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着街道行了一段,走到一家名叫“福满楼”的酒楼,那儒生犹豫了会儿就请杨易进去。
杨易观察这一家三口,那儒生有些尴尬,妇人面色略红,而那叫“小端”的孩子则是看着装潢华丽的酒楼一脸兴奋。
杨易前世就是一个社会中的老油条,怎会不知道其中缘由。
这一家子看装着应该只是平家百姓,估计很少到这种高级的地方消费。
人类社会从进入封建社会再到后现代的21世纪,从来都是有贫富分化的,有钱人一顿饭吃掉穷人甚至中等家庭一年或者几年的收入只是习以为常而已。
杨易抬头顺着街道望去,正好见到街尾有一家酒肆,进出的也都是平家百姓,指了指酒肆笑道:“我们去那里喝酒。”
“九皇子,这。。。”儒生也知道杨易看出了他的窘相,读书人爱面子杨易是知道的。
杨易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在意,相信你们也知道虽然我是九皇子,但实质上大家背地里都叫我瘟神九呆子。”
又指了指身后的“福满楼”道:“不怕你笑话,我也没进过这么高档的酒楼,待会儿进去出了丑叫我如何是好?走吧,去那里,我看那儿也不错。“
说着径直往街尾那家酒肆行去,儒生夫妇两互相看了眼,心下有些五味杂全,赶紧快步跟上。
进到酒肆,儒生要了个雅间。
说是雅间,其实就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可没有高档酒楼里那种桧木檀香,鸟雀屏风的典雅。儒生点了酒肆中的一些特色菜。
杨易看到价格还算合理,也不再多说。
几人坐定,一番闲谈,杨易知道儒生名叫“刘文徵“,妻子叫绣娘,这刘文徵还是个秀才,其父以前是云州的一个县令。
十一年前北方蛮夷凶狄大军南侵,朝廷下令不抵抗,导致云幽二州陷入敌手,百姓流离失所,后来朝廷与凶狄签订了著名的”狄光之盟“,大光割让幽州与凶狄,并赔偿大量黄金白银,条件是凶狄从云州退兵,并允诺不在无故犯光。
当初杨易看到这“狄光之盟“差点没骂娘,作为一个后世的中国人,没人不知道中国清朝末年到民国抗日时期那段黑暗历史,各种条约就像一把把屠宰刀,一点一点的分割中华大地这块肥肉。
而近观大光最近几十年,似乎正在走上那条不归路。
话说回来,翔江之盟签订后凶狄从云州退兵,云州早已经是一片涂炭,百姓家破人亡,死伤无数。
为了平息朝野的怨气,朝廷下旨,至云州刺史以下,所有官员尽皆被罚,云州刺史颜定,司马钟简斩首,以前官员大多被发配流放。
刘文徵的父亲和母亲在被发配岭南途中相继去世。
刘文徵经过父亲生前的好友帮助,到了这帝京当中,以摆摊替人画画写字文生,后来结婚生子,算是有了一个安定生活。
刘文徵之所以不介意杨易这个瘟神,而行知恩图报之礼,或许也因为他自己的那番经历,杨易虽然无人待见,但好歹也是个皇子。
刘文徵当年跟随父母被流配,凄凉之处犹有胜之,而之后得父亲友人的帮助自己才不至于饿殍于荒野,感恩之心以为报。
杨易自从来到这异世,除了母亲还是第一次有一个能聊天的人。
两人身世皆有坎坷,烈酒之下,话语渐多,从材米油盐聊到天下大势,从街间小贩话出古人圣言,刘文徵秀才之身,学识不浅,杨易身为后世来人,虽然不学无术,但也足够在一个古人面前展现出组够的博闻广见。
话到深处,刘文徵心中的惊愕已经难以言表。
实在难以理解一个世人皆言傻的人,能说出“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这样的话来。
杨易将一只肥壮的鸡腿递给将脑袋快要探到碗里“小端“笑道:“丫的再不给你吃,你那哈喇子快流一桌子了。”
小端憨厚的一笑,先接过鸡腿一口塞到嘴里,再去接触母亲责怪的眼神,母亲也只能露出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引得一桌人哈哈大笑。
杨易和刘文徵碰了一杯酒,刘文徵起身要为杨易倒满,杨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
“我说刘兄,我见你满腹经纶,亦非古板之人,何不考个功名入朝为官呢。”杨易一抬手示意饮尽杯中酒。
刘文徵一怔,一口将酒引尽,无奈道:“以前我还随父在云州之时,也是励志要高中榜举,以父亲为样,做一个对得起天地心的父母官造福于民。然而云州事件过后,朝廷所为实在让人…”
说道此处时,一旁的妻子轻轻拽了下刘文徵的衣角,唯恐他说出一些不好的话来,毕竟面前还坐着一个皇帝的儿子。
杨易也不介意,抖了抖手中的酒杯道:“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我却还知道一句话叫百无一用是书生。”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们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观察的对错也是不同。比如井底蛙困而观天,这就是最直接的观事角度问题,你为何要坐在井里,而不是站在上面呢?“
刘文徵苦闷的摇了摇头:“百无一用是书生,,,想来我除了会读书写字之外,确实别无他用。“
“有无功名在身似乎并不影响你去创造更多让人向往的事情,你喜欢画画,可以画山画水,画虾,画鸡蛋。”
说着杨易指了指阁窗外的大街:”我知道有一副传世精画,画的就是这大街上的贩夫走卒,形形色色,现在看来你想画着这样的佳作可能性远远大于国子监里那些所谓的高雅文人们,因为你本身就是其中一员,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条街。“
“画这条街?”
