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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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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

安抚好惊慌失措的娘和婶娘, 贺兰叶独自一人打马前往十里之外的小别山, 一路疾驰。

她把马随手拴在了山脚下, 抬头看了看绵延的山路,攥紧了手中短刀, 大步上前。

这会子已经临近中午, 日头正热,走了不多时贺兰叶就出了一身薄汗。她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脚下不停, 一鼓作气登了顶。

小别山是临阳城内一处备受人们喜爱的小山头, 春花秋叶,亭台雪景, 充满了文人墨气。

一直以来游人不断的小别山此刻不见人影,直到山丘顶处, 贺兰叶才看见了人影。

青草地绵延过去, 细如手腕的几颗稀稀落落小树围着一个木亭, 木亭外头候着三五侍女随从,里头站着一个人。

站着不断走来走去的,是一个身着流帛裙的少女,她咬着手指不断在木亭里来回走着。

贺兰叶脚下顿了顿, 她深深吸了口气, 在被随从们现之前, 大步迈出, 弄出了一点动静。

“松临哥哥!”

木亭里的少女被随从一提醒,扭头对贺兰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提裙跑过来,精致小巧的脸蛋儿上满满都是喜悦。

贺兰叶面对奇华公主的亲昵态度,目光沉沉,脸上不见半分笑意,微蹙眉反而退后半步,抱拳行礼:“不知公主此次叫草民前来是有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么?”奇华将贺兰叶脸色不太好,吐了吐舌头,伸手就要去牵她,“松临哥哥,我许久未见你了,想你了,想见见你。”

就是这样的态度,漫不经心的,只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做出各种令人为难的行为,完全无视了她身后的权势和会带来的祸患。

“奇华公主,草民有话要说。”既然奇华没有正事,倒也省去了她多费一番口舌,贺兰叶也果断,躲开了奇华公主伸来的手,当即朝她深深弓下了腰,“请公主放草民一马!”

此举吓了奇华公主一跳,她连忙退后了两步,一脸无辜:“松临哥哥何出此言?蝶儿有哪里得罪了哥哥么?”

贺兰叶知道不直接说明白了奇华公主只怕还不甘心:“草民是跑江湖走镖的,每每生意场合,公主总会派人来搅局,草民三五个月接不到两笔生意不说,途中公主还派人前来监视。公主,草民手底下还有家人镖局要养,经不住您这般折腾。”

特别是有的人知道她与公主有了那么两份关系,而公主总是几次三番派人来搅扰,对于她的生意影响已经不止一点点了。

以往在漠北时她对于昨儿那种布坊运输的单子都是派人去处理,而现在因为奇华,她要对一个没有多少牟利的生意花费进去心思,自己还要陪着饮酒赔笑,就这样勉强维持镖局营生的一桩生意还被奇华的人给搅了。再这么下去,别说分局了,她过两个月支撑不下去了就得滚蛋!

奇华想不到么?她怎么可能想不到!说到底只是对她犹如对待玩具般,只考虑自己的喜好,没有花费半分心思,也从未曾把她以及她背后的生意当做一回事!

这样的一个公主却在她的面前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吸着鼻子娇滴滴道:“你可是我的驸马,我不把你看牢了,你和别的小妖精跑了怎么办!”

“公主,草民不是您的私人玩物。”贺兰叶眼神沉了下来,“而且草民说过,绝无攀龙附凤之心,请您不要再说驸马之类的无稽之谈。”

“可是我都下定决心要嫁给你了!”奇华公主一拍手,恍然大悟,“松临哥哥是担心我只是闹得玩的么,那蝶儿回去就告诉父亲,我们可以尽快成亲!”

贺兰叶一口浊气未吐出来,她胸膛一起一伏,喘着气勉强压住了她的恼火。

“公主,草民说过,从未对公主有半分男女之情,也并不愿意成为公主的驸马。”贺兰叶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说道。

奇华公主还一脸茫然:“可是我喜欢你啊,你自然该是我的驸马才是。”

眼前的奇华公主完全无法沟通,更不要提理解了。

想到这里,贺兰叶郁结于心,她之前想的没有错,与奇华公主的单纯靠语言去谈,是谈不拢的。

贺兰叶拔下了皮革腰带上挂着短刀,刀鞘一抽,刀刃寒光一闪,折返的阳光落在奇华的脸上,刺得她微微闭眼。

她的刀刚拔出,旁边的侍从慌乱大喊:“危险!保护公主!”

