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桃花山庄以后,二人权当没有偸闯万里长宫这回事发生,更是隐瞒了皇甫云将七桃扇从第二道门里偷出来的事情。
如果被皇甫青天知道,七桃扇从第二道门里流出,指不定会发出多大的火来。
皇甫云回到房间将七桃扇藏好之后,刚从北厢苑出来,正好撞见武义德要去阚雪楼探望未倾隐。
皇甫云便想,自从上次自己把慕雪隐的红衣碎片交给她以后,她便情绪极其反常,如今也该去探望一下,便决定跟着武义德一同前往。
安满远远地便瞧见二人,对着武义德笑意盈盈:“这不是武公子吗?你可是好久都没有来了,我家老板娘啊,还经常念叨你呢!”
武义德自然高兴:“倾隐呢?”“我这就去叫她!老板娘最近不太开心,见到你她准能高兴!”然后安满瞥了一眼皇甫云,怪声怪气的说道,“云二少,这回知道不穿红衣不能进阚雪楼的规矩了!知错能改
善莫大焉!”
安满走后,武义德有些奇怪的看向皇甫云:“云表哥,听安满的意思,你是不是曾经没有穿红衣就进阚雪楼了?”
皇甫云露出一丝苦笑:“那次是心急,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我跟你说,云表哥,倾隐说了,这世上唯一不用穿红衣就可以进阚雪楼里来的人,只有我!”说着,武义德便露出一副得意而又骄傲的表情。
“哈哈!”皇甫云大笑起来,然后带着坏笑凑近武义德,“行啊,你小子,老板娘待你还真不一般啊!告诉云表哥,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武义德急忙摆起了手:“你可不要乱说,传到倾隐耳朵里,那可就不好了!而且,是因为我救过她,她才对我如此特殊的!”
“我也帮过她啊,这待遇还真是天壤之别啊,上次我没穿红衣进来,她的脸都快黑了!如果不是她看上你,那就是你看上她了?”
武义德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云表哥,你别说了,我只是……我只是……”
“话都不会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行了行了,云表哥我也猜出个八九分了!眼光不错,这未老板娘的美貌,可是十大美人之首啊!”皇甫云打趣道。
“云二公子,这回学乖了!”一边说着,未倾隐已经走了出来,“义德,你来了!”武义德难以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因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铸剑山庄的铸剑房里铸造兵器了,只有在睡觉的片刻,才能回忆一下未倾隐的脸,这回,终于见到念念不忘的佳人
了,怎能不喜悦呢?
“倾隐,你最近好吗?”武义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此时此刻也只能说出这么俗套的话了。
“那是自然!”皇甫云见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便识相的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道:“怎么看都觉得我是多余的那一个,多余的人现在要回家了!老板娘,看你心情不错,我就放心了
!”
“慢走,云二公子!”送走皇甫云,未倾隐眼神闪过稍纵即逝的疲倦,却又笑的如沐春风,“义德,跟我去看看羽毛吧!”
回到桃花山庄,皇甫云瞧见庄里的下人匆匆忙忙跑来跑去的,便随意拦住一个丫鬟问道:“庄里来客人了?”
“云少爷还不知道呢吧,是大少奶奶的爹和常欢少爷来了,老爷和大夫人吩咐我们做菜的做菜,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呢!”
“不是说明天才到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
“你去忙吧!”自从与凤绫罗成亲那次见面,又过去了数月,还记得常欢临走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皇甫云,下一次再见到你,希望你还是原来的那个皇甫云!这句话皇甫云也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知道这种时候,他们应该都在东厢苑呢,便一路去了东厢苑。
“圣雪这个儿媳,皇甫兄和月贞妹子可还满意?没有给你们惹出什么麻烦吧!”说话的人,正是江池。
武月贞急忙笑道:“江大哥,这圣雪跟常乐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说我们满意不满意?”
“江兄,圣雪这孩子聪慧如雪,贤良淑德,能惹出什么麻烦,倒是我们风儿,他性格冷傲如冰,我和月贞,还怕江兄不待见呢!”皇甫青天笑道。
江池一听,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风儿这孩子我是再满意不过了,有你和花碧玉的正义凛然英雄气概啊!相信攻打魔宫之时,风儿定能大放光彩!”
