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传栋一直觉得自己这一年过得挺不顺利的。
大约就是从年初那阵子开始,圈子里要做品牌运作的客户突然就少了。
好多本来可以走量每年鸟枪法撞一撞驰名的企业,一夜之间似乎变得谨慎,不想再这样每年碰运气,哪怕让他风险代理,开的价钱也低得多。
本来报个两三百万、躺赢之后收钱、不成不要钱的买卖,根本就没有企业再来上当。
琢磨了好几个月,大约半年前的时候,刘传栋这种关系型的代理人,才彻底琢磨过来是怎么个味儿:生意好像都被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走“司法认定驰名”捷径的代理公司抢走了,而走工商总局传统行政审批路线的,自然少了很多。
无奈刘传栋本人没有律师证,也缺乏运作这一块的能耐,想第一时间跟进复制,也做不到。
蹉跎数月、看着自己的公司每个月报账流水的基本开支一直走着、写字楼房租也不能省,进项却前途寥寥,刘传栋年中的时候便做了一个决定:
把自己的公司一关,找个圈内的大佬投奔,不再自己做老板了,勉强给人做个甘附骥尾的低等合伙人或者小股东吧。
虽然他没律师证没专代证,但想给大所当个最低级的合伙人,分红要求不高的话,四九城里还是能有人收留的——毕竟他和工商总局那票领导的人面关系还在,在四九城里办事,从来都是多个朋友多条路的。
只要你认识的领导多,领导们也能记得你。同时去大所时开的价良心一些,只要个小康,还能帮忙拉业务,大所的合伙负责人都是能容得下的。
而且,进了新公司的话,刘传栋本人能力的最大瓶颈短板就可以得到补足——原先他都是纠结几个野路子一起瞎搞,手下没什么专业人才。到了大所,只要他有关系,能接进来活儿,哪怕他自己不会做,或者至少不会所有环节,那也可以把具体的运作和诉讼部分包给同事。
当然,在关掉自己的公司之前,刘传栋也没忘举报恶心了一下去年在年底交流会上交恶的冯见雄——在刘传栋看来,那种模式化规模化的抢生意,似乎苗头最初就是从冯见雄那边传出来的。
那也算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
虽然后来的结果貌似没什么卵用。举报冯见雄把法援中心的公共资源私用,被一个女生顶罪顶了下来。他也就只能跟着举报了那个女的,算是出口恶气,随后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似乎不会有后遗症了。
……
已经好几个月没开张没接到单子的刘传栋,这天就接到了一个曾经在某个交流会上一面之缘的潜在客户,主动给他打电话过来。
“诶呦,朱总!什么风把你吹来,我是说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刘传栋接起电话的时候,那叫一个眉花眼笑。
飞鸿管业的朱虎,可是他一直想勾搭的一个大客户。今天居然主动找上门,实在是难得。
难怪写字楼窗口的枯树枝上一大早有鸟类哇呜啦哇呜啦叫呢。(ps:傻逼,喜鹊是叽叽喳喳叫的,哇呜啦哇呜啦的是乌鸦。)
“小刘,最近还在做驰名代理么?”电话另一头朱虎的声音很沉稳。
“有做有做,我这边是最专业的!”刘传栋恨不得隔着电话就让对方看到他拍胸脯时自信满满的样子。
“那专利你能做么?”朱虎继续追问。
刘传栋这回倒是愣了一下,毕竟他做了多年品牌,对专利没什么涉足过。虽然到了新公司,但专利这块也一直没开张过,所以依然有些不习惯,脑子没法瞬间转过来。
不过,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刘传栋就豁然了:这要是半年前有人这么问他,他还得犹豫犹豫。如今,他已经投奔了京城排行前三的知产大所、鼎革知识产权代理事务所(排第一的他没资格去当合伙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不懂,可以先接进来转给别人么。大不了自己就只从直接经办人手上再赚3o%接业务的抽成、剩下的7o%给具体干活的人不就好了?
想到这儿,刘传栋就得意洋洋地说:“朱总,您今儿个找我那就真是找对人了,我现在可是鸟枪换炮了,您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给你一站式搞定,咱给你做‘整体服务解决方案’!”