“对啊!画这条街?,,,等等,画这条街!”杨易忽然眉头一紧,起身打开阁楼窗台,大街上喊卖吆喝的吵杂之声瞬间充斥众人耳间。
杨易半掩隔窗,手腕依搭在窗沿边,食指轻轻上下击打,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来回穿梭。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社会那么快节奏生活,大部分人懂得如何去适应自己的生活。
走卒势力,行人步撵,贵人阔慨,文人儒雅,每一丝细节都有着这个朝代或者说这个时代的特有性。
“九…九皇子?发生什么事了吗?”刘文徵走上前来看了眼出神的杨易,又望了望繁琐的大街,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杨易也不答话,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眉间变化异常,也不知喜是怒。
半响,刘文徵正自奇怪,以为这位九呆子又犯病了,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杨易转过头来看了眼木讷的刘文徵,又看了眼后面有些害怕的绣娘,似自语说了句。
“清明上河图!纺绣版的清明上河图!”
杨易原地踱了两圈快步,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刘文徵笑道:“刘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刘文徵夫妇两互相看了眼,有些不知怎么回答,一个皇子向自家寻求帮助,可不是硬着头皮一点头就能了事的。
杨易见二人为难,哈哈一笑,回到桌前,示意夫妻两都坐下,将三碗酒都酌满道:”放心二位,此事虽然有些难,但却是件好事,若是不出意外,刘兄不但能赚足财钱,还能千古留名。”
刘文徵闻言身子一直,自古以来读书人并非人人都爱财,但若说能有一件事或者一物作品能使其千古留名,恐怕没有谁能不感兴趣。
杨易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组织了下语言道:“刘兄,我知道在一个遥远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和我们一般,有一位画师,画了一幅画,一副长长的街景,成就一副千古名画。”
“画街上的这些贩夫走卒?”
刘文徵有些骇然,大光朝的文人墨客作诗画皆是以山水花鸟为主题,有意境也能表达出各种自我情怀,或悲或喜,或忧或怒。
却从未听说谁会去画一条街上的俗世场景。
“是的,就是画你们眼中的俗世。
如果你能浩浩荡荡的画出地庆繁荣街景,在此时能表达出地庆的繁华昌盛,许多年后还会给后人留下一个大光朝风俗文化的详细面貌,这叫历史文化遗产,是无价之宝!”
“历史文化遗产?”
“是的,到时候再请嫂夫人找一些绣房的姐妹来,将这幅话秀出来表上,由我在上元的时候献给我父皇。”
因为不了解刘文徵的画作水平,为了保险起见,杨易提出将画秀出来,用硬件来提升它的价值。
在前世网络某宝上随便都能买到《清明上河图》的纺绣版装饰品,但在古代,这是开创先河。
“你是说皇上会看到这幅画?”刘文徵有些激动道。
“当然要他见到,不但要他见到,还要让他为这幅话题字!我们要创造一个皇族品牌!咱再开个画绣坊,做出品牌效应。”
“品牌效应?”
见刘文徵一脸疑惑,杨易哈哈一笑:“这都是后话,到时我会细说,且说刘兄你干不干吧,若是干,就将酒杯端起咱两饮了。”
说着话,杨易将酒杯举起,直直的盯着刘文徵。
显然杨易连珠炮似的话语,已经超越了刘文徵这个儒生的理解范围,但本能告诉他,这或许是改变命运的一次机遇。
刘文徵眼眶微红,看了看妻子,又看看了看埋头苦吃的端儿,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留名千古的诱惑,端起了桌上酒杯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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