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自认为自己也不是凡俗。能从一饭都吃不上的落魄人,奋斗到现下的地位,固然这当中少不了卢俊义的大恩大德,可他李固也用实证证明了自己是一可塑之才。他是不通武艺,但却能写会算,精于算计。这些年于卢家之功劳i,十倍于那浪荡燕小乙。否则恁地做稳总管的位置?便是受卢俊义的抬举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
就所谓:欺人意气总难堪,冷眼旁观也不甘。
那贼酋陆谦先是赞叹主人家,这个李固不争。虽然他在原著上都为卢俊义的头顶上增加了一抹绿色,但在心底里还是惧怕卢俊义非常的。当日卢俊义上了吴用之计,他也死活相劝一遭。
卢俊义一族五辈人都在大名府里居住,谁不识得?根脚之深厚,远不是他一落魄外人可比的。但凡抓到他把柄,活剐他都不会有人吱声。可今日陆谦先称赞他家主人,接着又这般高赞燕小乙,只忘了他李固,却叫李固好生不忿。
贼酋的赞叹也是赞叹,陆谦非是常人,传扬出去,自可叫人面上光彩。
燕小乙那是个什么货色?只是主人身边的一跟随罢了。也是他家主人为人正派,要不然就燕小乙那身好肉,早就是一兔、爷相公之流了。
而他李固可是卢家的大管家。主人家对财货不慎在意,平昔只顾打熬气力,顶多也就是坐在解库厅,看着一班主管收解。那真正的经手人都是他李固也。
是以,别看燕青小儿极得主人的看重,在卢家地位非同一般,但那就仿佛是天子身边的阉臣,再是得宠也不过是如此罢了。而他李固可是卢家这片天下的‘丞相’大人。也就如正直的文臣瞧不起阉党一样,他也一百个瞧不上燕小乙。
李固看着厅堂上说笑的一干人,深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些许花拳绣腿,匹夫之勇,算的甚?赚钱持家才是大道理。他平日中有多少瞧燕青不上,现下里就感觉受到了多大耻辱。
待到卢俊义要与一干头领好汉比试拳脚棍棒,要李固回去家中通报声,道是他本人已无碍也。那般挥之即来的态度,还有卢俊义将燕青留下的事实,更把这李固人都要气炸了,连卢俊义都恨上了心头。
岂不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君礼臣方忠。这卢俊义真半点不将自己挂在心上。
只是这厮面上始终半分不见异色。
于他,陆谦却始终在留着一分心神,关注着他的。那头顶气柱红的入浇泼了人血一般,可在面上,对于梁山泊是唯唯诺诺,好生驯服。果然是能在主人眼皮底下勾搭上主母的人物。
太史公有言: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
李固怕就是如此。那稍后还有一句,是而文采不表于后也。但这句话显然不适合于李固,他是没什么文采的。但这种平日里百般隐忍,而心中却有着一股向上攀爬之劲的人,那多是心机深沉之辈。
就陆谦的眼中,这种人很危险,隐忍之大,所求亦大。许是主人家一直强横,他们自然就要雌伏,如曹操、曹丕、曹睿时候的司马懿,亦如原著上没遭吴狗头没算计的卢俊义之与李固。千万别给他们反噬的机会。
当然这个时候的玉麒麟,脑袋上很可能还没有被带上绿帽子。毕竟他与那贾氏也才刚成亲。水浒原著上,卢俊义被吴用赚上山时,二人成婚已有五年的光景,而现下这才政和五年末,距离宣和年间还有好几年的,卢俊义与贾氏今年暮春方成的亲。
如此,陆谦也上下打量了那李固多次。到底这是个人物啊。比起给宋黑子带绿帽的张文远,比起给杨雄戴绿帽的裴如海,亦或给武大带绿帽的西门庆来,这李固的攻略难度当是最高的。其身份之差,便如是王庆攻略童娇秀之于人惊愕感。都能排成小电影了。可惜了生在如今这个时代,要是放到陆谦前世,呵呵,那都牛掰?绝对是天底下有数的撩妹达人。
