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陵合上资料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怀孕，疑似鬼胎。
以前张陵就知道刘丹很容易招鬼惦记，却没有想到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张陵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只要刘丹不愿意一些事就不可能发生，这里可是阳间，有规则，有秩序的阳间。
张陵还是低估了鬼魂，也低估了人。
有的人死一万遍都不足惜，比如周建同。
不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去见见刘丹，张陵至少要知道刘丹现在的情况，很多东西是纸张记录所无法展现出来的。
段莹？杨月琪还是徐颖？
当张陵拿出手机，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到底该找谁帮忙。
段莹在这件事上已经出了很多力，但是张陵明显可以感觉得到段莹的不开心，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帮忙，不然根本不用张陵了，段莹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件事情。
杨月琪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那么总有办法带他去见见刘丹，但张陵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杨月琪带自己去见刘丹，在杨月琪的面前很多事情不能明说，而且张陵实在不太愿意去见杨月琪，既然给不了未来，就不要再给别人希望。
如果找徐颖的话，或许能得到很多职权上的便利，但是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从侦查文书上看，周建同、齐叶兰的死百分之百和刘丹脱不了关系，既然犯罪了，就应该接受惩罚，这是徐颖，也是她所在的组织的底线，哪怕张陵也不能改变什么，如果真的想要救刘丹的话，张陵不但不能找他们，或许还应该避开他们。
“张先生，先休息一下吧。”
在张陵犹豫的时候，蕾蒂西亚开口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能感受得到张陵的疲惫。
“也罢，中午叫我。”张陵交代了一声就在沙发上躺了下去。
“里面有客房。”蕾蒂西亚说。
张陵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出去。
蕾蒂西亚和昆娜无声的退了出去。
张陵闭上了双眼。
叮铃铃~叮铃铃~
有些刺耳的闹钟的声叫醒了张陵。
张陵从床上爬了起来，眼前是一片黑暗，闹钟上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张陵本能的按停了闹钟，想要再睡一下，但是他马上想起了一件事情，今天好像是他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为了找到这份工作他可是奔波了许久。
凌云律师事务所，我来了。
张陵强行打起精神，洗漱，换好衣服，从冰箱中拿出牛奶。
似乎是被张陵起床的声音惊动了，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陵陵，加油。”
一个有些慈祥的中年妇女和蔼的走到张陵面前，将张陵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知道了，妈。”
张陵笑着答应了一声，迅速的出了门。
在路上张陵喝光了牛奶，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都很爱他，而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才和他女朋友一起进了一个工作单位。
他的女朋友叫杨月琪，在大学里和他一个班，还是他们班的班长，一直都是尖子生，大学毕业后有好多事务所都愿意留下她，可是最后为了张陵选择了凌云律所，因为只有凌云律所愿意留下张陵。
杨月琪在实习期的时候就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所以一进事务所就可以从律师做起，而张陵却只能以一个律师助理的身份进的律所，因为张陵没有从业资格，那是需要参加考试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张陵相信杨月琪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嫌弃他，他们感情很好，虽然他和杨月琪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但是张陵相信他们一定会走进婚姻的殿堂，走到那最后的一步。
就这样，张陵怀着对未来的期望，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张陵下了公交车远远的就看到杨月琪对着他招手，张陵笑着迎了上去。
“不是让你早一点来吗？”杨月琪看到张陵柳眉一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张陵一愣，不知道杨月琪怎么了，但还是选择了挠着头道歉，和女人争执一点都不明智，特别是和女朋友。
“抱歉，睡过头了。”
“你知不知道王华本来就等着看你笑话？你就不能来早一点？天天迟到。”杨月琪看着张陵满不在乎的样子脸上的寒霜越发的重了。
王华也和张陵同一个学校，学的也是法学专业，但比张陵和杨月琪要大一届。
王华本身长得很帅气，家境也很好，从大二就一直追求杨月琪，但是杨月琪最后却选择了张陵。
当时张陵刚刚和前一任的女朋友分手，杨月琪来安慰他，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可以说张陵和杨月琪的感情完全是水到渠成。
迟到？张陵一头雾水，明明五点四十五就起床了，怎么可能迟到？难道路上堵车了。
“走吧，进去吧。”杨月琪不理会站在原地发呆的张陵，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哟，我们的迟到大王来了。”
张陵一进事务所，就有一张帅气的男子带着讥讽的笑容带头起哄起来，那个男子正是王华。
张陵听着王华的起哄，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屈，一阵无名怒火就要从心中烧起。
“抱歉，李律，我迟到了。”杨月琪没有理会王华，反而把目光落在一个端着一杯咖啡的中年男子的身上。
“没事，没事。”李律师对着杨月琪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张陵的身上。
“小张啊，能被月琪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你自己也要多上点心。”李律依然是笑呵呵的，但是语气中却多了一种冷漠和嘲讽，就像在看一只动物一样。
张陵心中火气更甚，刚要反驳，却突然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电子时钟，今天八月份了，原来我已经上了两个多星期的班，张陵依稀想起了一些事。
第一天，他满怀期待来得很早，到事务所的时候，街边都还没什么人。
张陵入职，然后被人使唤，不断的端咖啡，打印文件，就像一个下人一样度过了一天。
第二天，他依然来得很早，这位李律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把一份文件扔在了张陵的面前：“这就是你打印的文件，给我拿回去重打。”
张陵默默的将文件拿起，回到了办公桌。
这一天，杨月琪不在事务所，事务所安排她和王华一起办理一个案子，两人去见当事人去了。
