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已知道梅子衿要离京出上战场,但水卿卿没想到,他的离去之期,竟就是明日。
明日……明日他就要走了么?
心里陡然一空,水卿卿全身无力,连手中的雨伞都握不住,掉落在一旁。如梅子衿一般,站在冰凉的雨水里,面容一片凄凉。
心里空荡,脑子里更是一片晕眩,水卿卿眼睛迷朦的看着眼前面容冷峻如霜的男人,忍着心底的伤痛,艰难笑道:“预祝侯爷大杀八方,凯旋归来!”
说罢,她弯腰去拾地上的雨伞,却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往地上栽去。
梅子衿身形一晃,想也没想就快上前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
入手一片冰寒,水卿卿整个身子似乎在冒着寒气,可额头上却一片滚烫。
想到先前在宫里,太医说她着了风寒,梅子衿面容一沉,想也没想,就打横抱起来,将她小小的身子掩在自己的披风下,抱着她径直离开侯府,在她头顶沉声道:“雨天路滑,我送你回去罢!”
那怕上了马车,梅子衿也没有放下水卿卿,就这么一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再次被他抱入怀里,水卿卿整颗心都要碎了,也是第一次,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再也没有力气去推开他……
她眷恋的缩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回抱着他,眼泪无声的汹涌而下——
就让自己再任性最后一回吧,从此,他的怀抱不再属于她,她也再不能像现在这样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了……
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一点点的浸湿自己的衣裳,梅子衿眼眶不觉也湿了。
这一刻,他唯有将她心疼不舍的拥在怀里,让彼此的相依,来驱逐两人内心的寒冷。
而明明有满腔的话想同她说,可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路行去,车厢里寂静无声,由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但——无声胜有声,一切的情意,在两人心中的涌动,悲痛又甜蜜……
三石也心痛两人之间的相爱不能相守,也知道,这短短路程的短暂时间,是自家主子与郡主最后的相处,所以,特意将马车赶得很慢,尽力为两人争取多一点的相处时光……
可是,路程终是有尽头,就像两人之间的情缘,也行到了尽头。
白府到了,三石怕被人现,特意将马车停在了路口隐秘处,离着白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以免被人现。
马车停稳,水卿卿终是从梅子衿的怀里离开,抹着脸上凌乱的泪水。
梅子衿眸光不舍的看着她,嘶哑着嗓子沉声道:“明日,6霖会同我一起离开京城上战场,而怜姑姑也会被送到6霖城外的别苑去休养。你且放宽心,怜姑姑我们会一直好好照顾的……”
虽然军营有军医,但每逢大战,6霖都会跟着梅子衿一同前往,也正是因为有6霖这位医术高明的神医在,让几次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梅子衿从鬼门关又活了过来。
水卿卿也早已听说过此次战役的凶险,心里一直担心不已,如今听到有6霖跟在他身边照拂,她心里松了半分,红着眼睛笑道:“有6大夫陪着侯爷……再好不过了。但战场上刀剑无眼,侯爷还是要多保重……”
“战事我并不担心。”
深邃的眸子里写满心痛,梅子衿带着薄茧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抚上她消瘦的脸庞,哽着喉咙颤声道:“我只担心你……我曾说过,那怕前路是末路,我也要带你一起闯过去,可是,我终是失言了……”
“不、不是侯爷失言,是我对不起侯爷,是我……辜负了侯爷……”
水卿卿止不住的泪水,沿着梅子衿修长的手指滑落。
她情不自禁的抬手,反握住梅子衿的大手,颤抖着摩挲着上面的细茧,悲声哭道:“侯爷一定要保重身体,毫无伤的回来……我此生惟愿,侯爷与昀儿都好好的,如此,我别无他求了……”
滚滚眼泪,是水卿卿破碎零落的心,也让梅子衿伤透了心。
下一刻,梅子衿宽厚的手掌托住她娇弱的后颈,俯朝她压下去,双唇眼见就要吻上她哆嗦着的娇唇,却在咫尺间,又猛然顿住。
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妻,自己此举,岂不是在轻薄于她?!
两人离得这般近,彼此的气息都喷薄在对方的脸上,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战栗。更是让水卿卿看清了梅子衿眸光中的隐忍与绝望!
