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过钟乐明之后,沈浚齐回了一趟家。换出来的烟都被他拆出来扔在了后备箱里,现在已经攒了两大箱了。
他今晚并不打算去酒吧上班,依着袁桥的脾气,肯定是要开除他的。他本来就不准备在zero里一直干下去,丢掉这份工作也无关紧要。在zero工作的那段时间,他和同事相处愉快,最后的结局,沈浚齐不希望以一场闹剧结束。
张阿姨问过沈浚齐,要不要在家吃饭,沈浚齐谢过了,说晚上打算出去吃。
“出去吃啊,好好好,出去吃,换换口味,挺好。”
张阿姨总觉得沈浚齐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最近眼看着他有了工作,又疑似有了好友可以一起出去吃饭,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没有人知道,沈浚齐依旧孑然一身。
他开着车瞎逛,从这片辖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从车水马龙的白天,走到华灯初上的夜晚。
最后,他的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6桓的豪宅位于市中心,离他以前的家并不远,这两个月来,沈浚齐好几次从小区门口经过,却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他也并不打算回去看看,那里留给他的记忆并不美好。
他更喜欢的是现在他面前的小区——这个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算得上是金沙市第一批开的商品房,因为其所在的黄金地段,竟然已经列入了棚改的项目。
就和金沙市更新换代的展度一样,这片没有电梯,低于8层的小区,早已经被淘汰了。而在九十年代初期,这里住的都是和沈国峰差不多身家的商人,直到十几年前才被分流——做大了的搬入了更高档的小区,家道中落了的,则搬入了普通民居。小时候沈浚齐就在这里看到过不少闹剧,要债的,扯皮的,夫妻因为财产问题大打出手的,还有情妇抱着私生子上门的。
每到那种时候,沈俊杰总会把好奇的他牵回去。
“不要看,浚齐,这些不适合你。”
沈俊杰比沈浚齐大8岁,那时候已经知道这些人世间的肮脏险恶了,他总觉得沈浚齐小花骨朵一个,千万不要被这些东西污染了。
但是总有人不是这么想的——比如沈俊杰的母亲。每当看到沈俊杰糟糕的成绩单时,她总要把气撒到沈浚齐身上,沈浚齐的机灵被她视为狼子野心,沈浚齐的懂事被她认作谄媚,她嫉恨着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养子,将他视为心头的刺。
沈国峰主外,持家的女主人,态度便表明了一切,沈浚齐小时候经常受到家里的保姆和亲戚的欺负和虐待,现在他的身上,依然有那时候留下来的疤痕。
每当被欺负的时候,保护他的总是沈俊杰。可是沈俊杰也有做不了的事,他长大了,出去念了大学,认识了温柔的女孩,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并不能保护沈浚齐一辈子。
可是这些已经足够了。
沈浚齐站在小区的公园前,仰头看着当时他们的家里的窗户,仿佛就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和沈俊杰挤在窗子前,一起等待着窗外的流星雨。
虽然他们一次都没看见过。
光污染让金沙市夜晚的天空总是蒙上一层暗红色的薄纱,那个时候,沈浚齐心想,他长大了一定要做会看星星的科学家,以后就可以和沈俊杰用很大很大的天文望远镜看流星雨。
沈浚齐感到有水滴落在了脸上。
下雨了吗?
沈浚齐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渍,现竟然是温热的。
从他接到家里的电话直到今天,已经快四个月了,他经历过各种风波,这是第一次,如此地不坚强。
只有这一次了。
沈浚齐低下头,匆匆离开了这里,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怀念过去对他而言,亦是奢念。
*
袁桥今晚又去了一趟zero,昨天他把zero挖地三尺,现沈浚齐竟然跑了。
袁桥当下便要去6桓的家里找出这个祸水狐媚子,还没出门就被自己的小助理劝住了,小助理劝他,千万不要冲动,他说当时情况复杂,也确实是袁桥先找的沈浚齐,到时候闹到6桓面前,被沈浚齐反咬一口,那可就糟了。
袁桥只想戳小助理的脑门:“你是不是金枝欲孽看多了,还闹到6桓面前,你觉得是我会跑去告状还是沈浚齐会跑去告状?”
