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蜜妈妈还没说话就哭了,“苏医生,这都怪我,孩子的医药费不足,我让孩子爸爸卖房他不肯。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保险公司,他们有法子给蜜蜜提供一部分治疗费,但是要求蜜蜜全身做个检查,证明没有别的方面的毛病。”
苏霖心头警铃大作,当初她为陈樟奔波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问蜜蜜妈,“那条件呢,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他们,他们……说如果蜜蜜有意外,要同意器官捐献。”
苏霖捏着听诊器的手指收紧,果然是这样,她就知道是这样。
忍着脾气,她没再跟蜜蜜妈说话,只是小心的给蜜蜜擦着伤口。
蜜蜜妈在一旁抹眼泪,“苏医生,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可我有什么办法?蜜蜜后面还要植皮,会花很多钱。可是出事后她的奶奶连一分钱都没给我们,我要卖房子我老公又不同意,他是看准了我肚子里有一个想要把蜜蜜放弃,他们家的都不喜欢女孩子……”
“女孩子难道不是人?”苏霖的声音有些高,吓得蜜蜜妈不敢再说话。
苏霖知道自己失态了,她是因为这句话想起了自己的事。
那个时候,她为了萧雨寞正一筹莫展,却有人来把她带到了萧氏集团董事长萧坤的面前。
她这才知道,原来萧雨寞是萧坤的私生子,不对,应该说他是萧坤原配夫人生的儿子。
这是一个很让人气愤的故事,大概就会萧夫人嫁给萧坤多年不能生育遭到了厌弃,萧家竟然弄进门一个小姑娘要给萧坤借腹生子,那小姑娘很有一套,很快就把萧坤给笼络住,还怀了身孕。
深宅大院,一夫两妻,萧坤做的是这样的美梦可萧夫人却承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萧夫人净身出户,离开了萧家,离开后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还生了一个儿子。
她产后虚弱没过几年就去世了,孩子被她身边的女佣带着离开了京都来申城生活。
萧雨寞从小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他从来不提,他也没想过要回萧家。
可是萧坤小三儿生的那个儿子因为从小溺爱就不成气候,跑到国外豪赌被黑*党盯上没了性命。萧坤失去了继承人,这才把目标转向了萧雨寞。
他以前接触过萧雨寞,但萧雨寞根本不想认这个冷血薄情的人,更对那个萧家没什么兴趣。
萧坤这人老谋深算,他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萧雨寞。在发生了这起医疗事故后正是他的推波助澜才让萧雨寞深陷牢狱求助无门。
沈坤深谙人心,他知道就算自己弄出萧雨寞他也不会感恩,反而把他逼入了绝路才能把他拉回萧家给与重生,所以这个把他逼上绝路的人必定是苏霖。
苏霖肚子里怀着孩子,他在经过检查得知是女孩后毫不犹豫的要求苏霖打掉,当时他也是那样说的,“女孩子又不能继承家业,要了做什么,打掉!”
苏霖依然记得他说那话时候的口吻和表情,这是她一辈子的噩梦,纵然不知道萧坤背后的那些算计,她也觉得这个人是最坏的坏人。
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看,苏霖忙收敛心神,面色也柔和下来。
她轻轻拍了拍蜜蜜妈,“你也不要多想,你我都是女人,女人照样能活的精彩,你的女儿只要好好治疗,她会好好的很正常,你千万先不要把自己给压垮了。”
蜜蜜妈此时很后悔,“那我签那个合约不要紧吧。”
苏霖叹了口气,她也是个病人家属,怎么会知道那种走投无路的感觉呢,她叹了口气,“没事的,只好蜜蜜好好治疗,他们没有任何理由要履行合约,你放心吧。”
蜜蜜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哭着捂住了脸,“谢谢你,苏医生。”
护士很快就把皮肤科的主任请来了,他和苏霖一起斟酌着给孩子开了药,临时时候老人家把蜜蜜妈给训斥了一顿,可一点情面都没留。
苏霖送他离开,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这个医院呀,虽然没有以前那么乌烟瘴气,可是需要治理的地方还是很多。你年纪轻轻就当了主任,肯定很多人不服气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你要硬起来。”
苏霖没想到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的人竟然这么对自己说,她心里感激,由衷的说:“谢谢您。”
苏霖回去后心里很不平静,老主任的话犹在耳边,也不知道医院这些乱象萧雨寞知道不知道。
她一时冲动,就站起来想要上去找他。
这在苏霖记忆中,除了为陈樟那次,这是第一回主动去找萧雨寞。
她把钥匙也带上了,正好可以还给他。
他的办公室在顶层,那一层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果然是一副大权在握的样子。
苏霖越是靠近越是紧张,就连呼吸都有点粗,却是跟以前的害怕忐忑不同的。
是那种紧张中夹杂着点兴奋,手心和鼻尖都有汗水冒出来。
萧雨寞的办公室门并没有关死,而是留着一条缝隙。
苏霖敲了敲门,果然听到他清润的声音,“进来。”
苏霖的心微微一颤,推开了门。
萧雨寞看到她后抬眸一笑,那手里的杂志放下。
苏霖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本梵克雅宝的产品图册。
他看到那页是手链的,经典的四叶草满钻手链,简单大方却闪亮耀眼,非常的漂亮。
苏霖的目光落在价格上,六位数的价格。
萧雨寞见她在看,便推给她,“怎么样?好看吗?”
