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哈哈,此话端的可笑。”
开城侯府内,郭舆鹦鹉学舌一样将宣讲会的事宜一一道来,那慈善和文会叫王楷等人眼睛一阵发亮。这两条路,可谓是正对他们胃口。
王楷不差钱,其他人汉话说的不够地道,但一口赵宋官话,显然听说无碍。而又多通经典,但水平却又有所欠缺,可不正好去做学生么。
就是那“人人平等”显得过于荒诞可笑了些。
当下就有人提及了曹正的事例。“当初那操刀鬼一棍打死了良善,不也只是名义上受了些责罚,外放去后谁又知道他在作甚?去岁齐皇大封群臣,那曹正与杨林、燕青、杜兴皆受封开国子。较之朱富、王定六、张三、李四等尤高一头。”虽然益都至今还在传说,笑面虎只封了开国男,是因为他哥哥朱贵被封了开国伯爵,朱富的功劳被挪到了朱贵头上。而曹正被封了开国子,是因为他师傅林冲的抚照。
但不管怎么说,当初一棒打死了无辜之人的曹正,现如今功成名就,是好不得意。又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初冤死的那士绅?
所有的人都忽略了海商。王楷一行人就没有一个看得上他们的。这些人就如郭舆一般,面对那些归化之人,一个个心中有着谜一样的高傲感。半点不觉的自己与后者们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或许这可笑的‘高傲’,只是王楷他们心中为自己创造的精神减压剂。人在悲催的时候,如果能寻找到一个更悲催的所在,对比产生幸福,也不失为一条自我缓解的道路不是?
横竖没人知道。
至少,那些海商们半点都不知情,不然,他们众人就不会在待到一纸户籍切切实实的到了手中之后,便立刻备上了一份厚礼,前来面见王楷。
后者看到名帖后惊诧的嘴巴都张大了。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王楷与那些归化海商哪里有半分干系?
“这些无耻的商人,哪来的脸面,竟敢求见侯爷?”郭舆大怒。
王楷年纪虽小,可身份特殊,那代表的不止是中原大齐的开城侯,更代表着高丽的颜面。
一个无颜无耻的海商,浑身铜臭,即使已经归化入籍,兀的也只是寻常百姓也。与王楷的身份天差地远,何以忽的赶上门来?
“此辈皆是小人也。然其人敢往来万里汪洋,追财逐利,何以能轻视之?这等人物远了就是,侯爷刚至益都,根基未稳,轻易树敌,可非是万全之策。”胡宗旦忙出声劝道。继而捻着胡须,皱眉苦思,也想不出原有来。“且便由胡某代侯爷去见那人一面。”
这般处置倒也妥当。横竖胡宗旦日后就要给王楷做都管的。
这人是带着不解前去面见来人的,只是没有两盏茶的时间,胡宗旦便带着来人匆匆去内书房见王楷。然后王楷使人把身边几个人物都喊来。
地点还是内书房。这里说是书房,实则就是一个小院子,内里可绝不是只看书写字陶养情操的,还有可供歇息的内间卧房,见客的花厅与小花厅。而便是名字前加了个小字的花厅,占地面积也不会小于后世的三套间了。
“诸位来看,这便是南海,也叫万里石塘,这些黑点皆代表岛屿,而这些个黑影,则代表群岛。”
克塔纳伽拉攥着下手中的佛珠,稳了稳心神,成败与否便看他接下的表现了。
另一边的一干高丽人物看着五尺见方的地图,心中都是震动,活像是看到了一片新天地一样。生活在半岛上的他们,自古以来眼睛里就只有西方的大陆和东方的倭人。曾几何时放眼南下过?
“朝廷的水师绝冠天下,巨船如城,让人望而生畏,兼火炮犀利,纵横汪洋,无有敌手。今日只征战南越,日后讨平贼子后便要将神器空置,岂不是莫大可惜?”
“我等海商喝风饮雨,穿行惊涛骇浪之中,虽获利丰厚,实则也危险重重。那大海之上不止有风浪害人,杀人越过之贼匪亦多如牛毛。”虽然克塔纳伽拉遇到海盗的时候,绝大多数都能打赢,或是打的过。而对于被俘虏的海盗,他会像捏臭虫一样捏碎他们!
