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胡匪男子惊恐地叫道，但他此刻虽然已经吓破了胆，但依旧还没有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控制着音量。
他明白，要是再大点声，这男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因为这男人的双眼，就是这么可怕，比他所见过的所有眼睛，比那最凶悍的猛兽，都要可怕，让他只是看上一眼，便已经如同置身于死亡之中一般。
刘德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手中的宝剑既没有砍下去，也没有收回，只是这样冷冷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胡匪。直到片刻之后，他方才轻出了一口气，剑尖一横扫，在胡匪男子胸前划过一道血痕，方才收回了剑。
胡匪男子只觉得胸口之处一阵发麻，顿时四肢便失去了任何感觉，就像是不属于自己的躯体一样，让他更加惊恐了。
“大，大爷，饶命，饶命啊！！”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那胡匪男子顿时面如死灰，急忙哀求道。
“饶命？”刘德景冷冷地看了一眼房中其他地方，便忍不住闭上了眼，又把目光收了回来，冷然道，“三息时间，给我一个可以饶了你的理由。”
“这……”这胡匪男子当然知道刘德景的意思，顿时眼珠子乱转，拼命地思考着回答的方式。他自然是知道对方对自己杀意极浓，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那绝对是死定了。
“我，我可以带大爷去我们抢来的所有财宝放置的地方，那绝对是一大笔财宝啊！”
刘德景冷冷地看着他，嘴唇轻动：“一息。”
“这人不爱钱？”胡匪男子急忙吞了一下口水，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大，大爷莫急，您肯定是来报仇的吧？！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杀过大汉子民，您要找谁，我都可以帮你把他找出来！！”
“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还不够，二息。”刘德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啊？？这……这……大爷！！您就别折磨小人了，你想知道什么，随便说，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饶我一命啊！！”
那胡匪男子此时吓得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只得拼命地磕头如捣蒜，哀求着刘德景。
看着他这窝囊的模样，刘德景轻蔑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他留下他的原因。见对方已经彻底屈服，他淡淡地说道：“那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这里有多少你们的人？”
“现在估计就十一个人，但是已……已经被大爷处决了两个，加上小人还有九个。至于为什么来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族长说要抓什么人。”
“第二，你们抓来的人呢？有多少，又关在哪儿？”
“那，那些汉一……人，他们都关在北面的一座围栏之中。人数……估，估计有两，三百人吧。”
“第三个问题，你们这次总共来了多少个人？有多少据点？”
“这……这小人的确是不清楚，小人只知道附近还有四个据点，但是具体的情况，都是族长他们才知道啊。”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傍晚的时候，你们有一群人突然出去了，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刘德景此时不动声色地问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具体的我不知道，好像是发现了要抓的目标，然后就都出去了。”胡匪男子连忙说道。
“什么目标，需要你们这么大阵仗？”刘德景好奇地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这……真的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从中原来的，好像是什么大官。”这胡匪男子一脸苦闷地回答道。
“中原来的，大官？”刘德景一下心里一惊，“难道说……”
这个时候，突然不远处发生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求救声突然响了一下，便转瞬即逝。
“遭了！”刘德景暗叫了一声，随即冷然道，“谢谢你的情报，照约定，我，不杀你。”
“谢，谢谢~~”胡匪男子立马感激得差点哭了出来。
刘德景快速走向门口，将一旁挂在墙上胡匪的刀丢给了依旧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女人，冷声道，“你们受的罪，要不要讨回来，看你们自己。在这个世道里，要想活命，自己不拼命，谁也帮不了你们。”说完，他便打开门，快速地跑了出去。
