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的人一向不问世事,为什么要针对我们?”黑衣女子看着于毒,冷声道。
“人有千百万,又岂能一概而论?”于毒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说道,“出世是修行,我入世也是修行。至于针对你们,这话可是不对。我之前说了,我对你们没有个人好恶,只是奉命而为。”
“奉命而为?哼,好一个奉命而为,看来紫府也是自甘堕落当人走狗了啊?但你确定,你背后的力量能支持你这么做?”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看着黑衣女子的态度,于毒的面皮也是不着痕迹地抖了一抖。黑衣女子之前与岳行山的争执,他在暗处都看在了眼中。他对于她的来历,说实话,也多少有些忌惮。
紫府作为并州一个神秘的势力,一个由方士组成的集团,的确是具有极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不仅仅是对于人心的影响,更重要是影响着一种力量的平衡。但虽说连狼孟都颇为忌惮,却并不代表紫府的力量是独一无二的。
并州何其大,势力何其多,仅就方士力量,都还有那玄武山玄空阁强行压过一头,更别提还有最近冒出来的天柱宫。纵然在太原地界,他紫府算得上数一数二,但放眼整个并州,又岂会只有他一家独大,这一点,于毒当然很清楚。
因此黑衣女子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与气度,方才让于毒也有些警惕。
“姑娘的嘴还真是毒,当真比我于毒还毒。走狗当然不是,只算合作而已。小生看姑娘赶路也是累了,若是想休息一下,小生自当作陪。”于毒心思一转,陪笑道。言下之意,自是不用挑得太明。
看着他这副笑容可掬的模样,黑衣女子俏目微眯,心中也在盘算着。于毒这说法,显然是忌惮她身后的力量,不打算和她硬拼。当然,之所以对方会这么做,自然也是没有把握真的能留住她。若说正面交手,黑衣女子的确算不得特别强。但是论隐匿逃命的本事,那绝对算得上是个中的佼佼者。
虽说蔡邕父女独自在深山之中穿行,十分凶险。但是和眼前这家伙比起来,那可是要安全多了。在他面前,她并没有办法保那两人安全。毕竟眼前这个家伙,并不是一个守礼的人。
两害相较取其轻,想到这里,黑衣女子冷笑了一声,随即走到一旁的一处石块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于毒,说道:“你这人,倒是真会算计。什么好处都吃完,什么责任都不担,当你的同伴,还真是倒霉。”
听到她的挖苦,于毒也不恼,同样走到黑衣女子对面的石块上,正襟而坐,笑道:“姑娘谬赞,小生也就笑纳了。”
“哼。”看着于毒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黑衣女子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一双明亮的眼睛转向了蔡邕父女所去之处,目光之中充满了担忧。
话说蔡邕背着蔡文姬,在这山林之中摸索,别提有多痛苦了。虽说眼下他所走的还算是一条道路,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有等于没有。
这条道路,并非是谁修出来,或者说开辟出来的,而是单纯是被进山之人踩出来的。这七岩山的西侧,林地茂密,蛇虫众多,但同时也是不可多得的药材狩猎俱佳之地。
虽说正常人不会愿意靠近这里,但重利之下必有勇士,平日里想来也还是会有一些猎人或者采药人冒险进入山中。后人跟着前人的足迹,便生生踩出了这条小道。毕竟山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自然就成了路。
可是这样的道路,崎岖不平,草根碎石众多。平日里即便是蔡邕自己走,恐怕都得要了老命,何况现在还背负着一个生着病的蔡文姬。
夜晚的山林之中,寒气渐盛。虽然因为植被茂密的原因,并没有多少风,然而水气下沉,地气上浮,却让夜晚的山中,更加湿冷阴寒。
由于担心蔡文姬的身体,蔡邕早已将外袍套在了她的身上。而他自己此时,也就只穿了一件略厚的棉服而已,根本不足以保暖。只不过现在由于他在不断地奔跑,浑身尽冒着白气,因此倒也还不觉得有多冷。
这段路,可能算得上是蔡邕从生下来到现在,走过的最难,也是最长的一段路了吧。他自小便天赋卓绝,才华横溢,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忠礼孝道更是名声远扬,走到哪儿都被捧若上宾,因此哪儿会吃过这番苦?
