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西周的主公应该就是姬昌的大公子伯邑考,姬考了。
子娴作为帝乙的唯一女儿,嫁给伯邑考自然不能当妾,只能当正妻,故而两人结合生下来的子嗣便是嫡子了,而且,伯邑考现今并没有结婚,所以两人先生下长子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既是长子又是嫡子,再加上大商王室这个强大的靠山,两人的孩子若不当未来西周的主公,那么试问还有谁能当?
如今的大商依旧如日中天,若当场拒绝这门联姻,借姬昌十个胆子都不敢这么说,故而他就只能采取这种迂回手段,看似疏忽的提出‘嫁女’这个请求了。
对于姬昌的这种急智,就连帝辛都忍不住的称赞,抛开西周和大商的恩怨不谈,这个姬昌绝对是千年罕见的奇才,为人,创造出《易经》之一《周易》与《连山》、《归藏》并称人间最顶尖的卜筮之书,乃千古之奇书;为君,他勤政爱民,富国强军,为西周的崛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以说,西周能强盛起来,一多半的功劳都是他的。
当然,姬昌在厉害,他也不过是人间的智者、圣者罢了,只能局限于此,而在那些强大的神仙眼中,依旧摆脱不了蝼蚁的角色,哪怕《周易》再奇、再玄,在神仙眼里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或许初看时,会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但却很快就没有半点兴趣,不值一提了。
“哎呦,你看孤这个脑子!”忽然,帝乙有些不顾形象的轻拍了一下额头,使得额前的冕旒相互的碰撞,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
“孤倒是忘了,早前东伯侯姜桓楚面见孤时,曾隐晦说出自己有一女,尚待字闺中,之后他呀,又拐拐绕绕,跟孤问了些子受的情况,当时孤也并没有多想,知道你提出嫁女的时候,孤这才恍然大悟。”帝乙笑着摇了摇头,似在为自己这迟钝的反应有些自嘲的说道。
听后,姬昌心中的得意顿时被帝乙这番说辞,击的是七零八落,他勉强笑了笑,轻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到底姜恒楚有没有提出嫁女,姬昌是不得而知的,他也没有胆子开口质疑,哪怕没有,待会儿帝乙必会发一道密旨,逼姜恒楚嫁女,总之,不论怎样,西周和大商王室的这场联姻,他姬昌是怎样都赖不掉了……
坐在一旁的帝辛缄默不语,现在他的心情很糟糕,倒不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被父亲作主,毕竟这个年代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特别是王室子弟的婚姻,更是如此。
帝辛愁恼的在于自己的姐姐,一旦婚约确定,那么子娴就不得不远嫁西岐,从此亲人两隔,很难再回来了。
特别是帝辛还清楚的知道,未来西周和大商之间,必会有一场殊死的较量,哪怕两国想要和平,可阐教和截教却不许,你若不听话,废掉你的王位,选一个听话的人当棋子,这对于仙人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上一世子归出嫁,消息传回西岐时,伯邑考突然失踪,根据姬昌的说辞,说他被某位仙人带走,去求学问道了。
自然而然,帝乙盛怒,且不说这番说辞的真假,就算是真的,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当朝长公主远嫁西岐了,只剩下诏书颁布天下,与民同乐了。
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伯邑考竟上演了一幕“为拒娶当朝长公主,西周大公子竟夺路逃走的戏码”……
此消息若传出,必会沦为千古笑谈,王室形象大跌!
不得已,帝乙命人连夜追回诏书,盛怒之后,剩下的则是君王的冷漠,把原本赐婚姬考,改成了赐婚……西伯侯姬昌!
虽说这样的结局,也着实令天下人感到震惊,毕竟西伯侯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当子娴的爷爷都绰绰有余。
然而,这已经是帝乙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而为了平息帝乙的怒火,姬昌也不得不做出头鸟,主动裁撤掉了十多万的正规军,使得攻伐周边部落小国,扩充地盘领土的进程大大的延后,可是,姬昌也并没有吃太大的亏,因为他把这裁撤掉的十数万大军,都拿去开垦荒田了,从而使得西周的农业呈现大幅度的增长,钱粮堆积如山,坐等发霉。
而在迎娶子娴后,姬昌也在第一时间把她扶上了正位,与其的原配太姒同为正妻,并为她建造最豪华的宫殿,织造最奢华的衣服,明面上对她的宠爱,都远远高过了太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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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母后,我不要嫁到西岐,女儿不想嫁给那个姬考……”禁宫,椒玉殿内,一个身穿淡青花笼裙,样貌清纯而又明媚少女,正跪在一个宫装美妇脚下,大声哭泣着。
她就是子娴,即将要远嫁西岐的长公主。
王后温柔**着面前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俏丽脸蛋,子娴的痛苦又何尝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心之痛?