克塔纳伽拉是跑海的老行家了,绝对没有夸张海上的混乱。而且南洋已经很乱,可出了三佛齐向西,进到朱罗海后,那大海之上的秩序只会更乱。不要说那些印度海盗,便是朱罗国的水军,只要机会来了,他们也不拒绝干一遭海盗生意。
朱罗海就是后世的孟加拉湾,之所以被克塔纳伽拉称为“朱罗海”,乃是因为现今的这片海域都属于一个叫‘朱罗’的帝国拥有。
在玄奘法师所著的《大唐西域记》里,朱罗被称为“注辇”。或许有人看到后头的字眼,会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感。
在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注辇王罗茶罗乍,遣使朝贡。赵宋一朝,注辇和中国间多有交通。《岭外代答》、《诸蕃志》各有专条。从中国前往注辇,可从泉州乘海舶,取道故临,再转搭小船可达注辇国;也可取道蒲甘前往。蒲甘即使缅甸。
作为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古国,朱罗发源于印度大陆的南端,也就是那个三角尖处。
在长达千年的岁月里,朱罗帝国的统治者们曾经征服印度半岛南部的大片区域,吞并了锡兰,还占领了马尔代夫,甚至成功地入侵马来群岛。同时他们还沿着印度次大陆的东海岸线直直向北,疆土一直延伸到了后世的孟加拉国。
如今这个时候,朱罗帝国的巅峰虽然不在了,却还正处在这个古老国度的旺盛期。
在宋熙宁三年,朱罗往阿迭·拉金德拉·朱罗在内乱中被暗杀,留着朱罗王室血液的罗阇罗阇·纳兰德**上了王位,朱罗与东遮娄其王朝合并,又称朱罗-遮娄其王国。罗阇罗阇·纳兰德拉即俱卢同伽·朱罗一世,在位五十年,巩固了因内乱动摇的王权,也稳定了帝国的疆土。
现在继位的是维罗摩·朱罗,刚刚登上王位不几年,但这次王位更迭是权力的交接,朱罗帝国政局稳定,那国势自然依旧强势。
克塔纳伽拉已经很早就不向西面去了,自从在中国固定了下来后,他就再不去印度跑船。但是他心中永远铭记着朱罗水军。当初就是他们,让克塔纳伽拉,乃至让他的家族都险些一遭覆没。
“你说要雇佣朝廷水师给你等海商护航?”
胡宗旦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震惊的看着克塔纳伽拉,是谁给他如此的勇气,让他张这样的口?
克塔纳伽拉微微一笑。“侯爷可知道南洋水师于粤东海域之故事?”当初的三阮称霸闽粤,可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买卖吗?
他现在所求的只是要水师扩大些范围罢了。
在克塔纳伽拉眼中,这就是一个早晚的事。那么强大无匹的船队,中国难道真的要白白浪费?他们可明明已经尝到腥味了的。
他克塔纳伽拉现下就要抢一个先!待到事成,待到成功体现出来,那时他就是功臣。
“小人不敢妄言,就只说这万里石塘。朝廷水师若能保其间往来海船无人伤,每岁钱财,少数也当入千万贯。”
那一艘艘海船驶进驶出,哪一艘上的财货没有个上十万贯?
那瓷器、陶器、丝绸、布帛、书籍纸张和漆器,还有白砂糖和酒水,在海外不知售卖的有多么红火。朝廷水师不说一艘船就收那上万贯的保护费,就是三五千贯一艘,一年下来也都不知道有多少收益了。
克塔纳伽拉来自广州,他可是知道中国在海贸政策改变之后,对那海商的刺激有多么重大的。别的不说,只说广州一处,去岁来自旧港的商人便翻了一番。
之前的中外贸易,输入中国的舶来品,都须由当地市舶司按规定“抽解”(征税)和“博买”(征购)。抽解就是税金;博买就是官府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大部分舶来商品,再编纲运送榷货务,由官方掌管其流通和交易。
赵宋政府对海外舶来品的主体部分实行禁榷政策,即由官府垄断大部分输入商品的运销业务,以获取厚利。剩下小部分舶来品才由中外舶商自行销售贩易。
但现在却全然没有了如此限制。
如此一个买卖全然自由,给克塔纳伽拉带来的利益就是无比巨大的。他去岁的收益较之以前,也至少翻了一番。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克塔纳伽拉对中国海贸的前途报以极大地信心。也所以,他希望中国的水师战船能把整个万里石塘都给笼罩下来,这样在他看来才算不白白浪费那些强大的中国战船。
而至于这般做会不会对于南洋的大海统治者三佛齐国,造成威胁,那却是克塔纳伽拉所不在乎的了。
因为三佛齐国又不是他克塔纳伽拉的。
现在他更愿意努力的奋斗,好让他的家族所有人都入籍中国。
克塔纳伽拉对当日郭舆的作为也很气恼,可在他知道了郭舆的身份后,克塔纳伽拉把所有的不愉快就全都忘在脑后了。
因为郭舆的形象在这一刻已经改变。他所代表的早不止是他本人,更有王楷。这位开城侯的身份固然有些尴尬,可这是克塔纳伽拉所能接触到的最有权势,距离中国的政治中心最近的人。
如果在王楷这边还不能如愿,他就只能转回到广州再来实现自己的意图了。从南洋水师着手,希望届时他还能赶得上,分到一杯羹吧。
“你希望我把你引荐给皇帝陛下?”王楷收回了他盯在地图上看的目光。
现如今的他自然需要蛰伏,但现在这个送上门来的功劳,他却也没必要向外推。
王楷年纪不大,但脑子却很聪明,他深深地看了克塔纳伽拉一眼,这个人必然有不少消息没有说出。但这应该就是他的进身之阶了,王楷却是没必要在这里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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