼狱。只是刹那,红血已染了数里白。
此时,鼓声更急,已然是在敲乘胜追击的二声鼓。
箭雨停,公孙轩也收了功力。他长笑两声,转而抱拳对董平林三川道:“在下公孙轩,覆族,举火堂堂主。不是有意瞒二位哥哥,实在是局势要紧。”
林三川仍有些没回过味来,董平则摇头笑叹:“先别扯别的,现在赶紧打开这笼子逃命要紧。”
公孙轩心里有一丝不屑,现在还说逃命二字,这董平未免也太胆小了些,“嘿,董兄,二声鼓已敲。我举火堂众马上从天而降,在这笼子再待片刻也无妨。”公孙轩也想出去,无奈刚才他已将功力耗了个干净,想出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着鼓声骤急,两排举火堂众已搭着绳索冲入谷下,火红飞降,宛如白夜流星。
此时,骤变突生。八道黑影从盾牌之下一跃而起,八道黑影乘风化刀,瞬间便收割了数十名举火堂众的性命。
公孙轩大惊失色,董平道:“这是你们第几次劫囚车了?”
公孙轩只是诧异片刻便恢复冷静道:“第四次。”
“欲擒故纵,黄雀在后。抓人去燕临城枭首是幌子,将你们这些真正的覆族精锐引出来一网打进才是真。”董平语气严肃。
公孙轩像是失了全身气力蹲坐下来悲叹道:“死在这里,真是憋屈。”
林三川喊道:“你刚才那等气势,现在连这囚车都不能打开?”
董平冷声道:“他的功力怕是耗尽了,公孙老弟,你可要记得今日我救了你一条性命!”
公孙轩眼前一亮,只见董平撩开衣衫,将腰间系着的黑色腰带啪的一下解了下来,那腰带赫然就是董平匣中的黑刀!
董平只是朝着面前划拉了几下,那一面铁杆就被砍了稀烂。
公孙轩失声叹道:“好刀!柔可绕指,刚能破锋!这刀怕是能跟兵器谱排名第二十四的烘炉刀有的一拼!”
董平不与他搭话,只是淡淡吐出了一个字:“跑!”
此时战况陷入了胶着,那八人虽占着上风,但举火堂胜在人多。两方交战,一时间
还分不出胜负。
董平三人举着盾牌,极速往前方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三人直到入了荒山,才停下了脚。
董平大口喘着粗气,他的体力自然是比不上林三川与公孙轩。
公孙轩神情落寞,他自语道:“逃出生天虽是幸事,但可惜了我的堂众,与那几百号百姓的性命。”
林三川看不上公孙轩这般多愁善感,便道:“哭哭啼啼是什么本事,从头再来才是好男儿。”
“是,林兄说的是。”公孙轩低声道。
“蠢,极蠢。去燕州,过落雁谷固然是最快,但也不是必经之路。辽人已在落雁谷吃过苦头,但仍选落雁谷为进燕线路,你们事先就没考虑到有诈?照你们这般行事,怕是不出半年,就被辽人杀了个干净。”董平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将公孙轩敲打了个清醒。
公孙轩呼出一口浊气道:“董兄说的极是,老弟我也该回舵里请罪了,顺便弄明白些事情。二位哥哥以后若有我公孙轩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只需夜里子时,找一家铁匠铺,在铁匠铺前点上三盏烛火便可。”公孙轩说罢,对着董平抱了个拳,便转身大步离去。
等公孙轩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后,林三川笑道:“这人还真是有些本事,就他在谷中施展的那一手,啧啧,厉害!”
董平敲了敲腿,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自然是厉害,七八个韩清淤绑在一起,也难以望其项背。”
“不过我说,这人还是比不上公子厉害。公子该是早就摸清了这人,我在武道上虽没什么造诣。但我能看出这公孙轩在谷中施展那招时,身体防备极为薄弱。要不是公子在谷外编了个身份打消了他的疑虑,得了他的新人。我们就算不死在别人手上,也得死在他手上。”林三川有些后怕的说道。
董平心里暗夸了林三川几句机灵,但嘴上却淡淡道:“疑虑哪儿是我几句话就能打消的,公孙轩早在我们刚登上囚车时便试探了我们一番。”
“嗯?”
董平接着说道:“那夜里,公孙轩一见我们便自报了家门,他用的是真名。试想,覆族这等判辽组织的大小首领,辽人那里怎么可能没有备案。也幸亏我们是真的不知晓,要不然我们稍稍有一丝行为引起了公孙轩的怀疑,可能早就死在了路上。”
林三川正色道:“公子说的是。”
董平站起身来,将黑刀重新系在腰间。
此刻林三川恍然大悟,他说这几日董平有些不一样,原来是董平那个日日夜夜都背着的木匣子不见了,而匣子里装的应就是这把黑刀。
“有多久没喝酒了?”
“啊!”董平突然发问,让林三川没有缓过神来,“约么着有一个来月了。”
“走,去喝酒。”
燕州繁华,城镇错落。出了山,便进了一座小镇。一座山下镇,本该是冷清的,但现在却热闹异常。
大城池中辽人看管的严,反而这种小镇不受什么束缚。包里有银子的,身上有力气的,都愿意往这种镇子里钻。
街道上叫卖声,欢闹声此起彼伏。董平心里是畅快的,他已经许久没感觉到人气儿了。
二人来到一家酒楼,董平将白花花的银子扔了一桌子,什么话都不必说,那小二就让后厨弄上了上好的菜品。
正当两人推杯换盏之际,一清隽老者拉着一个小女孩也进了酒楼。小二连忙上前迎了过去,“诶呦我说许先生,您老可算来了。有几个食客扬言说今天听不到您讲的那段书,就要砸场子呢!”
老者哈哈一笑道:“走,说书去!”
林三川肠胃宽,董平酒足饭饱后,他还在吃个不停。董平有些乏了,便咧嘴笑道:“你可记得这酒楼旁边是个什么去处?”
林三川含糊道:“像是个勾栏店。”
“你在这儿等我,本公子去解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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