“但愿此次攻打魔宫,可以一切顺利!”皇甫青天叹道,但他和江池都心知肚明,攻打魔宫哪里是容易之事?
见气氛陷入低沉之中,江圣雪急忙搂住江池的手臂:“爹,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放心吧,你娘挺好的!而且江家堡有苍起,龙泉和水烟他们守护着,无需担心!你就好好照顾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夫君和公婆就好了!”
“我知道了,爹!”江圣雪笑道,“流沙表妹呢?”
江池说道:“还是老样子,每日练剑喝酒,武功倒是精进不少!”
“江叔叔,您是不是把我都给忘了!”皇甫云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
“云儿!”江池大声笑道,“臭小子,这么英俊,可是有你爹当年的风范啊!”
皇甫云笑道:“您可别说我像我爹,我爹年轻时可没因为那张脸到处拈花惹草呢!”
“还好意思说!”武月贞笑着白了皇甫云一眼。
“自知之明这一点你爹我还是很欣赏的!”皇甫青天也难得打趣一回。
皇甫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怎么江叔叔的脸,还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一次,都没变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叔叔练了驻颜术呢!”
“云儿这张吃了蜜的嘴,可真是像月贞妹子你啊!”江池心情大悦。
“我可没有吃蜜,再说了,云儿说的也是实话嘛!”武月贞笑道。
等到星天战也来了以后,几人倒是叙起了旧,讲起了他们年轻时候初入江湖的趣事,皇甫雷很感兴趣,一直在旁边听着。
皇甫云也正听得出神,一旁的常欢撞了撞他:“出去聊聊?”
皇甫云点点头:“好啊!”
“皇甫云,你能振作起来,我心里其实挺意外的!”常欢和皇甫云踏月而行,满是自在。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皇甫云,哪怕经历了拜堂时妻子刺杀自己父亲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能恢复如初吗?”
“心里耿耿于怀,只是嘴上不说,但是皇甫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愧是我常欢的朋友!”常欢低声笑道。皇甫云感触于常欢一句话便揭露了自己的心境,只是这件事,他想要刻意忘记,便转移了话题:“无鱼叔父最近一个人喝闷酒,我们两个好不容易见面,去找无鱼叔父喝几
杯?”
“无鱼前辈会出来见我吗?”常欢自是知道无鱼是不轻易见人的。
“无鱼叔父很宠我的,我的朋友,无鱼叔父都喜欢,哈哈!”
常欢无奈的白他一眼,却又忍不住露出笑意:“上次因你带我去阚雪楼,结识了一品红!这次你带我去见无鱼前辈,兴许我还能拜个师呢!”
“收个小娈童还差不多!”
“去你的!”
“哈哈!”
翌日,盟主堂。
这一次盟主堂里,即将攻打魔宫的人已经全部聚齐,皇甫青天一一为江池做起了介绍。
十大高手以皇甫青天为首,星天战,江池,星印皆在当场,他们的聚首,是如此振奋人心。
能看到江湖十大高手的其中四位相聚,各大帮派也都信心十足。
“三日之后,歼灭魔宫!”皇甫青天高声宣布。
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歼灭魔宫,重建江湖!”
出了盟主堂,金氏三兄妹同皇甫风走在一起。皇甫云和常欢跟在后面,看到闻且从自己身旁走过,皇甫云一下子拉住了他。“闻且,星叔叔是医圣,你要是想开口说话,可以去找他试试!”自从闻且告诫自己小心凤绫罗以后,自己也因为凤绫罗的事情怪过他胡言乱语,此刻也只能通过这个理由
,来感谢他了。
闻且倒是有些心动的看了看正同皇甫青天和江池并肩前行的星天战,忧虑起来。
“时间多着呢,你随时可以来桃花山庄!”
正同闻且说着,皇甫云便听到路过的两个公子哥再说关于烟雨阁的事情。
“这烟雨阁也不知招惹谁了,竟然惹上一个杀手在那大开杀戒,连个报官的人都没有。”
“可不是,以后我可不敢再去烟雨阁了!小心被误杀!”