若是平日里,就算有人拿着一把刀在后面逼着他,恐怕也难以让他在这种困境痛苦之中坚持下去。
可现在,背着几十斤的人,在零下的低温之中于深山里艰难地攀爬,脚下一片泥泞,枯枝烂叶到处都是,时不时还会有灌木横生出来,划得身上尽是伤痕,他却竟然依旧在坚持。偶尔脚下会因为站立不稳而略微打滑,但他却从未摔倒。尽管无法跑得太快,但他的脚步却从未停止过。
他的心中,此刻真没有太多的杂念,只有一种执着。只要一想到蔡文姬落入那群贼人手中,将会遭遇到什么对待,就让他心如刀绞,可真是比杀了自己还难受。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感到如此焦虑。
然而不管再怎么烦躁,他此时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坚持下去。既然黑衣女子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只要走进山中某处,将那个东西打开,就一定会有人来拯救他们父女。他信了,这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即便是为了这宝贝女儿,也得拼下去!
蔡文姬趴在蔡邕的背上,似乎是懂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男子心中的那股坚持,那种不屈。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她的心中,早已暗暗做下定了决心。
夜晚的山中,虽说道路艰险,但这还不是蔡邕最担心的。时不时周边的草丛灌木之中传来的声响震动,才真的让他无比紧张。毕竟环境的恶劣,人还能够凭借小心和谨慎应付过去。但若真的突然冒出什么蛇虫虎豹之类的,以他们父女现在的状态,简直就是一顿行走的大餐。
不过好在每一次的骚动都似乎只是虚惊一场,尽管这种状况出现了两三次,但所幸并没有什么野兽现身。
蔡邕背着蔡文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经历多了后,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也已经有些麻木了。
此时,他的前方不远处,树丛之中又出现了一阵小骚动。
“唉,又来了。”蔡邕见状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之前的这种情况,都是一些兔子田鼠之类的小动物造成的,压根就没有什么猛兽出现,想来他自己也是多虑了。
可当他继续前行的时候,却现那骚动越来越强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一团巨大的黑影猛地出现在他面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
“噫~~~!!堕了!”蔡邕见状顿时大惊之色,脚底一打滑,整个身子就向后仰去。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朝着蔡文姬压了过去,顿时面色一苦,大叫了一声。
就在他悲痛不已的时候,却惊然现自己的身子停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惊讶地说道:“大师,你咋在这儿呢?”
蔡邕闻声又惊又喜,连忙抬头一看,陈到一手撑着他,一手正抱着蔡文姬,同样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陈到!?你没事啊!你咋会在这儿呢?”见有一强援到来,蔡邕自然是喜不自禁,连忙抓着陈到的手臂叫道。
可陈到却没他那么开心。聪明的他,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和蔡邕父女在这里相遇,绝不可能是偶然那么简单。
虽然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此刻很显然陈到那边的情况也很紧急,因此在简单地和蔡邕交换了一些信息之后,他便背过蔡文姬,三人朝着山中的更深处走了过去。
而此时,七岩山的深腹之处,还有一群人,显得十分焦急。
七岩山的中心之处,有一处福地,名叫七岩洞,也叫七宝洞。洞中奇石遍布,更有幻光迷彩,钟笋之尖水滴落下,妙音阵阵,看起来如同仙家洞府一般。这座洞窟,乃是七岩山中传说的福泽之地,地势极佳,风水极好,因此也作为神灵供奉之处。
只不过,这神灵的居所,此时却被一群人类给占据着。
“怎么还没到啊?”其中一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按理说应该到了,不会有什么变数吧?”另一人也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呸,胡说什么呐?!”一名女子急忙斥责了一声,目光瞥向一旁,说道,“有姝姬在,能有什么变数?”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连忙应道:“也是,也是,我们就好好等着信号便是。”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不经意地转向了同一处。
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一个身影,坐在洞口处,一语不,只是静静地看着漆黑的西南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陈到带着蔡邕与蔡文姬,穿过了层层密林,终于来到了西沟的入口处。这里地势险要,怪石嶙峋,泉水叮咚之声从中似有若无地传来。
若是站在高处,一眼望去,便会惊奇地现,在黑夜之中这谷里竟看不清五步之外的景色。若是平时,谁也不愿意没事儿往里钻,但到了这个时候,这种绝地反而是他们最求之不得的地方。
一路上,陈到与蔡邕相互交换了情报之后,方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尽管他自认为算计得已经够精细了,却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后手。若不是那不知名的敌人蹊跷得并未出手,否则恐怕他这一番赌上了性命的举动,都将变成毫无意义的笑话。
眼下三人终于来到了最后倚仗之处,能撑多久,就看命了。
陈到冲蔡邕递了一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黑衣女子交给他的那个纸筒,一点火,砰地一声,一颗红星冲天而起,拉出了一根细长的光柱。
“出现了!!西沟?怎么会在那里?!”