那胡匪男子闻言顿时面如死灰，眼见刘德景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而黑暗之中，却响起了一阵摸摸索索的声音。明晃晃的刀光，映着月色缓缓飘起，三道身影如索命的亡灵，就这么慢慢地朝他逼进过来。
“该死！！该死的汉羊！！你骗我！！！”
一声激烈地叫声从身后传来，刘德景面如冰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面前，那两间闪烁着灯光的屋子里，一阵人影攒动。刘德景二话不说，脚上一加速，借助着一旁的土墙，右脚轻点，快速地掠上了房顶。
这个时候，下方的门打了开来，一个上半身还依旧裸露着的胡人男子紧张地从门中走出，四下里左右张望着，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刘德景从他头上掠下，白明剑直接刺穿了胡匪男子的天灵盖，顺着脖子插入胸腔，紧接着双脚在他后背一蹬，借势倒飞，掠进了屋中。
“什么人！？”屋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叫。
唰！
一道剑光快速闪过，房间里的骚动立刻停止了下来。刘德景走出房门，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最大的建筑，叹了一口气，又快速朝着另一个点灯的房间跑去。
同样没有遭遇任何有效的抵抗，房中的胡匪也在惊慌之中被尽数斩杀。清理掉了外面的敌人，刘德景终于来到了那座巨大的房舍之中。
这屋子，看起来像是安放牲畜的棚栏，在中原地区没有见过。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接近了北境边疆，畜牧业相对较内地也更加发达，因此便应声建立了这种设施。
但即便是如此，这样的一座棚舍，也不过只是相当于三四间民居的大小。这种屋子，居然能挤进两三百人？刘德景光是想想，便觉得心中一阵发紧。
一声又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从棚舍之中传了出来，显然有着什么人在遭受折磨。刘德景叹了一口气，从门口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气十分糟糕，浑浊，浓密，弥漫着强烈的臭味。这样的味道，光是闻上一口，便让人脑子发胀，肠胃一阵强烈的不适，几欲呕吐出来。
进入门中，两道熟悉的身影自然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他的眼中。陈到抱着手，面色冰冷地站在一旁，而二子则是一边咆哮着，一边动手不停地抽打着什么。
随着他每一次的动作，都有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原本应该是残忍至极，让人不快的声音，却不知道为何，此时听在刘德景的耳中，却并没有那么不堪，反倒是有一点畅快。
察觉到有人出现，陈到第一时间转过头来，一看到是刘德景，他眉头一皱，低着头立马说道：“大哥，对不起，是我的错。”
一旁的二子听到了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扔下手中的东西，跑了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急忙哀求道：“头，头儿！！这都是我不对，是我鲁莽了，您要是有什么就惩罚我吧，和到哥无关啊！！”
“闭嘴！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关你屁事！”陈到闻言眉头一皱，一步迈了过来，直接一脚把他踹开，骂道，“老子犯的错，老子自己会承担，你急个什么劲儿？！”
刘德景看着他们这样，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呼~~”陈到长出了一口气，肃然地看着刘德景说道，“大哥，是我的错，我先找到这里，然后看到这一幕，就，就，就实在是没忍住，先动手了。”
“头儿，真不是到哥说的那样，是我的干的，我没留意四周的情况，就鲁莽地动了手，所以才导致暴露了行踪！”
此时二子又再爬了起来，连忙冲到刘德景面前，说道。
“你！”陈到圆眼一瞪，又想一脚踹过去。
“够了！”两人简短的几句话，刘德景自然已经听明白了，立刻喝止道。两人闻言一舔嘴唇，也都不再说话了。
刘德景前行了几步，穿过两人的身体，朝里看去，顿时也不由得眉头紧锁，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景象，若非亲眼所见，常人无论怎么展开脑洞，又怎么可能想得到，人的恶毒，竟然会到达这种地步。
外面看去不过只是一间普通的房子，只不过稍微大了一些。可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或者叫另一个世界更贴切。
房子内部，地面被挖成了数个大坑，上面用各种方框状的网格封着。而这些大坑之中，此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粗略看去，竟有两三百人之多。看来正如之前那名胡匪男子所说，被抓住的人，应该都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大坑不过半人高，所有在里面的人都只能勉强地蹲着身子，根本无法站立。也不知是粪便还是什么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恶臭，充斥在这空间之中。