之前在翡翠庄,她尚未有婚约在身,他可以情不受控的对她亲吻。
可如今,明明已知道两人之间没有结果,那怕他心里再痛苦渴望,他都不能再对她肆意枉为……
他咬牙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与情乱,一点一点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想放她离开。
可是下一息,她却主动攀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身子拉回,生涩又深情的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梅子衿全身剧烈一颤,犹自在梦中。
他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拒绝、保持距离的水卿卿,会主动攀上自己的脖子,吻上自己……
突如其来的幸福甜蜜,让梅子衿激动得瞬间失去了一切理智,脑子里一片空白。
再不压抑内心汹涌的情感,梅子衿毫不迟疑的加深了这个吻,如久旱之人,突逢甘露,贪婪的吸允着她嘴里的甘甜,欲罢不能!
可水卿卿却适时的推开了他,红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直贴身带着的黄金胭脂盒,放到梅子衿的手里,颤声道:“这个盒子,是我从小到大的贴身之物,今日送给侯爷,就当……就当是我一直陪在侯爷身边……”
“明日,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离开,我们一起去边关战场,带着昀儿一起,再也不要回来了。”
情意激荡的梅子衿,终是将深埋心底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闻言,水卿卿心口剧烈一颤,抬起泪水琏琏的眸子痴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思绪翻滚,却是没有勇气不顾一切的答应他。
她凄凉一笑,松开两人紧握的双手,决然道:“明日……明日我就不送侯爷了……”
说罢,转身急忙下了马车,逃也似的往白府跌跌撞撞而去。
被拒绝的梅子衿,几乎要追着她一起下车,可在足尖堪堪要踏出之时,又痛苦绝望的收回,只得撩起帘子,看着她离去的背景,心痛如绞……
此一别,已是天涯……
水卿卿提着老夫人给她的包裹,黯然伤情的默默回到白府,堪堪垮过门庭,来到后宅,迎面就碰到了白凌薇。
看着她的架势,水卿卿知道,她是故意在这里等她。
白凌薇将水卿卿拦在花廊下。
此时,正下着雨,各屋各院的人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用晚膳,所以,花廊四周根本见到人影。
白凌薇眸光喷火的看着水卿卿,迫不及待的开门见山道:“那人是谁?”
原来,正如水卿卿所料,今早从正院慌乱逃走的白凌薇,确实是在下人房里现了无名。
当时,看到那张与梅子衿一模一样面容的脸,白凌薇震惊到整个人都凌乱傻愣住了,慌乱的逃出了正院。
可后来,等她冷静下来细想,终是恍悟到,那人不是梅子衿。
因为,再相同的相貌,可每个人的气息是不同的。
毕竟,她跟在了梅子衿身边已有二年,还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所以,她不可能认错他。
但是,若那人不是梅子衿,却又会是谁?为什么会长着一张与梅子衿一模一样的面容,还躺在水卿卿院子里的下人房里?
越想,白凌薇心里越是迷惑,同时,心里也有亮光闪过,已是猜想到了什么。
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测,白凌薇顾不得心中对水卿卿的畏惧,再次去正院找她,却被告知,水卿卿被侯老夫人请去侯府了。
提到侯府,白凌薇心里又爱又恨,更是忍不住在心里猜度着老夫人唤水卿卿见面,是为了什么?
冥冥之中,她感觉,老夫人约见水卿卿,十之八九与她所见的那个与梅子衿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有关……
所以,白凌薇一见到水卿卿,已是隐忍不住的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
其实,在早上白凌薇从她的正院慌乱逃走后,水卿卿原本想回府后去找她的,没想到,白凌薇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按住住头脑间的晕眩,水卿卿冷冷睥着她,冷然道:“除了侯爷,还会是谁?!”
“你……你个贱人,就要成亲了,还与侯爷私下苟且私会,你不要脸……”
听到水卿卿的回答,白凌薇怒火中烧,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醋火也一迸燃烧起来,冲上前去,扯住水卿卿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他可是你的妹夫,你为什么要纠缠着他不放,那可是我的夫君……”
风寒入体的水卿卿,本就头晕眼花的难受着,再在白凌薇重重的推搡下,身子更是难受。
她白着脸咬牙甩开白凌薇的手,喘着粗气道:“夫君?呵,你的记性是被狗吃了么?你早已被休出侯府,跟侯府没了关点干系,你好意思说他是你夫君……”
白凌薇恨得眸光充血,“若不是你在侯府时就刻意勾引着他,我如何会被休出侯府?如何会沦落进今日这番人人踩踏的地步?一切都是你害的……”
白凌薇被休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不单被四周的人看不起,更是与杨氏一起被赶进废弃的废院居住,与她之前白家大小姐、侯府世子之母备受尊崇的地位截然不同。
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白浩清膝下子女并不多,所以,凌薇从小就因为出众的美貌备受白浩清的宠爱,之前在白府,都是横着走的主,其他两房的小姐们,都对她礼让三分,不敢招惹她。
特别是在她嫁入侯府,‘生下’世子后,更是高人一等的狂傲着。
可如今这一切,都被突然冒出的水卿卿拿走,如何不让她抓狂愤恨?!