侍从们围了上来,一脸紧张保护着奇华公主退后。

贺兰叶淡定地把刀刃反转了面向,对准了自己:“公主多虑了,草民怎么敢对公主有所不敬。”

她目光扫过一脸震惊捂着嘴的奇华公主,勾了勾嘴,刀刃上的寒光反倒她的脸上,一如她视线般冰冷:“草民人微言轻,公主不把草民当回事,草民知道。只是请公主恕罪,草民也有自己的人生,并不打算因为公主而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

“草民贺兰叶,求公主——放我一马!”贺兰叶刀刃顺着她胸膛往进戳入半分,灰褶蓝的绉纱直裾轻薄,很容易被锋利的刀锋撕裂,刀锋进入一点,殷红血色在她衣襟上缓缓荡开。

“啊!!!——”奇华被这血色吓得面容失色,惊恐大叫着退后,撞到了一个从树林中一个健步冲上来的青年怀中。

那青年搂着奇华也被这变故吓得倒退半步,而后目光复杂看着不含丝毫痛楚,视线直勾勾看着奇华的贺兰叶。

贺兰叶视线扫过忽然出现的五皇子,心沉了沉。

这位素有温润君子之称的五皇子在此,是她没有想到的。只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

她紧紧握着沾染上血色的短刀,苍白着脸坚定道:“贺兰叶只求公主当不认识草民,还草民平静的日子。”

“贺兰叶!你欺人太甚!”五皇子挡着奇华,蹙眉看着贺兰叶,“你把奇华当做什么了!”

“草民把公主当做公主,绝无半分不敬,”贺兰叶看着眼前脸色苍白躲在五皇子身后的奇华,眼光一闪,“草民只是命中无福,消受不起公主的厚爱。”

五皇子面色难看:“你被奇华看上是你的福气,继续推三阻四下去就太不识好歹了!”

高高在上的皇子,不食人间疾苦的公主,完全不懂得何为对人的尊重,她在这对兄妹面前犹如一只被玩弄的蚂蚁,心情不好,随时就能踩死。

贺兰叶勾起了嘴角,目光灼灼直视着五皇子,掷地有声:“草民从未在公主面前被自己当回事过,也从来知道,只要公主愿意,草民的命都只是草芥。但是草民……不甘心做公主掌上的玩物!”

她手腕一抖,拔出刺入胸膛的刀锋,同时殷红的血犹如一道水流般从被大面积晕染红的胸口喷射而出,下一刻,她高举起的刀带着凛冽地寒光毫不犹豫重重落下,直直朝着她已经伤痕外露的胸口再次刺去!

“啊!!!”奇华又出尖锐的一声惨叫,带着哭腔嘶吼道,“快拦住他!”

早在贺兰叶举刀的时候,旁边的随从们已经扑了过来,刀锋插入她胸膛时,那几个随从已经七手八脚按住了贺兰叶,阻止了刀锋的进一步深入。

贺兰叶顺势倒在地上,她的胸口插着锋利的短刀,血涌而出。那些人没有任何急救的办法,不敢动她分毫。

奇华已经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她颤抖着唇眼泪扑扑直掉,看着地上躺着的贺兰叶,抽噎着道:“松临哥哥,你别这样……”

贺兰叶嘴角一丝血迹缓缓流出,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奇华断断续续的哭泣,以及五皇子沉默过后令人意外的冷笑声:“以死相逼,好一个贺兰叶!今儿你要是死了,一切作罢。只要你没咽气,我绝对会把你绑了送给奇华,让你再无镖局可操心!”

五皇子赶走了受到惊吓的随从们,不许靠近贺兰叶去救治,同时强行拽着哭哭啼啼的奇华要走,嘴里还不断说着:“一个贺兰叶哪里值得你哭,他要活着哥哥把他送给你去,他要死了,哥哥给你网罗一些俊俏的小郎君,保准让我们蝶儿满意……”

随着五皇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耳边已经听不到奇华公主的哭泣,零乱的脚步声消失到山丘顶上重归平静时,闭眼躺在地上的贺兰叶缓缓睁开眼,被阳光刺了刺,她虚着眼抬手抹了抹嘴角。