这李固面上不漏分毫,心里却怨气冲冲的离开留守府,转回到卢府里回禀不提。如此便也不晓得留守府中,那随后的情况了。
那一干好汉里,霹雳火是第一个上场挑战的,也是第一个败得心服口服的。他一杆狼牙棒,生平自以为不弱于人,哪曾想只二十来合就弱了卢俊义手里的铁枪。这还只是较技,若是战场上生死互搏,他已经要支撑不住了。对比他那一身虬结肌肉,看着就是员猛将兄,卢俊义休则身体匀称,看不出半点肌肉达人的模样,只道力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需再斗下去了,胜负已明,俺秦明败得是心服口服。河北玉麒麟果然厉害,名不虚传。”
那扈三娘在旁边看了,心里头的那股战意一下子就没了。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她现下的武艺也就是能跟秦明斗上一二十合,便要兜马跑路了。可卢俊义却是能二十来合里压下秦明的人。
这秦明就是梁山泊这边武艺之最了,他都不中用,其他人也是白瞎。但摩尼教那里却有不少好手,休说方杰,便是厉天闰也不是弱手。后者与卢俊义亦斗了二十合上下,周边人都看着,就见他手颤脚麻,枪法便都乱了。
可以说,真正拼杀时候,他保不准都已经被卢俊义给挑了。那武艺自是大大不如的。
接着就是方杰,这是今日唯一能卢俊义手下撑过三十合的人物,但也就是这般了。卢俊义接连胜得两将,似乎全无耗费气力,精神只见更是振奋抖擞,那一杆钢枪使得是愈发精熟。而方杰呢?固是全无惧怯,力战到二十来合。却也是伸量到极致了。毕竟他现下方二十出头,还没成长到自己的巅峰、极致。且便是在原著上,他三十合也未能拿下霹雳火来,一支戟纵然使得精深,可欠缺的是力气,比之卢俊义、史文恭来还是要弱一筹。现下还短少几年的成长,实力未精至巅峰,便更是逊色。又战数合,虽然难见输赢,也只办得遮拦躲避。显然是强弩之末了。
陆谦看那场中玉麒麟手持丈二钢枪,横推当场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超群。眼睛里也闪过一抹羡慕,可惜他现在的实力还只是八十,而不是九十。不然他非要下场来与卢俊义一战高下。
你可以说他不成熟。都已经领袖群伦,为一方之首了。陆谦却还没有放下心中那个纵横沙场无敌手的梦想,也是叫人醉了。
若是他打最初开始便一门心思的向‘统帅’路线挺进,而不是统帅+战将,两路齐飞,那陆谦对梁山军战力的加持,绝对会比眼下更高。可是这位陆虞候打第一开始,便有一颗‘无敌’的心。
当晚,陆谦在留守府里设宴,宴请大名府内诸多士绅豪富之家,这卢俊义也在场。酒宴的目的只有一个,钱粮。
在座被邀请来的士绅豪富,那都是罪不该死的。该死的也无缘来这儿吃酒。在今天一个白昼的时间里,整个大名府便被洗了一通,多少往日高高在上的豪门大族,现下变得欺凌悲惨,遭遇了家破人亡之难。现在这里的人家没一个是清白的,但皆是罪不至死者。这些人家或多或少都已缴纳过罚金,其中一部分家门里更多多少少不见了一些人。
全幅披甲,持着刀枪的梁山军将士,仿佛是一头头暴龙般,叫/撞开他们的家门,拿走大笔的钱粮,抓走一个个家族中的顽劣子弟,带走一个个奴仆管事。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和渺小感,叫在座的一个个家主痛心疾首之余,更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惊惧。