小助理说:“那您准备怎么办?”
袁桥说:“是男人就打一架好吗?背后阴人算什么?”
小助理心想,现在这么正直了,搞得当初向警察举报和请鸭子不是阴人一样。
不过袁桥也不是会在6桓面前搬弄是非的人,他虽然爱争风吃醋,但是懂分寸,大事上面绝不含糊。
6桓的提醒还在耳边,沈浚齐这人又捉摸不透,袁桥满肚子火气,只有咽了下去,打算等着沈浚齐被6桓甩了,再去教训他,最好揍得他认清事实,不要再耍滑头。
他的经验告诉他,沈浚齐就要被甩了。
他在6桓身边呆过一年多,对6桓再了解不过,6桓的前一任,听说也是因为某些事情上稍微过了火,然后和6桓分了手。而沈浚齐在他看来,不仅背景复杂,而且心机太深,有些时候,简直就是在钢丝上跳舞。
袁桥昨天就打过沈浚齐的电话,电话一直没接通,他打算今天再去一趟zero,找沈浚齐摸下底。
车刚驶入zero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电话就来了,袁桥拿出手机一看,是曾经理。
曾经理这时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zero的日常营业都是曾经理打理,除非举办各种活动需要袁桥出面的,曾经理才会和他联系,其余时间,则多半是月底盘点或者是迎检之类的大事了。
现在这个时间,不到月末盘点的时候,也没有接到迎检的通知,看到曾经理的电话号码,袁桥心里叫了声不好。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拔了车钥匙,一边匆匆接通电话,一边朝酒吧的方向跑去,电话一接通,曾经理在那边叫苦不迭:“袁桥,那个沈浚齐,到底是什么人啊!”
昨天又夸美又怜香惜玉,今天怎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有心讽刺,说:“今天怎么不说‘谁叫人家长得好看了’?”
曾经理说:“你就别讽刺我了,快来吧,我在仓库,大事不妙了!”
袁桥连忙从后门跑到仓库。
“怎么了?”
曾经理急得一头都是汗,又不敢叫手下的人去查,只有自己一个人闷在仓库里干着急。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曾经理翻开货架上的一个箱子,取出里面一包玉米片扔给袁桥,袁桥双手伸手接住了,里面的膨化食品在手中出哗啦啦的碰撞声,他感觉到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不对?”
他当下就撕开了这包玉米片,对着灯管仔细一瞧,里面除了玉米片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这里的烟呢?”
“全被换了啊!”
曾经理又随便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袋玉米片,自己先撕开后后扔给袁桥:“你看,这几十箱,全被掉包了啊!我就说他昨天怎么一直在暗示我外面的事情和烟有关系,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仓库里还有这些东西!”
袁桥不敢相信沈浚是有备而来,他接过那包东西打开一看,果然全是玉米片。
他背后一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理咄咄逼人:“这不得问问你介绍来的认了!他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烟都掉包?”
袁桥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护着他的难道不是你??”
曾经理是外地人,不了解沈浚齐家里的那些事,只是偶尔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说起来,也都是唏嘘的语气。他心想,这是袁桥带来的人,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犯不着坑自己人,便放心让沈浚齐去做了仓管。
没想到来了这些天,竟然惹出了大祸。
和老仓管的监守自盗不同,这偷的竟然还是酒吧里的敏感物品,说是曾经理的亲儿子都不为过。
一听袁桥也不知道沈浚齐的来头,曾经理更着急了:“他……他偷这个做什么啊?”
袁桥也糊涂了,6桓大方,沈浚齐住在6桓的豪宅里,有吃有喝有零花钱,犯得着偷这点烟来财吗?