苏霖说实话,“我不太懂。”
“不用懂,就说喜欢不喜欢。”
苏霖疑惑的抬起头,心说他不该是要送给自己的吧。
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苏霖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
他忽然说:“以前那根链子一看就是戴了很久的,一直都那么喜欢吗?”
苏霖心头抽搐的厉害,她不敢想下去,怕自己会自作多情。
收回目光,她正色的对萧雨寞说:“我有公事要跟你谈。”
“等我一下。”说着,他站起来,当着苏霖的面解开腰带,把散落在外面的衬衣掖进去。
苏霖的脸一红,扭头紧张的看着门的方向。
萧雨寞轻嗤,“躲什么?你不都看过了吗?”
苏霖不想跟他说话,曲起的手指揪住了白大衣的衣角。
“刚才在急诊遇到几个出连环车祸的伤患,抢救的时候蹭到衣服上的血,就回来换了一件。”
苏霖猛然转过头来,“刚才急诊的抢救你也在呀。”
她转的突然,刚好看到他在拉裤子的拉链。
脸上顿时就像开了桃花,她却没有别开目光,只是轻轻咬住了下唇。
她是个特别脸红的人,萧雨寞知道这是因为她的脸皮薄,皮下的毛细血管又特别的丰富,所才这样。
可即便用科学能解释通,可他更愿意相信她心理更容易害羞。
低低的笑从他喉咙里滚出来,他走到她身边微微抬高下巴,帮我打领带。”
他塞到她手里是一条海蓝色条纹领带,本来普通的颜色被他白皙的皮肤一衬就特别好看,更显得他的眸子深沉如瀚海。
苏霖的掌心都湿了,她垂着眼帘不敢看他,“我不会。”
“小笨蛋,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
他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上,三分温柔七分温柔,竟然成了十成十的宠溺。
苏霖的心都化了,她雪白的贝齿咬着粉润的下唇,微微抬头粉红的脸。
他趁机亲了一口,“霖霖。”
“嗯。”
“霖霖。”他的声音又沉了三分,带上了一点点痛心。
苏霖眼睛里涌上了湿意,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她想,至少这一刻,她懂了萧雨寞的意思。
冲动的一塌糊涂,她竟然抱住了他的腰。
显然她的举动让萧雨寞意外,他的手几不可见的颤抖着,然后把她深深的纳入怀里。
“霖霖,霖霖。”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思念、惆怅还有求而不得的痛苦。
苏霖脸上湿了一片,她的回答只是把抱着他的手紧了又紧。
俩个人这样抱着,几乎要融为一体。
这一刻的心意相通,也许,是昨晚那最沉迷的一刻也是不能比的。
苏霖想,要是时间就此停止,大概也是好的。
可是,最先恢复理智的也是她。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抹抹湿润的脸,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又有些低哑,“我帮你系领带。”
“嗯。”萧雨寞出奇的配合,眼睛却始终盯着苏霖发红的小脸儿。
当年萧雨寞去医院实习是要打领带的,苏霖大晚上从某宝上搜的眼睛快瞎了,才搜到一款浅米色带着深褐色好像圣诞树图案的领带。
等实物到了那天,苏霖才发现自己眼光多差,这玩意又土又丑,也亏得她能从千万条领带里淘换出来。
她有些气馁,“这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算了,我们还是去商场给你买一条吧。”
萧雨寞按住了她的手,“我看着就挺好的,就它吧。”
“可是……”
“我看看你的手艺,会了吗?”