皇甫云皱了皱眉,一听烟雨阁出事了,也来不及跟常欢和闻且解释,便急忙赶去了烟雨阁。
地上已有三具尸体,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红边的女杀手正同一个会些功夫的纨绔子弟对打。
那纨绔子弟被她打中,身体被抛出很远,那女杀手回身射出一根纤细到不易察觉的飞针。
皇甫云见状立刻飞身而起,用纸扇将那飞针弹开,同时,也扶住了那位即将倒地的纨绔子弟:“你没事吧,快走!”
纨绔子弟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慌张的逃跑了。
然后皇甫云回过头来,只见那女杀手穿着一身黑衣绣着暗红色花边的衣裳,带着一只黑色面纱,那面纱上绣着一只凤凰。
皇甫云的心咯噔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对上了那一双水蓝色的泛着水光的双眸。
那一望,似乎天旋地转般凌乱如麻。
而时间就好像定格在那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他没有勇气去质问,她也没有再杀下去的欲望。
似乎静止的那一刻,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平静,却又好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卷来更大的狂风暴雨。
女杀手突然转身离开,使用轻功飞速消失,皇甫云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般,追了上去。
直到追到一片古老的林子里,女杀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皇甫云才停了下来。
这里像是迷宫,皇甫云他抬起头看着这些参天古树,不知道她此时此刻躲在哪一棵古树上。他痛苦的凝着眉,撕心裂肺的喊着:“凤绫罗,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为什么不敢见我?凤绫罗,你出来,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我们……明明是拜过堂的夫妻了,我们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我们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磨难,经历过困惑与不安,我不明白,我们明明可以幸福的,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这一切?你又为什么自私的消失?我知道你是鬼凤凰了,我知道真相了!可是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折磨你和我?你明知道我爱你,却还要利用我,凤绫罗,你出来啊!跟我说清楚!你为
什么要这么残忍……”
皇甫云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好久好久,却始终得不到回答,得不到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给他一一解答。
“皇甫云!”这声音空旷,回荡在每一个方向。
皇甫云像是没有了力气叫喊,他安静的站在那里,望着前方,可他知道,凤绫罗不会从那里缓缓走出,让自己见她的!
“我们是拜过堂,可那又怎样?从我决定刺杀皇甫青天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再是夫妻了,你懂吗?”
“我不懂!”皇甫云似乎平静了下来。“皇甫云,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是鬼凤凰,以杀人为生,你是断魂笑使,以救人为本,我们本就是敌对的,就算强迫成为夫妻,也终究会有一天,踏上两条不再
交叉的路。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相遇!”“凤绫罗,你太自私了,你为了你自己的仇恨,就要赌上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吗?你看不到我的痛苦,我却好想知道,你有没有因为我,而痛苦过?”就好像,你有没有像我
这样爱过你!
“没有,因为我只有仇恨!”
轰隆——
这一声巨雷过后,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毫无征兆,却又应了心境。
这大雨淋湿了皇甫云的发,紫衣,还有他绝望到窒息的心脏。
“我明白了……”皇甫云失望了,绝望了,所以他离开了。
他离开了。
凤绫罗从一棵千年老树上飞了下来,就站在皇甫云刚刚站过的地方,这里还有他的脚印,还有连雨水都冲刷不掉的,只属于他的味道,桃花清香。
凤绫罗捂住自己的心脏,这里从皇甫云追上来的那一刻起,就痛个不停。
“皇甫云,情深缘浅,怪就怪,我是凤盈盈的女儿,而你却是,皇甫青天的儿子!”我又何尝不痛苦?因为,你也看不到我的痛苦。
冷,以后没有你的人生,将不会再有任何温暖,我,凤绫罗,还是那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冰冷杀手鬼凤凰。
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从后面将凤绫罗死死地抱住,还握住凤绫罗放在心口上的手,在她耳边痛苦的低吟着:“见不到你就离开,我会死而有憾!”
凤绫罗愣住了,他没有离开!她贪恋他的温暖,却注定不能再拥有了。
皇甫云扯下了凤绫罗的面纱,那面纱随着狂风而飞,扭曲的好像他们两个人此刻的心情。皇甫云缓缓转过她的身体,那张熟悉的久违的面容就映在皇甫云的双眸中:“只有你,才拥有这么漂亮的蓝色眼睛,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看到你的眼睛,我就知
道是你!”