远处七岩洞中的人看到这红星,纷纷叫着站起了身来。而那洞口之处的身影,却早已蹿了出去。
看到这红光冲天,陈到也没多做停留,转身便带着蔡邕二人进入了沟中。
西沟里面十分深奥,但是一开始却非下降的道路,而是一个小陡坡。这里宽不过三尺,仅仅能容一人通过,陡坡的坡度过了四十五度,两侧均是高达百丈的光滑峭壁。尽管不知谁在这里凿了一些最为简陋粗糙的楼梯,但依旧改变不了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势。
陈到带着蔡邕来到坡顶之后,看了一下那深不见底的谷渊,沉声道:“大师,我兄长走前吩咐我务必保二位安全。可是陈到力所不及,或许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你们二人进去之后,务必找一个安全之所藏起来。我相信,那黑衣姐姐的同伴,一定就在这附近,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拖住他们!”
说完,陈到将蔡文姬交给了蔡邕,转身站在卡口顶端之处,双目圆睁,平静地看着下方。
蔡邕背着蔡文姬,看着陈到的背影,说不出地感激与不舍。陈到此时,衣衫已是破烂不堪,他的脸上,手臂,腿上,也已是伤痕累累。
虽说这些伤口并不大,看起来不过只是树枝划破的痕迹。但从他这邋遢不堪的模样,便可知之前他所经历的场面到底有多么困难凶险。尤其是他背上那一道巨大的衣服划痕,几乎将衣服完全撕烂,肌肤也已裸露在外面,明显证明他曾经遭受过异常凶险的一击。相信若非是陈到反应够快,躲过了这一下,现在他们也见不到他了。
可就算这样,陈到却依旧没有任何退缩逃避的意思,就连胆怯之意都没有半分。这等气魄,这等决然,又怎能不让蔡邕动容。
“陈到,你一定要保重,我相信,他一定会及时赶过来的。”蔡邕有些哽咽地说道,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根据。可是他知道,对于陈到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激励了吧。
果然,陈到闻言身体微微一震,转过头来,咧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那一口白牙,在这漆黑的夜里,是那么地耀眼。这直率的少年,尽管满脸污秽不堪,尽管身处黑夜之中,也掩不住他绽放的光彩。
蔡邕重重地点了点头,强忍着有些红润的眼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深涧之中。
而此时,西沟前方不远处。火光点点,终于出现在了陈到的视野之中。
近百人的队伍,此时快步地朝西沟之处涌来,一股近似于疯狂的杀怒之意萦绕在他们身上。近百人?没错,就是近百人。原本过一百二十人的队伍,竟然在这夜里,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整整杀掉了二十七人!还不包括重伤者!
二十七人啊!都是狼孟精心培养出来的精兵!虽不敢说比北军、羽林军如何,但是那狼主可是有着绝对的自信,这些人绝不会逊色于并州刺史的亲兵。可就是这样的二十七人,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个小孩的手里,又怎能不让人心惊?又怎能不让人愤怒?!
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充斥在这支队伍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愤怒与杀意。他们都算得上是各自地区的骄子,一路走来也不知曾经将多少人踩在脚下,一种极其强烈的傲气,是他们最为骄恃的东西。
可今天,什么脸面,什么尊严,什么骄傲,都被死死地踩在了脚下,彻底被粉碎掉了。而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依旧满脸稚气的孩子!
当他们抬起头,远远地看到那站在高处的人影时,顿时面目狰狞,杀气喷涌而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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