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当成群结队的诺曼战舰出现在西北方天际时,驻守奥城的十数万联邦军官兵,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敌人的战舰有多少艘?30、40还是更多?我们的舰队在哪里?能不能及时赶来?能不能给力控场?这些问题,仿佛暴雨来临前的层层乌云,传递给人们的是压抑、焦虑、悲观的负面情绪。
该来的总会来。在诺曼舰队出现的那一刻,魏斯果断下令,有序疏散厂区工人,全体战斗人员从水塔、厂房等战位撤出,进入设在开阔地带的防炮击掩体待命。果不其然,诺曼舰队可不是纯粹来“秀肌肉”的。抵达射程边缘,它们便对奥城展开了无差别炮击。雨点般的炮火在城区外围落下,然后逐渐向城区延伸。炮火所及之处,赤焰迸发、硝烟滚腾、沙石乱飞,别说是置身户外,就算呆在建筑里面也未必安全——从现实的角度来说,每次经历敌人的大规模炮击,都是在跟命运作斗争。死亡是一瞬间的诀别,伤痛却有可能历久弥新,留下毕生的遗患。经历的多了,有可能百炼成钢,也有可能警愦觉聋。
诺曼舰队的炮击,从黄昏一直持续到了黑夜,前前后后有两个多小时,除了城南和城东,偌大的奥城基本被炮火清洗了一遍。在此期间,部署在奥城的联邦军防空部队投入了上百门大口径高射炮,联邦战舰和作战飞机也分批赶来并且投入战斗,但是这一次,在没有主力战列舰参战的情况下,诺曼帝国航空部队的战术策略较以往有明显不同:所有舰艇分列三队,实力最强的一队部署在联邦军战机难以企及的高空,其火力时而对付联邦战舰,时而轰击地面目标,又或者两面兼顾;实力稍次的两队一前一后,其主要精力放在了对付联邦战机上,但只要联邦战机给它们的压力稍减,便换装炮弹轰击奥城。
炮击结束前,诺曼舰队稳守战线拒不后撤,联邦军航空部队的几次主动进攻都被挫败。结果,奥城,这座以重工业著称的城市火势冲天,大火仿佛点燃了城市,烧红了的天穹。等到诺曼舰队结束炮击,幸存下来的联邦军民不得不一边救治伤员,一边灭火救难。直至天明,遍及奥城各个城区的火灾还没有被完全扑灭,天空中的诺曼舰队和地面上的诺曼军队却已齐齐而至。
上午8时整,诺曼人那边响起了隆隆炮声。他们这种接近射程极限的远距离炮击,根本不考虑射击精度,而是展开横蛮的、无差别的覆盖式射击。在接下来的这个白昼,他们以炮击一小时、休整两小时的节奏,将数以万计的炮弹投射到奥城西部和北部,对于联邦军队的环城防御阵地以及西、北两城区的城防工事,就像是农夫犁地一样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梳理了一遍。此间,联邦军第9兵团驻防的m3和m4防区未能幸免,只不过相对于外层防区,他们所承受的身心伤害要小得多。
就在指挥层、军官层、士官士兵层对诺曼人何时发起进攻揣测纷纷之时,诺曼军队对联邦军在奥城西面的防御阵地展开了一次试探性的夜间进攻。在部分装甲战车的掩护下,诺曼步兵成功突破了外围雷区,深入壕沟和铁丝网地带,用喷火器和炸药抛射机猛攻守军的前沿阵地。联邦军队以寸土不让的决心,迅速调集部队增援战区,士兵一批接着一批往上顶,伤员一批接着一批往后运。在不到十里宽的交战地带,双方交火四个多小时,处于守势的联邦军队不但损失了比诺曼人更多的兵力,还打得非常吃力。若是诺曼人全力突击,阵地能不能守住还是个很大的未知数——这些是魏斯在团部开会时收获的消息,无论这些消息客观与否,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它们给联邦军部队带来了可怕的失败主义情绪,好在大多数军官们已经习惯了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并且学会了用他们原本并不太擅长的冷幽默来缓和焦虑、悲观的气氛,而另一个积极因素就是联邦军队曾在奥城取得过战略性的胜利,这也使得联邦军高层决心在奥城耗尽诺曼军队的锐气,哪怕牺牲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的兵力也在所不行。基于这样的战略决策,精锐的作战部队和充足的作战补给正源源不断地运抵奥城,联邦军队的行政系统也展现了惊人的效率,前期立功并且获得推荐的官兵,纷纷在奥城得到了表彰嘉奖,火线晋升者比比皆是,使得联邦军各部在此逆境之下仍维持着旺盛的军心士气……