权势真好。

贺兰叶忽地露出一个笑,缓缓坐起身来,目光直视着灼人的太阳,片刻就眼前黑。

血还在流,插在她胸口的短刀牢牢稳着,没有因为她动作的改变而松动。

贺兰叶也没有去理会自己一片狼藉的身上,盘腿坐在被血红色浸染了透的青草地上着呆。

过了不知多久,贺兰叶忽地听见了一个脚步声,轻而慢,由远及近,在草地上出细不可闻的沙沙声。

片刻,这个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侧,一股有几分熟悉的清香扑鼻而入。

“啧,弄得这么惨烈,贺兰局主当真是个烈性人。”

声音也是熟悉的,只不过不是以往的冷清,也不是故作娇柔,而是贺兰叶未曾听到过的戏谑,清灵的声音中带着两份调侃,含着笑意慢慢悠悠的好似老友闲聊。

贺兰叶了会儿呆,而后吐出浊气,大大方方昂起头笑问:“柳姑娘,你之前的提议……还作数么?”

她防了许久,这么长时间以来奇华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前一刻,她都以为奇华听懂了她的意思,终于玩够了放弃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奇华能做出这种不顾身份不顾后果的事情来。

当街拦迎亲队伍,得罪她,没有什么,可在柳家还有等待着出嫁的柳五,误了吉时,柳家一门对奇华自然是会有不喜,再加上她行事莽撞,最后至少也免不了一顿责骂。

奇华她还很是……喜爱她啊。

贺兰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一次后悔她当初多管了闲事,摊上这摊子烂事。

她驾着马慢吞吞顺着中间往前走,前头的队伍和乐人们纷纷往两边散了散,任由她一路畅通走到队伍最前头,和吴尧隔着不远对峙。

后头抢钱的百姓们这会儿钱都不抢了,挤在一堆伸着脖子凑前头看热闹,对着贺兰叶与吴尧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宫里头的人?”

“我大舅哥的姨妹子认识,是宫里头的侍卫,跟着公主的。”

“这不会是来替公主抢亲了吧?”

嗡嗡哄闹声一波不断接连一波,看好戏的兴奋目光如一个巨大的火圈牢牢围着贺兰叶,其中不乏充满嗤笑的,鄙视的,以及……满满恶意的。

贺兰叶直视着吴尧,勾了勾嘴角:“吴侍卫若是来贺在下,请前往小东楼吃一杯酒。”

“贺兰局主,今天,我不会让你从这里过去。”吴尧目光也不躲闪,直直对着贺兰叶,他慢慢吞吞扬起手中弯刀,浑身布满了战意,“除了公主,你不会有任何迎娶别人的机会!”

吴尧的弯刀有一截刀刃出鞘,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金光,刺眼,而耀目。

贺兰叶盯着那截刀刃了会儿呆,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她才慢吞吞把目光挪到吴尧的脸上:“吴侍卫,在下重伤未愈,和你玩不了武的。”

“我知道,”吴尧毫不意外,“所以你只能退亲。”

贺兰叶却笑了:“吴侍卫,在下的意思是说,我能和你玩的,是命。”

迎着吴尧略带震惊的眼神,贺兰叶咧开嘴露出小虎牙笑得可爱,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满满都是沉甸甸的阴郁:“在下曾起誓,除非身死,不然柳家的五姑娘,在下绝对会娶回贺兰家!”

“你的刀,能要我的命,”贺兰叶缓慢地解下革带下佩戴的短刀,装饰所用的短刀刀鞘上有着精细花纹和宝石,她随手拔出刀锋,直直比着吴尧,冰冷的视线如同渗骨的冰刺,充满杀机,“而我的刀,能让你永远……回不到公主的身边去!”

贺兰叶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圆圆的,本该是可爱无比的相貌,却透露出一股疯狂的执拗,大有不顾一切拼杀的姿态。

吴尧迟疑了。他想到了贺兰叶重伤由来,他慢慢退缩了。

他手中的弯刀上金光消失,没有了阳光的强烈折射,他一张脸清清楚楚印在贺兰叶的瞳孔里。

面无表情,嘴角和眼角的肌肉却有着微微的痉挛,他抿着唇,是紧张了。

果然如此。

贺兰叶刀锋一转,毫无犹豫插回了刀鞘,在手中转了一个圈,重新佩戴到革带上,与此同时,她抬起手有气无力咳了咳,眸光中闪过一丝冷光:“吴侍卫,在下是个记恩的人,也是个……记仇的人。在下能给吴侍卫的唯一建议,就是……”

“不要给在下接触到公主的机会。”

贺兰叶面对吴尧骤然缩紧的瞳,终于展现出了欢愉:“吴侍卫,不如去寒舍吃一口酒,贺上一贺在下新婚,如何?”