苏霖可是跟着视频学了大半天,现在实物在手跃跃欲试。可是她天生的手残,感情看的跟手动起来根本是两回事,半天才给系了红领巾结。
萧雨寞笑着推开她,自己看了一遍就皱着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苏霖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就打了个漂亮的结,那结简直比某宝上的演示视频还标准。
她有些愣怔,“你以前就会吧。”
萧雨寞嗤之以鼻,抓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笨蛋,你这么手残等缝猪皮的时候可要努力练。”
苏霖哪里听到这个,她惊艳的看着萧雨寞,觉得他才是卖家秀,那个模特给他一比都成了山寨货。
“傻看什么?”
苏霖踮起脚尖亲了他下巴一口,“我男人真好看。”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在外面租了一间小房子,萧雨寞一把把她给按在身上,“点火?那就负责灭。”
苏霖咯咯笑着,跟他滚到了床上。
“傻看什么呢?”萧雨寞的话把她的回忆打断。
苏霖退后一步,看着系好的领带。果然,他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已经不是她的了。
“好了。”低低的声音不复方才的热情,萧雨寞知道她这又是缩回到壳子里。
他倒是也不急着逼她,对付她这种懦弱胆小的个性温水煮青蛙最好,慢火儿把她给炖了。
抬起下巴,他精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显然很满意苏霖的服务,他含笑看着她。
“找我有什么公事?”
终于可以改变这诡异的暧昧了,苏霖深吸了一口气,“是关于医院里的那些推销保险人员、劝捐人员,你看看是不是跟整顿一下了?”
萧雨寞一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胆小怕事的苏霖竟然关心起医院的这些情况,这是不是表示她想要跟他站在一起帮他战斗?
“怎么了?这些哪个医院都有的,他们做了什么吗?”
苏霖把蜜蜜家发生的事情说了,“我知道,其实这对她们没有什么损失,这些人也不会做任何对蜜蜜不利的事情,可是我就是不放心,任何以病人的走投无路作为交换条件的捐助都像是一个阴谋。”
“人生本来就是有无数的阴谋,你算计了我却依然被我算计,这就是规律。”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管吗?”
“要管,但是不能一刀切,要是我真处理了,病人就可能真失去了一条生路,毕竟我们的医院不是福利院。”
“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就算把他们赶出医院还有别的渠道找到医患家属,我也知道我是强人所难了,可能是因为看到蜜蜜妈那样我心里很不舒服,才跟你来抱怨的。”
她这样挺好,萧雨寞给她唠叨的心里舒服。
“这就对了,有解决不了的事直接找我。”
苏霖看着他一脸温柔,就没忍心提当初她求他留下陈樟继续治疗被拒绝的事儿。
可是,他好像看穿了她。
“苏霖,陈樟的事儿我不能答应你。那个时候翁帆他们就等着看戏,要是我答应了你这个势必有更多不合理的事儿在等着我。”
苏霖有些黯然,“我知道你也难做。”
萧雨寞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手机响。
苏霖就对他说:“那你忙吧,我先回去工作了。”
“乖,你先去忙。”
萧雨寞皱了皱眉头,当然是对着电话,显然这通电话应该很重要。
苏霖忙退出去,还给他关好了门。
她并没有看到,有一个身影在她出来后迅速躲了起来,那只放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那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显示出那人有多愤怒。
苏霖回去后又去看了一次蜜蜜,发现孩子已经退烧,她的心这才放下来。
忙了一圈儿回办公室去喝了口水,她的手往口袋里一伸,摸到了钥匙。
忘了还给她,苏霖对自己很无语。
最近一看到萧雨寞就傻傻的什么都忘了,想到刚才俩个人的甜蜜互动,她又是脸红又是心跳加快,砰砰砰。
她正在这脸红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小小的波动,跟着就看到护士长啃着蛋糕走进来。
苏霖皱眉,“这还上班呢,你也是领导,给人看到多不好。”
护士长忙一口吞了,指指外面,“院长夫人买了好多蛋糕来儿科,一会儿就进来了。”
苏霖的脸立刻白了,她没忘记自己的尴尬身份。
昨天萧雨寞说不用在乎许晴南,却没有说具体,她又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
这么想着,许晴南已经进来了。
她手里果然还拎着一些蛋糕,进来就冲苏霖笑,“苏医生,我是来谢谢大家对萧晨的照顾的,今天我带他来复查,一切都很好。”
苏霖勉强笑了笑,“我们是应该的,谢谢您呀,让您破费了。”
许晴南自来熟,她把蛋糕放下,坐在苏霖对面,“苏医生,我想要跟您聊聊萧晨,可以吗?”