冷冷看着白凌薇愤恨到扭曲的脸,水卿卿握紧拳头恨声道:“若不你为了争宠夺位,杀人夺子,抢走昀儿,我如何会因此冒死进侯府?!一切,皆是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半点都怨不得别人。”
说罢,水卿卿提着包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想再搭理白凌薇。
最主要的,她的目的已达到,顺利让白凌薇以为无名就是梅子衿,没有再怀疑。
潜意识里,在无名的身份被他自己公之于众之前,水卿卿觉得,还不能让人现他的身份,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不等她走出两步,白凌薇却是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再次扯住她的衣裙,激动道:“你在骗我……那人根本不是侯爷,侯爷那个时辰,正在宫里,岂能分身乏术的出现在你的下人房里?!我不会认错的,那人根本不是侯爷——他到底是谁?”
身体不适的水卿卿,被情绪激动的白凌薇一撕扯,身子站立不稳,直直往地上跌去,手上的包裹也一迸掉到了地上,露出了里面小孩子的衣物来,被眼尖的白凌薇一眼就看到了。
白凌薇怔了怔,上前一把将包裹里的衣裳拿出来细看,待看到熟悉的针脚和衣裳样式,心里猛然间明白过来,苍白着脸恨声道:“这是……这是老夫人给昀儿做的么?难道,难道他竟是没死么?”
自从侯府传出世子‘病故’的消息后,白凌薇与其他人一样,真的以为昀儿死了,心里着实高兴解恨了好一阵子,所以之前才会跑到水卿卿的面前去刺激打击她……
可看着包裹里的新衣物,白凌薇才恍悟,只怕,所谓的病故,是侯府掩人耳目的假话。
也就是说,昀儿根本没有死,还好好的活着,侯老夫人还亲自给他做新衣裳呢……
心里的愤恨不甘,让白凌薇几乎失去了理智,双眼喷火的撕扯着侯老夫人给昀儿准备的衣物,面容狼狈扭曲道:“他早就应该死了……我后悔死了,当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接他进府……若是没有他,就不会有你,更不会有我如今的悲惨形容,一切都是你们母子害的,你们都该死……我早在应该杀了他,让你们母子不能相见,让你痛苦而死……”
见她竟是当面诅咒昀儿,水卿卿心里的怒火也在雄雄燃烧起来,顾不得身子的晕眩不适,上前从白凌薇手上被她糟蹋的衣物,重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气恨道:“你真是歹毒致极——因为你,昀儿受尽苦难,至今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小小的年纪,因为你,他就开始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更是不能留在我身边……你将我们母子害得这般惨,你还反过来怨怪我们……你还是人吗?”
两人心中都积郁着仇与恨,被扇了耳光的白凌薇,眸光闪现杀气,猛然站起身,重重一推,将水卿卿推得跌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后面的石柱上,鲜血直流……
鲜血沿着光洁的地面蜿蜒,白凌薇苍白着脸呆愣住了,喘着粗气,怔在了当场。
花廊里的动静,终是惊动了白府里的人,等白浩清急白着脸领着杨氏等人赶来时,花廊里只有水卿卿一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厥了过去。
而肇事原凶,白凌薇却是不知所踪。
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水卿卿,白浩清气得要吐血——
眼看马上就到婚期了,水卿卿去出了事,如果影响了婚期,可要好何是好?
眸光阴冷的落在瑟瑟抖的杨氏身上,白浩清反手一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恨声道:“她如今在哪里?本相要宰了她!”