“除非——”
袁桥想到一个可能,脸都白了。
除非沈浚齐要彻底整垮他。
袁桥一直觉得沈浚齐做事毫无规章,胡乱出牌。有时候感觉他就是一个神经病,有的时候又觉得他明事理,袁桥一直深信沈浚齐某些时候的调笑和大度是为了在自己这里讹钱,没想到,他却还藏着这么深的目的。
只要他们卖走、私烟的事情被举报到了烟草管理部门,他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仅在6桓那边无法解释,恐怕连手里这家zero,也要关门大吉。
袁桥想到这里,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在地上。
曾经理还抓着他问:“你说啊,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快去把东西要回来!”
袁桥被曾经理扯着衣领晃得头晕,他扒开曾经理的手,吼道:“卖这个烟不都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你不是说别人都在卖,就这么点货没事吗?”
曾经理说:“以前是以前,你还是赶紧去找下沈浚齐,想办法把烟要回来!”
袁桥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好。”
他在曾经理的不断催促下,拨通了沈浚齐的电话。
嘟嘟几声长音后,沈浚齐的电话竟然接通了。
听到对方喂了一声后,袁桥忍不住骂开了;“沈浚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曾经理连忙拉了拉袁桥的衣服。
现在有把柄在沈浚齐身上,可不能得罪他了。
袁桥只有忍气吞声,让自己的态度更平和一些:“烟是不是你换的?”
“烟?”沈浚齐的语气很平静,“原来这么快你们就现了?”
他越平静,袁桥越生气:“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好心把你安排到这里来上班,你竟然偷我的东西?”
“偷你的东西?”沈浚齐对这个说法表示不满,“我这是在救你。”
“滚犊子,你现在在哪里?我的烟又在哪里?”
沈浚齐说:“烟我是不会换给你的。”
袁桥气得要命:“你他妈简直是有病!”
他都打算开定位来查找沈浚齐的位置了,没想到手机却提示收到一张照片。
袁桥把照片打开一看,现照片里竟然是一堆焚烧过后的香烟。
“什么东西?”
曾经理凑过来一看,看到竟然是烟,又激动又愤怒:“怎么全烧了?他没提什么条件吗?我们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这个——这个疯子——”
袁桥脑子有点蒙,他完全猜不透沈浚齐的套路,只有逼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卖烟这件事情,有没有别人知道?”
沈浚齐说:“你既然在店里面卖了,就一定会有人知道,你们店里有常客,我跟踪过,就是稽查组的人。”
袁桥一听是稽查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是你举报的?”
沈浚齐说;“对不起,我可没有你那种举报的习惯。还记得去27号公关那天,我给你说过什么吗?我说,你给我一份工作,我把去27号公馆的机会给你,另外,再帮你担一次责任。”
袁桥被沈浚齐绕得云里雾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浚齐没有理会他:“我现在就帮你承担这次责任——你在店里卖走私烟的所有物证,我都帮你消除了,至于稽查组掌握的其他线索,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沈浚齐把电话挂了。
曾经理看到袁桥一脸惨白,着急的问他:“到底怎么说的啊,有没有事,什么事啊!”
袁桥彻底蒙了:“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他总觉得自己被沈浚齐利用了,可是到底哪里被利用了,却说不上来。
就在此刻,仓库的门被敲响了,曾经理把门打开,领班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经理,稽查组的来了,说是要检查仓库!”