“这就是那个小白脸？”
“他有哪里比得上王华？”
“是呀，也不知道月琪是哪只眼睛瞎了才会看上他。”
张陵无视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复查了一边文件，并没有发现错误。
于是带着文件，再一次找到了李律。
“李律，你要的文件。”张陵的姿态放得很低。
李律看到张陵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眉头一皱，接过文件翻开扫了一眼，这一次直接把文件摔在了张陵的脸上。
“不想干就给我滚，我们事务所不养闲人。”
“我没错。”张陵胸中怒火中烧，整个人的身子都在颤抖，他已经检查过了，他打的文件完全没有问题。
“你没错？你的意思是我错了？你把文件第三页当事人的名字念给我听。”
“王塔。”张陵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将名字念了出来。
“你也知道这两个字读王塔，我还以为你是文盲，当事人叫王达。”
“原来的资料上写得就是王塔，我已经检查过了。”张陵怒视着李律。
李律听到张陵的话，点开电脑，打开了一份文档看了一眼。
“你不长脑子啊？名字错了你不会改？什么都要人教？你是猪吗？”
然而张陵等到的是更加过分的谩骂。
第三天，又是一份文件，李律再一次把文件摔到了张陵的脸上。
“谁允许你改的？”
“可是。”
“不知道做文件需要严谨吗？发现错误不会来问问我吗？不想干就给我滚。”
第四天，张陵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李律的办公室。
“李律，这份文件。”
“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
第五天。
“那小子又被李律骂了。”
“笑死我，这就是不自量力的后果。”
世界有些嘈杂的声音不断的传入张陵的耳朵中，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张陵已经咬牙忍了很久很久，因为他知道错的是他，曾经他没有努力，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没有得到这个世界的认可。
但是还想他怎样呢？现在他已经很努力了，每天六点不到起床，在律所忍受各种各样的刁难，回家还要打开书本，捡起那些他读书时完全不在乎的书籍。
还要他怎样？这个世界才会对他温柔以待？
张陵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下午，杨月琪久违的叫了他一起吃饭。
“这一个星期，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你呢？”
“嗯。”
心不在焉的张陵让杨月琪的心情也变差了，最后这次约会不欢而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陵哭了，无声的哭了，夜里把自己关在房间，躲在角落，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杨月琪很喜欢凌云律所，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张陵能开口吗？杨月琪又会相信吗？
太阳依然会照常升起，张陵依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只能忍受，只能不断的忍受。
第二个星期，发生了一点细微的改变，杨月琪更忙了，开始有更多的时间不在律所，而张陵依然在重复着他地狱难度的职场。
张陵开始迟到了，他打心底里厌倦了这个地方，这一个星期，杨月琪和张陵没有约会，因为杨月琪接到了一个大案子，她很忙，忙到经常要和王华出去见当事人却抽不出时间陪陪张陵。
第三个星期，也就是现在，张陵想起了种种委屈，却依然在忍受着这个不友好的地方，这真的算是成长吗？
谁还没有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天堂和地狱，只隔了两小时的路程，当然，如果堵车的话，到达地狱的时间会变得晚一些。
谁让他张陵只是一个普通人？
周末，路边的小摊上。
“王华的能力真的很强，你应该多和他学学的。”杨月琪皱着眉头坐在了椅子上，她穿了短裙，看上去好像很名贵的样子。
“嗯。”张陵觉得今天的杨月琪很漂亮，但是却离他有些远，而且，王华出现在杨月琪口中的频率越发的高了。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杨月琪说她有事，但张陵却从杨月琪的眼中看到了冷漠。
这是杨月琪第一次把刀插在了张陵的心上，一个开始了就不会结束的开始。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张陵几乎都已经习惯了在凌云律所的生活，他一颗心已经被炼得刀枪不入了。
第二年，张陵终于收获了梦寐以求的从业资格，他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很好，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然而当张陵带着资格证来到律所时，没有一个人恭喜他，没有一个人看他，甚至连杨月琪都没有恭喜他。
张陵突然就明白了，有的时候别人讨厌你，并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讨厌，所以就讨厌了。
张陵依然是律师助理，他的待遇没有丝毫改变。
“月琪，今天一起吃饭吗？”
张陵已经记不得被拒绝过多少次了，理由都是她忙，她忙。
“抱歉，今天下午有些事，下次吧。”
果然，又是一样的结果，张陵已经习惯了，张陵失神落魄的离开了律所。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人潮中，本来张陵应该和杨月琪说点什么的，本来张陵应该让杨月琪陪他庆祝的，但是在律所的经历已经磨灭了他的骄傲，他已经没有了锋芒，他已经变成了一把钝刀。
突然，张陵呆住了，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到了两个人。
杨月琪和王华，他们有说有笑的坐在高档的餐厅，隔着玻璃的张陵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却听到心碎的声音。
咔擦~咔擦~
那是一种没有声音的声音，心痛得让张陵差点失去了呼吸的力量，这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千穿百孔。
等张陵回过神时，杨月琪和王华已经吃完了饭，张陵默默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隐藏在路人的浪潮中，一个比路人还要路人的人默默注视着名义上无比亲密的人和别人在一起。
那是哪里呢？酒店，一个很豪华的酒店，如果不是张陵今天精心打扮过，或许根本就不会被允许踏入这个酒店。
张陵远远的看着两人在前台停留了一会之后走向了电梯，王华的手中拿的是一张房卡。
张陵跟了上去，沉浸在二人世界的杨月琪没能发现张陵，或许王华看到了，张陵感觉到王华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不过王华没有说，似乎默许了张陵的跟踪。
张陵乘上电梯，来到了王华和杨月琪电梯停下的楼层。
窒息感一直陪伴着张陵，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张陵来到转角，亲眼看着杨月琪和王华进了房间。
张陵呆呆的站在楼道上，变成了一个雕塑，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雕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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