杨氏被白浩清狠戾的样子吓得浑身抖,哆嗦道:“老爷,妾身不知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白浩清命人送水卿卿回屋,差人赶紧唤府医为水卿卿救治,等听到杨氏的话,回身一脚踢在了杨氏的胸口,将她踢得从花廊的台阶上滚下去,掉在了泥泞不堪的泥地里。
看着地上遗留的血迹和昏迷不醒的水卿卿,白浩清想着自己花尽心思筹谋一切,眼看着马上就能达成所愿,却突然出现这一出事,如何不让他心恨?
所以,踢向杨氏这一脚,白浩清半点力气都没有省。
滚下花廊的杨氏,台阶虽然不高,没摔到什么,但白洁清这当胸一脚,却踢断了她三根肋骨,痛得她在泥地里痛苦呻吟,一身衣裳裹成了一身黄泥,额头上的冷汗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嗷嗷的痛哭着。
金嬷嬷与采绢白着脸跑到雨地里去扶杨氏,白浩清冷着脸从她身边走过,看着杨氏痛到苍白颤的脸,阴戾道:“若是她有个三长两断,影响了几日后的大婚,你们母女二人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说罢,再也不看如死狗般瘫在泥地里的杨氏一眼,拂袖而去……
水卿卿被送回屋里后,府医也赶了过来,白浩清紧张的问道:“怎么样?伤口打不打紧,可会影响五日后的大婚?”
府医惶然不已,小心翼翼道:“伤口有些深,若是不能在五日内结疤愈合,只怕大婚当日,不能佩带沉重的凤冠头饰……而且郡主身上风寒入体,还起了高烧,如此情况下,伤口只怕更难愈合……”
白浩清脸色一白,咬牙恨声道:“本相不管,你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让郡主伤口好起来,不能耽搁了大婚,更不能影响她的仪容,一定要风风光光的嫁进皇家!否则,本相要你的命!”
府医吓得瑟瑟抖,颤抖着手为水卿卿处理伤口,又让人煎熬退烧的药,顿时,整个正院、甚至白府的人都慌乱忙碌起来,守着昏迷的水卿卿团团转,大气都不敢出。
伤口包扎好后,丫鬟又喂着水卿卿喝了退烧的药,如此折腾了一宿,却迟迟不见水卿卿醒来。
白浩清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晚,见她一直昏迷不醒,心里越的忐忑着急起来……
然而,就在水卿卿昏迷不醒之时,躲藏起来的白凌薇却是悄悄的又溜回了废院。
彼时,杨氏正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见到白凌薇回来,心里一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流泪心痛道:“母亲不是教你,这个时候不要去招惹那个贱人,如今在你父亲眼里,只有她,早已没了我们的位置——我们母女的命,连根草芥都不如了……”
白凌薇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母亲,牙齿恨得咬出血,“父亲太狠心了,竟是将母亲打成这样,也不派府医过来帮你接骨,任由你这样痛着……”
一想到白浩清当众将自己毫不怜惜的踢下台阶,踢断肋骨,杨氏心里绝望又痛苦,既恨白浩清的冷血无情,也恨水卿卿的出现,夺走了她们母女的一切。
忍着胸口的断骨之痛,杨氏惨白着脸嘲讽道:“那个贱人至今晕迷不醒,你父亲担心不已,与府医连夜守着,那里还顾我的死活?呵,若是母亲受的这些苦痛,能让那个贱人就此长睡不醒,母亲倒是愿意呢……”
说到这里,杨氏突然想到白浩清说过的话,连忙对白凌薇催促道:“这段日子,你躲出去吧,不要回来了,你父亲正派人四处寻你,要抓了你给那个贱人赔罪呢,更是扬言,若是那个贱人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母女以死向她赔罪——你快走吧,出去躲一躲……”
红袖跟着白凌薇昨晚躲藏了一晚,担惊受怕的一晚,已如惊弓之鸟,如今听到杨氏的话,不由害怕的哭道:“夫人,如今小姐还能去哪里?被侯府休出来,如今连白家都容不下来小姐,小姐孤身一人,却是要去哪里?”
红袖的话,让白凌薇也不觉落下泪来。
见她哭,杨氏更是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
“可老爷不会放过我们的,更不会放过你。他对母亲尚且如此绝情,若是让他抓到你,只怕会真的杀了你解恨……我苦命的女儿,你可要怎么办啊?”
闻言,白凌薇悲凉的面容间生起狠戾,下一刻,她突然冷冷笑道:“母亲不要担心我,我自有好的去处——任是父亲,也休想奈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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