吴尧攥着弯刀的手在抖,他充满厌恶地盯着贺兰叶,这个面部都是一种凌厉。贺兰叶相信,若是他冲动一点,他绝对会杀了她。

不过吴尧不是冲动的人。

贺兰叶看着吴尧慢慢低下了头,把攥着的佩刀收起,虚着眼笑了。

他是一个心中有欲望的男人。

而有了欲望,就有了无限的顾虑,这样的人,就好对付多了。

迎亲的队伍因为长时间的停顿在骚动着,后头的抱怨和询问慢慢传递到最前头来,不安在蔓延。

贺兰叶攥着缰绳,含着和气的笑容弯了弯腰,对不远处的吴尧客客气气道:“吴侍卫,请。”

正午最强烈的阳光下,贺兰叶额头渗出了汗珠,而吴尧却如同置身冰窖,整个人散着一股枯朽的气息。

他沉默了许久,挣扎,抉择。

最终输给了自己的欲望。

他沉默着牵起马,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旁边移了移。

前路,畅通。

贺兰叶笑了。

她一笑,杏仁眼中充满了喜气,亮晶晶的眸,高扬着唇,一颗尖尖的小虎牙依稀可见。

乐人们手中的乐器重新吹打起来,鼓着腮帮子的乐人卯足了劲,乐声震天。

贺兰叶慢慢退回了队伍的中间,她骑着马慢慢往前挪动的时候,周围的百姓们跟着移动,抢钱,看热闹两不相误。

其中一身黑衣牵着马挎着刀的男人一直沉默着从她的前方,慢慢到了她的身后,那双冰冷的眼始终注视着她,像是一根针,在一点点推进她的背脊。

贺兰叶毫无无惧,她重新展露笑颜,像是从未遇上人拦路一般,与友人们说说笑笑,稍微加快了一点队伍的度,赶在了一定时辰内,抵达了柳家。

柳家是丞相府,家中还有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可谓一门高官。这样的人家嫁女儿,排场十足的气派,迎来送往的宾客,都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在红绸高挂的柳家正门外,寒暄庆贺。

贺兰叶的迎亲队伍抵达之前,早有下人前去通禀了。柳家的宾客们全在正院,等贺兰叶下马,被友人们簇拥着跨进正门时,来的第一波,是一群广袖长袍年轻儿郎。

这群柳家的儿郎是贺兰叶娶妻的第一关。气质风流的少年郎们带着坏笑,一窝蜂冲了出来,许是被打了招呼,他们都绕开了贺兰叶,扑向了她身后的友人们。

“我家的姐姐养在闺中多年,今日你要迎了去,该有何话要说?”为的没有扑过去的少年眉间一点红痣,相貌与柳五七分相似,他就站在贺兰叶面前,抬着头笑问。

身后的友人们身上带着的玉环琅佩与打的银圈饼叫这些儿郎们分了一半去,弄得周谷他们衣衫凌乱一片狼狈。

贺兰叶整理了下衣袖,严肃道:“在下会对柳姑娘好的。”

“不是这个,”任佳率先现了贺兰叶的窘境,凑过来低声说,“你要作诗。”

“作诗?”贺兰叶当即凝固了,她呆了呆,有些茫然。

她从小就武人一个,识字读书不少,可这作诗……从来没有接触过啊!

对面的含笑少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贺兰叶的诗作,与贺兰叶大眼瞪小眼,呆滞了片刻。

“咳……”贺兰叶一捂胸口,装柔弱地咳了咳,“在下旧伤未愈……”

“你就吟一句。”那少年有些僵硬,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来,“总要应付应付,不能让人说,柳家的姑娘嫁了个不通文墨的粗人!”

贺兰叶傻乎乎站在那儿半天,绞尽脑汁勉强挤出一句:“柳家姑娘入我家,只当添个女娃娃,娘亲婶娘小姑妹,对她疼爱又有加!”