“子娴,不是母后不疼你,实在是君命难为啊……”王后抱紧子娴的身体,母女俩皆都泣不成声的恸哭,若有别的选择,那个当娘的想要自己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远嫁他乡?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都无法见上一次面。
“母后,我现在就去求父王,孩儿就不信,父王他真的有这么狠心!”子娴猛然抬起头,俏丽的脸蛋上流露出一抹固执和倔强。
王后拽紧子娴的手臂,一脸痛苦的摇了摇头,知子莫若父,帝乙这个当爹的怎会不知道自家女儿的性子?所以才第一时间令王后赶来,目的就是为了看住她,以免闹出什么事情来。
似乎明白了王后的意思,子娴如遭重锤般呆滞在了原地。
她没有在哭泣,也没有再闹,如一株植物,一根木桩般静止不动。
“子娴,子娴,你别吓母后,你倒是说句话,说句话啊……”王后紧紧地搂住子娴的身体,再一次泣不成声。
这时,门口的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进来,飞快地瞄了一眼里面的情况,随后压低嗓音,说道﹕“娘娘,子受殿下来了。”
王后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哽咽道﹕“叫受德进来吧。”
门口处,听到那句疲累的声音后,帝辛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他跨步而入,来到王后面前,先是以子女之礼向她问安,然后走到子娴的身旁,轻声道﹕“姐姐,可否随我出去一趟?子受想给你看样东西。”
子娴木讷的偏过头,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抬头看了眼王后,得到后者的许可后,帝辛便牵着姐姐的柔荑,如小时候她牵着自己一样,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约莫三分钟,帝辛带着子归来到了一座空荡的花园中。
瞧着四周熟悉的景色,子娴那张原本木讷的脸庞,渐渐多出了几分神采。
帝辛背着双手,一边走,一边追忆地打量,少许,他嘴角慢慢浮现出一缕柔和的微笑,“记得小时候,我与子娴姐姐的关系最好,大哥和二哥都不愿找我玩,三哥呢为人也很自卑,深沉,玩游戏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
“子娴姐姐,这里还记得吗?我记得小时候,父王常常把自己锁在这里,一呆就是三五天甚至八九天,在我的撺掇下,咱俩可没少偷摸来这里,耐不住好奇心的想要看看父王在这里究竟在干什么……”
话说到这里,帝辛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眸子清澈的看着子娴,同时把手指向一座荒废的屋舍,“姐姐,不想再去看看吗?看看……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子娴的身体晃了晃,轻喃了一声,那对漂亮的美眸中瞬息多出了一抹色彩。
……
吱嘎~~
破败的屋门被帝辛轻轻推开,一股灰尘味顿时扑鼻而来。
打开门,通了一下空气后,帝辛便跨门而入。
屋舍很空,没有什么家具或是饰品,唯有四壁的墙,刻满了被时间侵蚀过的甲骨文。
帝辛来到一面墙壁处站定,认真的用手指**过上面的每一枚甲骨文。
随后,只听他轻喃道﹕
“帝乙元年,孤初继位,适逢南部大旱,同时,东方夷族趁机叩关,满朝文武多赞同与东夷议和,先赈济灾民,以防内部生乱,孤采纳,许东夷贝币三十万,粮食一百车,丝绸四十匹。”
“帝乙三年,西南矿奴暴动,西北犬戎趁机叩关,孤忍无可忍,打算两线出兵,却被文武劝阻,认为两线作战,将有亡国之忧,孤怒极,知道那些大贵族在提防着孤,怕孤以此为借口大量征调他们的私兵,挖他们的根基……其心可诛,此乃不忠!”
“帝乙五年,孤借荣英之口,刚隐晦的提出想要提高对贵族私田的赋税,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荣英便死在家中,最后的调查竟是自缢!呵呵,堂堂的下大夫啊,一旦触动那帮蛀虫的利益,竟眨眼间说杀就杀了,孤……有点怕了!”
“帝乙十三年,孤用了十余年的时间,终锻炼出了一支精锐的强军,似乎,可以干一点大事了……”
“……三年征战三万骨,烽火遍地无人烟……犬戎和东夷,终被孤打怕,打服了!现在,是时候整治那帮可憎的蛀虫了!故而,孤决定……迁都!”
……
望着墙壁上那些凌乱的字体,子娴默然的垂下了头。
很难想象,当帝乙在书写这些甲骨文时,究竟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愤怒?无奈?或是恐惧?
……子娴不知道,她只知道当一个人不得不闷在一个屋子里,开始自言自语的时候,此人离疯似乎也不远了。
这些话,这些愤怒和无奈,帝乙完全可以对王后诉苦,可他并没有,而是独自一人承受,在儿女和妻子面前,永远展示的是其自信和沉稳的一面,用自己看似强壮的臂膀,守护着这个家,这个没落王朝长达数十年之久……
帝辛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父王不容易,内有贵族掣肘,外有东夷、北狄、南蛮、犬戎等强敌环伺,打完了犬戎和东夷,各地诸侯国又兴起,大商……已经没有能力再打仗了!如今的大商……需要休养生息!”
子娴沉默,许久后,她苦涩的一笑,说道﹕“好恨啊,好恨我生在帝王家,若我不是长公主,也就没有这场联姻了。”
“因为我们是大商的王族!坐的有多高,身上的压力就有多重!天下子民以钱粮供养我们的富贵,我们也需以安居乐业来回报他们,这,是子民赋予我们王室的使命,也是我们王室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帝辛看着子娴,沉声说道。
随即,帝辛双膝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子娴磕了一个响头,“弟弟不孝,枉费姐姐昔日对子受的疼爱,姐姐要打要骂,子受……皆都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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