经过夜间的火力试探,诺曼军队隔日的炮击果然作出了针对性的调整,其地面炮兵继续实施无差别的散射,但落入城区的炮弹数量少了很多,守军外围阵地所受的炮火侵袭有增无减。尽管遭到联邦军航空部队愈发猛烈的攻击,诺曼舰队的阵列依然顽强前压,每到空战间隙,便以巡洋舰级别的火力对联邦军的几处阵地实施精准打击。
这种变化,在实战经验丰富、战场嗅觉敏锐的联邦军人看来,是诺曼人即将发起总攻击的前奏。于是,各级指挥官不约而同地督促本部抓紧时间修整工事,积极备战。入夜后,奥城各防区的驻守部队自是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懈怠,部署在城外东、南两处防御据点的联邦军部队更是严阵以待,提防诺曼军队包抄侧翼,强行截断守军后路。
临近午夜,激烈的枪炮声让奥城数十万联邦军民瞪大双眼、竖起耳朵。可是,诺曼人这晚并没有大举攻城,而是如人们预料和担心的那样,全力猛攻联邦军队在城东和城南的防御据点。这两处据点,是将原有的工厂群改造成为坚固的堡垒群,用以增加奥城战线的防御层次,掩护城东南通往后方的铁路干线。这两处据点一旦失守,诺曼军队就能够较为轻松地切断奥城与外界的地面联系,使奥城军民陷入重重包围,届时他们不管是四面围攻还是只围不攻,都能够掌握更多的主动权。正因如此,联邦军队不惜成本,用大量钢铁和混凝土修筑起了一座座外壁坚厚的堡垒,在它们之间建立起蛛网遍布的地下通道和掩体仓库,并在诺曼人大举来袭之前,调集精锐地面部队,包括从首都区和东部边境区抽来的6个老牌要塞团,从而达到“好马配好鞍”的效用。
城外后半夜持续不断的交火,让奥城守军着实把心悬在了半空,毕竟谁也不希望一大早就得知奥城被围的坏消息。尽管诺曼人在夜战中投入了战舰和陆战部队进行战术支援,又有装甲部队领着步兵轮番猛攻,天明时分,城东和城南的战斗仍在进行。在技战术层面对夜战不抱信心的联邦军航空部队大举出动,它们冲破了诺曼舰队的阻击和牵制,对奥城东、南两面的诺曼军队展开狂轰滥炸,让骄傲的诺曼人在联邦军阵地前丢盔弃甲,最终不得不狼狈撤退。
这一仗,诺曼人在城南和城东丢下了五六千具尸体和两百多辆战车残骸,伤亡铁定过了万,而联邦军这边阵亡不到2000,受伤大约4000,伤亡人数只有诺曼军队的一半,技术兵器的损失微乎其微,为至关重要的奥城战役扳回了一城。
按说在城东和城南的进攻失利,应该会让诺曼人如遭当头棒喝,从而将他们的进攻节奏稍稍放缓一些。可是,出击两翼的部队鸣金收兵后,诺曼人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有,他们继续对联邦军队在城西和城北的防御阵地展开炮击,频率变成了炮轰一小时、休整三小时。虽然节奏上有所放缓,但持续高强度的炮火,如同海獭抱石敲蚌,三下两下敲不开,耐着性子多敲几下,迟早能够敲开蚌壳吃到鲜美的蚌肉。
这天下午,在战场逗留多时的诺曼舰队突然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两艘巡洋舰和两个分队的巡防舰。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观察后,联邦舰队“恃强凌弱”,主动前出挑战对手。诺曼战舰没有硬扛,它们且战且退,在舰艇吨位和火炮数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两艘诺曼巡洋舰不时发射的飞雷成了对抗联邦舰队唯一有效武器。随着联邦舰队越过战场中线,诺曼军队的地面炮兵全线停火了。如果把这种停火视为诺曼人认形势、识时务的逼退,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在约莫五六分钟的暂停后,诺曼军队的阵地后方骤然响起了犹如滚滚雷霆的密集炮声,数以百计的炮弹腾空而起,朝着步步逼近的联邦舰队飞去。这些炮弹通常采用触发式引信,只有在命中目标或掉落地面时才会发生爆炸,借助光学手段进行测向定位,射击命中率比老式燧发枪还要低,但炮群射击好比是燧发枪时代的排枪阵,以量取胜。对于排头的那些联邦军巡洋舰和装甲巡洋舰,普通口径的炮弹打在舰艏或舰底就像是在给它们挠痒痒,但是,飞行战舰脆弱的推进系统让它们无法像野牛一样横冲直撞,而是要以压路机的方式平推敌人的战线。如果对手囤积了大量火炮,又有一定数量的飞行舰艇策应,那么这种平推既耗时又耗力,很难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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