他抱住了她,不想再放开。
耳边却充斥了一声闷响,似乎搅动血液发出的那种闷响。
皇甫云猛地松开了凤绫罗,惊诧的向后退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万分痛苦:“你……你……”
凤绫罗面无表情的将匕首拔出自己的肩膀,淡淡的说道:“这一刀,你我从此夫妻缘尽!”
皇甫云无言,惊诧,不解。
凤绫罗又刺了自己一刀,这一刀落在自己的心口上方:“这一刀,你我恩怨两清,从此互不相欠!”
就在凤绫罗再一次举起匕首的时候,皇甫云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够了,凤绫罗!”
“既然你觉得够了,那你便不要再纠缠我了。”
“这是你吗?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糟蹋!”
“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装作善良清高的凤绫罗,才是假的,所以,你爱的不是我!”凤绫罗似乎很平静,来自身体的疼痛,在这暴雨的冲刷下,反而觉得痛快起来。皇甫云痛苦的摇着头:“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如果当初,我没有被你的琴声吸引,没有爱上清高素洁的你,就不会有这一切的发生了,可是不能改变过去,为何你不陪
我改变未来?”
“还不够?那我便一直刺下去,直到让你觉得我们互不亏欠为止!”凤绫罗很决绝的说道。
皇甫云握紧了拳头,他分辨不出凤绫罗的脸上,流淌的到底是雨水 ,还是泪水。可是他的泪水,从凤绫罗刺中她自己那一刻起,便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
“够了,只要你不再伤害自己,我便如你所愿!”皇甫云转身跑远,痛苦的喊道,“我们不再亏欠彼此,凤绫罗,你赢了,是我输了!”
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皇甫云,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与其用分离彼此折磨,倒不如痛快一些。
紫风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担忧的睡不着:云少去追那个杀手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正想着,便听到了一阵杂乱无章的敲门声。
问了半天是谁也没有人说话,于是紫风月下床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人,却是浑身湿透的皇甫云,他表情痛苦哀伤,苍白疲倦。
“云少?快进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风月,你想喝酒吗?”
“你想喝,我便喝!”
小铃送来了几坛酒,二人便喝了起来,喝了没几坛,皇甫云便有些醉了:“风月……咳咳……你是女人……我问你……你们女人……是不是心都这样狠?”
“狠的不是女人的心,而是她的绝望!”
“她说跟我夫妻缘尽,恩断义绝了,哈哈哈,我们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拜了堂,却也用了一句话便撇清了关系!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云少,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在烟雨阁遇到我,为我带上一朵紫色鸢尾花?”
皇甫云不解的看向紫风月,双眼也有些模糊不清:“记得……”“你当时说,我带紫色鸢尾花很美,你说喜欢我穿紫色的衣裳,我便再也没有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你知道吗?你用了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转身便夺得了我的心,却用另外
一个女人踏碎了我对你的痴心,你又何尝公平过?”
“风月……”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生病,郎中说,如果我不能把身体里的脏东西吐出来,这病便不能好,你便熬了一碗这辈子我都忘不了味道的粥,结果吐了好久!”
“哈哈,我当然记得……你当时吐得稀里哗啦,还说这辈子都不再吃我煮的粥呢!我当时在里面……可是放了不少恶心的玩意!”
说完,两个人便大笑起来。紫风月带着一丝苦笑,哀伤的说道:“可是,云少,回忆再也回不来了,就像你和凤绫罗,就像我和你!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喝喝酒,叙叙旧,可你和凤绫罗,已经不能再有
交集了,除非,你们还想把彼此,伤到遍体鳞伤!”
皇甫云不再说话,他醉了,他不想再听到如此绝望的话了。
紫风月扶着皇甫云出了烟雨阁,等了一小会,烟雨阁的轿子才回来,紫风月说道:“把云少送回桃花山庄!”
“是,风月姑娘!”
目送轿子缓缓离开,紫风月叹了口气,也进了烟雨阁。
一道黑色身影也同样在温柔目送,却充满哀伤。
皇甫云,陌路天涯,各自成家,我希望,你会找到最后属于你的归宿。
即便那个人……是紫风月……
而我……还是那个势必要杀死你爹的鬼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