苏霖心跳漏掉半拍,她还以为许晴南要跟自己聊聊萧雨寞。
放下听诊器,她温和的说:“萧晨有什么问题吗?”
许晴南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腰阔腿裤,黑色紧身内搭,外面是一件红色的小西装外套,她真的很爱穿红色。
不过大概是有黑色的缓冲,让她变得更加神秘柔情起来。这样面带哀婉坐在苏霖对面,长睫毛眨着,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她就跟所有病患的家长一样,这样的她在苏霖面前也只是爱着孩子的母亲。
这样的她苏霖实在讨厌不起来,她把目光放柔和,看着许晴南。
许晴南声音哽咽,“你肯定知道的,晨晨有先心,我们这些年一直在给他寻找合适的心脏,却一直没有成功。前段时间,他的眼角膜出现了问题,雨寞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做手术,后来发生了意外,让病情恶化却正好帮助雨寞下了决心做了手术,现在孩子的眼睛非常好。但是我却听说当时让雨寞误会了您的孩子,说了要赔眼角膜那样的话,现在我替雨寞给你道个歉,他是无心的,可能当时看到儿子的样子太痛苦,才那么说的,但他一点恶意都没有。苏医生,您不要生气。”
苏霖真是给她带来的重磅消息击打到了,原来萧晨的眼角膜早有了问题,怪不得出事那天萧雨寞并没有多慌乱,她一直都以为他做医生做家长素质都好,不像她有点事就慌神,可原来是有内情的。
要是这个消息早一个月许晴南告诉苏霖,她大概会怒发冲冠去质问萧雨寞。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别说她已经没那么冲动了,而且她还对萧雨寞多了一层信任和理解。
就像今天他说的,其实很多事看起来他冷酷无情,可是他也是身不由己。
看到苏霖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么愤怒,许晴南心里很失望,不过她面上可表现不出来。
苏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萧院长当时那么生气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到最后他什么都没做,所以您也不用道歉。晨晨的身体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苏霖这番话说的相当漂亮,许晴南想从任何一个角度来挑衅都不行,她只好看着苏霖糯糯的笑。
苏霖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怎么觉得许晴南这个眼神有点像看情人呢。
“苏医生您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也替雨寞放心了。”
话里话外,她和萧雨寞是一体的。她三番五次的这样强调,苏霖想要不瞎想都困难。
她并不知道许晴南对自己和萧雨寞的事儿知道多少,那个该死的萧雨寞也从不正面说。可是她一个女人出现在萧雨寞家里,肯定会让许晴南多想,所以她来自己示威也很正常。
苏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还真是成长了,面对这样的事儿竟然能冷静的分析,而不是一味的害怕。
她也笑起来,“许女士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们都是拿萧氏工资的,自然是为院长分忧解难。”
俩个人说到这里,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
许晴南却绝对是个不会冷场的人,她打开蛋糕给苏霖吃。
“苏主任,我带了点蛋糕过来,您身材这么好一定不怕胖。”
苏霖也不能拒绝,她咬了一口,是芒果班戟,幸好她芒果不过敏。
“苏医生,您说晨晨的病能治好吗?”
苏霖很有分寸,“这个您应该去问萧院长,他比谁都有发言权。”
许晴南又是一脸的悲痛,“我知道雨寞肯定是顾忌我没说实话,他这几天想法设法把我骗出国去,就是怕我看到孩子发病的样子担心。其实他真不用这样,我哪里有那么脆弱,我也是个妈妈呀。”
说到这里,她嘤嘤的哭起来。
苏霖一口蛋糕堵在嗓子里,她忽然怀念杨思纯。
杨思纯那样的女人高贵冷艳,一向不屑在女人面前装柔弱,反而能让人心生警惕。
这位许女士却是又哭又诉苦的,真让人猝不及防。
苏霖把纸巾塞到她手里,却不好去安慰。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忽然一个护士跑进来,“苏主任,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苏霖心头一跳,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就往外头跑,她穿的是软底鞋,跑起来速度非常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