袁桥和曾经理都傻了。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沈浚齐这一出,到底带来的是幸运还是霉运。
那一天,稽查专班突击检查了酒吧街数家酒吧,查出来源不明的外国香烟数千条,价值近百万。
zero并没有在涉事酒吧之列,却也惹上了不小的麻烦——有人实名举报zero酒吧贩售走私香烟,并附上了录音及纸质证据。
第二天,6桓接到了消息,专门派副手程葛去处理这件事。程葛接到电话时就知道,6桓这回被彻底激怒了。
这明面上看起来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但是如果对方有心运作,这个普通的案子也会变成一个棘手的麻烦,而且在6桓外出的非常时期,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处理完这件事,把袁桥和那家酒吧也都处理掉。”6桓的态度十分冷漠,“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
程葛说:“我办事,你放心。”
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派出的也都是自己手下的心腹和精英,至于酒吧,让袁桥转手卖掉,赚到手的钱,应该足够他去其他城市重新生活了。
但他也有头疼的事情——他现在这些天里,沈浚齐也在zero里上班,似乎在这件事里,还扮演了分量不轻的角色。
而6桓在知道沈浚齐可能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对怎么处理沈浚齐,一个字都没提。
程葛头痛了。
他去找了陈芸聊天,这位不久前的大太监总管还在幸灾乐祸:“哎哟,前几天嘲笑我是大太监的是谁啊?怎么今天到我面前来牢骚了?”
程葛说;“芸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能不能提示一下,6总到底怎么想的啊!”
陈芸说:“怎么想的?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的是你,你说你这人有用没用?在6总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揣摩圣意这个基本技能都不会?”
程葛说:“我真不懂啊!我都怀疑,他自己懂不懂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芸用文件敲他;“哟,都敢这么说话了,胆子很大哦。”
程葛说:“难道不是吗?”
程葛一直觉得,6桓在沈浚齐的事上,就是犯了一次又一次的糊涂。
从6桓刚步入商界时起,他就跟着6桓做事了。这么多年了,商场上什么大风大浪6桓没见过,他行事风格的确强硬霸道,却不是因为年轻气盛。6桓有的是霸道强硬的资本,霸道强硬也不代表一意孤行——相反,6桓十分看重属下意见,操控全局的能力一流。在金沙市,甚至是全国,没有人会否定他在商业上的才能。
这样一个头脑明晰的人,怎么就会在枕边人的事情上,这么糊涂呢?
先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三千万,然后是把人带到了家里,接着把陈芸派去给情人补锅。现在则更是厉害了,情人在对手的局里钻营,指不定抱着些什么目的,6桓竟然就当没看见。
这还真是昏了头了。
以6桓的家世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能轻易弄到手,他竟然挑了最麻烦的那一个。
程葛一颗忠心向着6桓,擅作主张,决定以身犯险,先替6桓把麻烦解决了。
他去了6桓的家里,把沈浚齐请出了这栋豪宅。
那时候,沈浚齐正指挥着保洁在家里做卫生,他知道6桓快回来了,特意让李阿姨叫了保洁,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前些天刚入了秋,正是赏菊的好时候,沈浚齐又让园丁从花园里搬来一些小雏菊,布置在家里的各个地方。
沈浚齐应该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走进6桓的豪宅,那些细微的变化让程葛如此感慨道。
沈浚齐就像家里的另一个主人一样,招待他喝茶,还请他吃新鲜的桂花糕,张阿姨在一边开玩笑说,这本来是准备留着6桓回来吃的,这是来了贵客,沈浚齐才特地拿出来。
程葛半块桂花糕堵在嗓子眼儿里,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大概能明白,为什么6桓对沈浚齐如此割舍不下。
长得美,有教养,有心计有手段,还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任何一方面,都能称得上是完美了。
沈浚齐说:“等会儿带点回去吧,张姨做了很多的,6桓也不怎么爱吃甜食。”
程葛放下茶杯,决定把心里的那点怜悯抛到脑后,和沈浚齐好好谈谈。
他问沈浚齐:”这段时间,你和6总联系过吗?”