面对着手握刀枪的梁山泊的时候,他们方恍然发现,自己往日里庞大的关系网和影响力,变得一点作用都没。他们的权势全然是在老赵家这一框架之下方能体现的。如今日这般光景,家中有一五品高官,不仅不是福,反而是一场难。谁也不知道梁山泊从哪里得到的那么多私料儿,可是把这些士绅门第,豪富之家给教育惨了。
是的‘教育’。
真刀真枪的教育。但凡有死罪挂在梁山泊手中的,那就绝活不了去见明日的太阳。无数的钱粮从家中库房里被搬走,但叫他们又不得不佩服的是,那些贼寇说多少就多少,愣是不多拿一个铜子。
大军杀入城中,大名府内的地痞流氓砍了不下百人,他们自己人的脑袋也砍了好几个。
这不是虚伪,也不是虚假。
梁山泊此刻根本没特意的去邀名卖好,一切似都是“规矩”。那刀子砍起别人来叫个利索,杀起他们自己人来也半点不迟缓。
陆谦从没想过只靠感召就能叫山寨几万人马,个个‘遵纪守法’。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前世赤党都解决不了的事儿,陆谦从来不奢望自己只凭一个‘仁义’就能叫队伍绝对纯洁,在队伍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宪兵”部队就不可避免。
他们隶属于考功司,是梁山泊第一个打破了常规的建制,大号“金吾卫”。
打正式编组,到现下时候,金吾卫的大名已经响遍整个梁山泊。
陈鸣端着酒盏满脸含笑的看着眼前众人踊跃捐赠的一幕,真心是叫人感慨。这些此刻争着抢着要为二百里外水泊边上的十几万难民贡献一把力量,贡献一份心意的大老爷们,就在一天前,还自是悠悠哉哉的坐在家中炭火烧的暖暖的厅堂里,半点多余的善心都不会发出来吝啬鬼呢。
大名府也不是天堂之地,这里也有不少穷的吃不起饭、烧不起柴的人家。满城富贵门第每日烧炭的银钱,都能叫数以千计的人吃饱肚子。
只有那玉麒麟卢俊义,一动不动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面色自如,看着其他人等的争相朝梁山泊献媚,如是玩笑。喝酒吃肉,好不畅快,好不自在。
这表现的‘过分’了!
今夜里卢俊义的‘演技’表现的不好,很不好,非常的不好。陆谦本是要他在酒席上表现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来,如此才显得他与梁山泊并无甚瓜葛,他玉麒麟跟大名府里的无数士绅豪富们一样,也是受尽梁山泊压迫剥削的‘善良’之辈,朝廷的赤诚子民。
可这卢俊义的演技显然没到。且他不仅道行不足,还兀自不知晓去藏拙,在就酒席上表现的好不自在轻松,与身旁一干人比来,太突兀了。
陆谦挺不理解的,这卢俊义莫非不晓得厉害么?“唐伍,去找那燕小乙来,叫他知会他家主人一声。休要露了痕迹,让我们梁山泊无辜害了好汉。”
虽然卢俊义的武艺是真的很强,但陆谦对他却没什么迫切之情。若是可以,他宁愿要一个如杨志这般的人物,也胜过卢俊义。
这个时节又非是那一人可挡万军的世界?卢俊义武艺再强,几百人怼过去,那也要扑街。就如石秀劫法场般。他的强只在于自身的武艺,自身的枪棒、拳脚,与那领兵打仗可不一样。
而如杨志,如关胜这般,既武艺高强,有通熟兵法的人物,才是真正的难得之才。
陆谦于是叫人去寻燕青来,好好地提醒卢俊义一番。那燕小乙是个机灵人,听了唐伍这般言语哪里还不省的,忙做道谢。“大头领提点恩德便是重生父母。”
然叫陆谦想不到的是,燕青附耳如此说后,玉麒麟却是做一声朗笑:“大头领多虑也。我家五代在北京住,谁不识得!言语我与梁山泊有勾当,恁地失了心智。且叫他好吃我拳头滋味,做一通毒打,敢做恁般诬陷!”乃是不以为然。燕青再劝,反叫卢俊义生怒,斥责开来……y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