刘传栋还有模有样地学了一个近几个月听鼎革事务所其他资深合伙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新词儿。
这种综合型的大所,最喜欢说“给客户一站式搞定、提供全方位无死角知识产权服务整体解决方案”。
听起来就专业,霸气。
朱虎显然有些吃这一套:“好,那有空我们聊聊。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也是了解过行情的,这块儿业务最近有收紧的趋势,如果找你,我只做风险代理。你要是想先骗我几成资料费、服务费什么的,我劝你早点收了这个心,咱也别谈了。”
听了这话,刘传栋顿时很为难。
按他原来的办事方式,品牌代理搞纯风险代理、一点预付款都不收,是可以做到的。毕竟就算不成功,也就他自己付出了点劳动罢了,并没有别的成本损失。
但是,如果按照今年圈子里渐渐摸索出来的新运作方式,前期成本就比较大了。
至于专利代理那块能不能纯风险代理,他就更加没法评估清楚这里面的风险了。
不专业呐。
更何况,如今他不是自己当老板了。因为能力上的短板,他如今投奔了大所当个敬陪末座的小合伙人。所以接单上能够答应到哪一步、何种程度的条件,他自己的权限也是受到制约的。
如果冒冒然答应客户的苛刻条件,到时候给所里造成损失、或者让其他同事白忙活,他还得退赔一大笔钱。
心中打鼓之下,刘传栋委婉为难地说:“朱总,这事儿我们慢慢聊吧,我现在的所可专业了,这方面都有行规的……”
朱虎立刻毫不客气地驳回了他的婉拒:“你别跟我扯虚头巴脑的,市面上肯风险代理的事务所多了去了!既然是初次合作,你怎么让我信任你的能耐?如果这次你做得漂亮,我认可了你的能力,下次还怕我不肯给预付款?”
“这……”刘传栋陷入了两难。
不接吧,怕这个大客户就这么溜了。几个月都没开张大单子,在新的所里不好混。
接吧,自己就要承担风箱里老鼠两头受气的夹心压力,一旦失败,可不仅仅是自己白干就能全身而退的。
犹豫了许久,最后刘传栋还是冒险之心占了上风。
富贵险中求!原则上先应下来吧!
别人都能干成的事情,凭啥哥就干不成?
真以为哥是那种除了在工商总局认识了一些领导以外、其他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的关系户?
……
冯见雄跟田海茉拜访完最后一家做局的客户,准备回金陵的时候,他顺道给前一天第一个拜访的朱虎去了电话。
当然,只是不着行迹地“关心”了一下对方的进展,没有刻意多提。
不过,仅仅如此,冯见雄还是从对方的聊天中,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朱虎已经找到这一块的风险代理“供应商”了。
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就敲定了意向,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联络的,只可能是冯见雄给他推荐的联系方式。
也就是说,刘传栋已经上钩了。
冯见雄心情大好。
敢举报哥和哥的女人?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叫你赔到全家跳楼为止!
只不过,这一行里,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杀招往往就是在当初手贱的人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才会爆出来。
含沙射人影,至死人不疑。
两个小时的航班,飞机降落在江宁机场。冯见雄打了个车,载着田海茉直奔莫愁湖的公寓取车。
田海茉虽然也有些积压下来的生意琐事要忙,却不急在一时,可以在金陵盘桓数日再回钱塘——反正如今都是远程办公,电话邮件遥控一下家里的高穗果就行了。
一到家,冯见雄先给刘教授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在学校时谈一谈,关于“司法认定驰名商标的风险问题”系列论文的投稿进度、节奏,统一一下意见。
刘教授自然是无有不遵,表示随时都可以。
这两年多下来,他已经对冯见雄言听计从。这都是冯见雄证明自己实力后应得的。
给刘教授打完电话之后,冯见雄又立刻给新传院的学姐丁理慧,以及合伙的小学妹马和纱分别去了个电话。
同样是约她们明天下午茶,有些事儿要交代——显然,是关于《舌尖上的华夏》如今已然开机拍摄后,需要她们帮忙协调的一些事儿。具体明天见面了再聊。
交代清楚之后,一路旅途劳顿的冯见雄带着田海茉去泡了个spa解解乏。
田海茉虽然做冯见雄的女人已有将近半年,却是第一次来冯见雄在金陵的这幢豪宅公寓——相比之下,倒是史妮可和虞美琴早已来过。
田海茉的内心不免有些波动和感慨,也激起了几分情趣。
在spa浴池里,舒筋解乏之后的二人,自然而然就生了些不可描述而又司空见惯的事情。
“你觉得,上次的仇,这样就能报了?”云收雨住之后,田海茉伏在冯见雄怀里,细声细气地问。
“你还不放心我的执行力?”冯见雄意气风地傲然说道。
“那明天把妮可也请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毕竟当初她跟你分了,导火索就是这事儿。虽然是她自愿离开的,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借机上位的疙瘩,不踏实。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一起喝顿酒,把话彻底说开吧。”田海茉叹了口气,只想图个自己良心1oo%安稳踏实。
她本性闷骚,却也因此恩怨分明,不想留下哪怕一丝一毫抢别人男人的嫌疑。
“行,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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