网格上方，只有他们所站的这个入口处，还算是一片平地。两个胡人男子此时倒在地上，一个早已身首异处，而另一个则是满身伤痕，此时还因为剧痛而不停地抽搐着。想来，刚才那凄惨的杀猪声，应该就是这个男子所发出的。
在男子的身后，墙上，不出意外，又是惨不忍睹的一幕。一个年轻的男子此时被扒光了衣服，钉在了墙上，无数不忍直视的伤口几乎遍布了全身，已经被摧残得不成人形。可他还没死，尽管只是奄奄一息，但是还没死。
一股强烈的血气突然奔涌上来，冲得刘德景脑子一阵眩晕，鼻梁竟然不由自主地一酸。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应该已经能够习惯了，然而他高估了自己，那源自于血脉的感情和羁绊，即便面对着的是一个陌生人，却也同样会激起他这种强烈的情绪。让他躁动，让他愤怒，让他难以自抑。
刘德景一语不发，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那地坑之中的人们，此时也早发现了上方的骚动，但是没有人敢说话，只是静静地，既惊恐又满怀期望地看着他。
铛！
一声清脆的剑鸣，随即白光一闪，直接擦过了地面那个胡匪男子的喉管，没入了地中。那胡匪男子顿时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嗓子里不断发出咔咔的声音，却是一下死不过去，光是看着便知道究竟有多痛苦。
之后，刘德景缓步走到墙前，淡淡地说道：“你本不该有此遭遇，但天道不公，普通百姓又能如何？只可惜我们来晚了，也无法将你救下。现在我唯一能帮你的，只有让你脱离这痛苦，轻松地去往那个世界。”
那男子闻言身子微微一抖，嘴巴一张一翕，似乎拼命在往外挤着什么话。
刘德景眉头一动，凑过去问道：“你可还有心愿为了？若我能够做到，必定尽力而为。”
“救……救……”男子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半天也只挤出了这两个字。
“救？救谁？”
“救……救救……妹……大……家……”
“救你妹妹和其他人吗？”
男子的头这个时候微微动了动。
“放心，即便你不说，身为同胞，我绝不会坐视不见。”
此时男子嘴唇又动了动，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了。
看到男子最后的唇语，刘德景只觉得眼眶似乎微微一花。手中剑光一闪，只见男子胸口顿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并没有大量的血液流出。但他的气息，却在眨眼之间，尽皆消散。
刘德景握着剑，一时之间情绪如波涛卷涌，百感交集。直到死为止，直到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之后，这男子的心中，没有怨恨，首当其冲的，还在挂念着他的亲人。虽然他算不得什么伟大的人物，但这份情感担当，足以让人敬佩。
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尊崇着自己的内心，朝着那死者深深地鞠了一躬。而陈到与二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也是纷纷弯下了腰。
这个时候，原本一直死寂的房屋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声啜泣之声。很快，这样的情绪便快速地蔓延开来，一股强烈的悲痛弥漫在人群之中，让人难以自抑。
刘德景此时站了起来，转过身慢慢朝着坑边走去，阴沉地说道：“二弟，毁了它。”
陈到应声拔出雕云刀，唰唰唰几道刀光划过，那栅栏直接被劈成了数段。二子急忙去将这些栅栏搬开，终于将众人都放了出来。破开了头顶的限制，人们纷纷站起身来，终于再度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哭泣的脸庞之上，也露出了一些劫后重生的喜悦。
“哥哥！！”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小男孩哭喊着冲出人群，拼了命地爬上地面，便朝着墙边冲了过去。
他一下扑在那名已经死去的青年身上，丝毫不管污垢和肮脏，嚎啕大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呜呜……”
看到这一幕，谁都明白，这名看起来如同男孩子一般的少年，其实就是那青年男子的妹妹。
刘德景转过头，看着那少女的背影，看着那青年的面容，一语不发。他的气场很是奇怪，使得陈到与二子站在他身后，也是对视了一眼，不敢吭一声。
就这样过了半响，刘德景突然开口说道：“二子，你说得没错，上方昏庸无能，下面私欲横行，竟会使得人民的生活，变得如此痛苦。这样下去，不知还有多少人间惨剧将会出现，更不知会持续多久……”
陈到和二子又对视了一眼，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刘德景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刘德景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然，字字如金石落地，不可动摇。
“若未来天下大乱，我誓必揭竿而起，除孽灭妖，还百姓以公道安平，还世间以正气浩荡！你们，可愿随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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