沈浚齐说:“没有,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程葛不明白,沈浚齐究竟是有多么强的心理素质,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丝毫不受影响。
事实上,在他接手这件事情并了解到沈浚齐在其中的所为后,他就再也无法坦诚地面对沈浚齐。
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美人。
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是一步步的,把袁桥引到了陷阱里,他能吃苦,能隐忍,中途甚至还打过几次漂亮的反击战,最终的成功把袁桥从6桓的身边挤了下来。
只是程葛不明白,为什么沈浚齐煞费苦心地把袁桥从6桓的身边挤了下来,却又如此冒险,在整个计划中如此张扬,去触碰6桓的逆鳞和底线。
程葛说:“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金悦酒店的那天,我不会让你去6桓的房间。”
沈浚齐笑着给他斟茶:“程总,你和我,都不是做决定的人。”
程葛说:“你说对了,今天我来,就是请你离开的。“
他看到沈浚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程葛说:“两天的时间足够你收拾东西吗?”
沈浚齐勉强恢复了镇静,可是从他拿茶杯的手可以看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地十分厉害。
“是6桓的决定吗?”
程葛说:“我是他的下属,在他手下已经做了十多年的事了。”
程葛并没有明说。某些交际中,模糊其词,也是一种手段。
很明显,这种手段对现在的沈浚齐是极其有效的。如果沈浚齐能保持着几天前的理智,那么他会轻易现,程葛这种语言诱导的手段,曾经也是他对付曾经理的方式。
可他没有现。
这几天,他看似平静,却时刻留意着外界的动静,他一直等待着6桓为他的命运落下决定性的一锤,为此彻夜难眠,为自己,也为沈俊杰。
但6桓一直没有联系他,甚至连过去那些询问他什么时候休息的短信也没了。而在袁桥那一边,程葛接手zero酒吧之后,动静却不小,昨天,袁桥带着一笔钱离开了这座城市,只给他的手机里了一条三个字的短信——
你真狠。
可他还是赌输了。
沈浚齐说:“好。”
他的声音很轻,程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两天之内行吗?银行那边的借款已经还上,高利贷那边,还是和当初约定的一样,一年之内如果能还清,利息以银行的利率计。”
沈浚齐这次的声音足够大了,可惜语气却是不甘且绝望的。
“好,我会离开。”
“还有,替我谢谢6总。”
沈浚齐第二天便带着行李离开了,程葛给他安排了住处,但是他并没有住进那里,而是自己另外找了一家酒店。
他来的时候带着一个26寸的行李箱,走的时候,依然只有一个26寸的行李箱。
张阿姨心痛,却也无可奈何:“浚齐,你把衣服都带上啊,这天气这么冷了,你穿这么点怎么够。”
沈浚齐把东西都打包好了,那块手表和生日卡一起,还是放在了张阿姨给他的雪花膏盒子里,放进了行李箱的角落。
“没事的,这些衣服够了。”
沈浚齐自嘲般地笑了笑,他被6桓的甩掉的消息恐怕今天之内就会传进金沙市某些人的耳朵里,说不定几天之后就会做起了脱掉衣服的买卖,还需要这些衣服做什么。
张阿姨又去拿了些点心和吃的:“那把这些吃的带上啊,我看你也不怎么会做饭的,你在外面一个人,一定要知道照顾自己啊。”
沈浚齐把箱子合上后竖起来,他站直身体,张开双臂给眼前这个好心的阿姨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张姨,我会照顾自己的。”
他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在张阿姨的注视中,上了那辆卡罗拉,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沈浚齐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联系到沈浚齐。
程葛在知道沈浚齐离开后,一瞬间有些后悔,他想联系上沈浚齐,给他一些适当的帮助,电话却传来盲音。
消息在某些人那里传得很快,当下下午,陈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去了程葛的办公室,手里的资料重重砸在了程葛的桌上:“你他、妈还真以为自己是忠臣啊!你这是在作死!我告诉你!”
程葛扶了扶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辞职报告放在陈芸面前:“都准备好了,不用你说。”
陈芸骂他:“你也被沈浚齐传染神经病了吗?脑子瓦特了?这本来就是6总的私事,你骂几句就算了,你替他把人赶走什么意思。”
程葛说;“我相信6总就算会生气,也就是一时之气。沈浚齐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他能挤走袁桥,下一个能挤走的,说不定就是你和我。”
陈芸说:“你为什么要把他当做假想敌?”
程葛说:“不,我把他当我的对手。不仅是我,你知道,6总也知道,沈浚齐的目的,绝对不是还债那么简单。”
陈芸抬头看他。
程葛问:“你和我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才会让事情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沈浚齐和地下钱庄和港口项目没关系,宫予生能盯上袁桥,那么他若是和沈浚齐合作呢?”
陈芸不说话了。
程葛站起来,越过陈芸的肩膀,去给她倒酒。
“陈芸,现代社会,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金6投资是6桓的事业,也是我们的事业,我不能留一个隐患在内部。”
程葛把酒杯递给他:“你觉得呢?”
陈芸仰头把酒干了:“我要申请出差。”
她没程葛的那份赤诚和忠心,她只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6桓回来的前两天,金沙市一直没有见到阳光,黑压压的乌云挤在天上又落不下雨,让人堵心。
6桓坐上接他的车时,车外突然落下了豆大的雨点,雨点噼里啪啦搭在窗玻璃上,在玻璃上留下破碎的水渍。
司机说:“还好飞机没晚点。”
6桓翻开手中的项目建议书:“看来又要降温了。”
他正在看的项目建议书是最近这一个月的成果,并非甲方之前的版本,而是公司内部的研究。对于从未涉足的港口建设及经营管理来说,一个月的调研时间,还不够充分。
但他得回来了,金沙市是他的地盘,不容有别人觊觎。
司机问他:“6总,回办公室还是回家?”
6桓翻着意向书,头也不抬:“回家。”
自从zero出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沈浚齐联系了,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于沈浚齐的去留问题,他还在考虑。
他当然舍不得沈浚齐,可是他也容不得沈浚齐抱着别样的心思当着自己的情人。
6桓十分矛盾,zero的事情让他大雷霆,甚至好几次都打算干净利落地把这段情缘处理掉,可是每次拿起手机,想起沈浚齐的温柔,想起沈浚齐的叛逆,甚至想起他的声音和美貌,都让他无法按下通话键。
6桓决定冷处理。
可是到了金沙市,该有的冷静,却再也不见踪影。
眼前是简洁精炼的文字图表,每一页都价值千金,6桓却看不进去,他在想,等会儿沈浚齐会怎么迎接他?
会道歉?会祈求原谅?或者是和过去一样,满不在乎,故意挑、逗他?
他总是能给自己这么多新鲜感。
6桓叹了口气,把意向书放在一边,对司机说:“开快一点。”
雨越来越急,身后的大老板了话,司机却不敢不听,只有挥常的车技,冒着大雨,把6桓送到了家。
到家时是下午四点钟,司机问:“明早要来接您吗?”
6桓考虑片刻,说:“不用。”
小别胜新婚,一夜的时间,远远不够。
6桓刷卡上了电梯,他提前给张阿姨说过,晚上要回来吃饭,沈浚齐应该也知道自己今天会回来,如果他聪明一点,应该还会知道自己坐的是哪一班飞机。
电梯稳步上升,很快便到达了顶层,电梯门打开,入户花园里绿意葱葱,点缀着新鲜的小雏菊,和6桓离开之前的装饰有了些应季的变化。
看来还是个家居小能手。
想到这里,6桓的心情也舒坦了一些,他走进客厅,把公文包和外套递给了李阿姨,张阿姨从餐厅走出来:”回来啦?“
“嗯。”
张阿姨说:“吃饭吧,我知道你肯定吃不惯飞机餐,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
“辛苦了。”
6桓很尊敬这位阿姨,他去卫生间洗完手后径直去了餐厅,却现餐桌上只有一份餐具。
张阿姨还没现异样,她把椅子拉出来,餐布铺好,看到6桓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问:“怎了啦?菜色不行?”
6桓皱眉:“沈浚齐人呢?”
“浚齐啊——”张阿姨看着6桓,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浚齐好几天前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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