“噗嗤——”

笑出来的不是眼前铁青着脸的少年,而是她身后的友人和少年郎们,起初还遮着掩着,后来一个两个都笑出声儿了,都没有忍,哄堂大笑。

贺兰叶也不觉着尴尬,她带着和气的笑站在那儿,朝面前的少年拱了拱手:“在下当真不善此道,见笑了。”

那少年见贺兰叶大方落款,没有多少忸怩,脸色渐渐好转,他抬了抬头,哼了个鼻音算是过了。

通过之后他们往里头走,周谷一路走一路笑,和任佳完全憋不住,佟彩与秦多元还绷住了,安慰贺兰叶。

“不会作诗没有什么,反正松临你又不靠作诗保护人。”

贺兰叶的确没有什么羞耻,她不善此道,被笑也无妨,只要她手头上的硬茬子不出事,她就不会有愧疚感。

柳家很大,从外门一路到了二门,一群穿红着绿粉嫩的少女们笑吟吟聚在门口,捏着扇子偷瞄着贺兰叶。

贺兰叶率先停下脚,抱了抱拳,笑问:“不知还要不要作诗?”

“不要了不要了!”女孩儿们笑作一团,连声拒绝了。看样子贺兰叶在前院的丰功伟绩已经传到了后院来,惹得女孩儿们看着她直笑,连催妆诗也不要了。

贺兰叶把给女孩儿们准备的小玩意分了出去,没等太久,里头门开了,女孩儿们纷纷让开。

贺兰叶整理了下衣袖,带着一脸温柔的笑等待着她的新娘。

洞开的大门,一个身形高挑的俊美青年吃力地背着背上红裙金冠的高挑纤细女子,明明青年也不矮,却在新娘的映衬下显得狼狈不堪。

俊美青年弯着腰吃力地背着柳五,踉踉跄跄的,脚下几乎走不稳,他抬起头搜寻到贺兰叶的时候,满脸的挣扎与痛苦瞬间化作希望,真情意切呼喊道:“妹夫!快来背你媳妇,为兄——背!不!动!了!”

漆黑的夜中,贺兰叶手枕着头,听见外头客栈后院里养的狗小声呜咽着,风似乎吹过树枝,出哗啦响动。

她微微叹气。

片刻后,紧闭着的客房房门出轻轻的声音,仿佛是手指头在门板上扣着,从门缝里飘进来齐洵鬼鬼祟祟的声音:“柳姑娘……今夜月色正好,你我一同赏月可好?”

贺兰叶悄无声息起身,在黑暗的房间内凭借着出众视力不受影响,脚步轻盈走到门口,也不开门,只靠着门板低声笑道:“世子好雅兴,只是柳姑娘已经睡了,不如在下陪世子赏月如何?”

下一刻,贺兰叶听见外头咚了一声,零乱的脚步声响起,片刻后,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她嘴角挂着笑,摇头叹息,重新往她睡着的地垫处走时,听见了静瑟的房间内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贺兰局主受累了。”

与她睡的地垫相隔一丈远的床榻上,本该熟睡的柳五姑娘坐起身,透过她身后的隔窗洒进来的点星弱光直视着贺兰叶,口吻冷情如旧。

贺兰叶如今一看见柳五姑娘,莫名就后背凉,浑身戒备。她干笑了声:“好说,好说。”

夜中光线微弱,只见柳五姑娘侧脸似乎是对着她,轻声说道:“贺兰局主几次开罪楚阳候世子,不怕他与你计较?”

贺兰叶谨慎着回答:“世子是贵人,犯不着与在下计较。若世子真要计较,在下回去赔罪就是。”

得了这个答案,柳五姑娘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沉默不语。

贺兰叶陪着站了会儿,觉着该是没有后话了,重新躺下,刚闭上眼,只听不远处柳五姑娘轻飘飘说道:“他想娶我,我不想嫁他。若你有得法子助我,必有重谢。”

贺兰叶一个激灵睁开眼,这下子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她苦笑着撑起身,回头看去,撂下这样一句话的柳五姑娘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般,整理了一下被褥,侧身躺下,背对着贺兰叶,却是自顾自睡了去。

夜中,贺兰叶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觉着自己果然接错单了。

次日,眼下卧着青黑一圈的贺兰叶打着哈欠整队出,无视了所有人对他投来的热切关注,耷拉着一张脸,目光几次瞟过柳五姑娘乘坐的马车,眼神饱含惆怅。

队伍不长,后头隔着几丈远缀着齐洵一行。齐洵粘着队伍半天了,都被趟子手不着痕迹隔了些距离,怎么也近不了马车周边,只能毫无风度扯着嗓子问柳五姑娘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这种废话。

后面鬼哭狼嚎的,前头柳五姑娘根本不受影响,时不时就抬手把贺兰叶招到马车边来低头耳语几句。

贺兰叶面色波澜不惊,听着柳五姑娘各种毫无意义的问话,毫不意外背后鬼哭狼嚎变成了指名道姓的怒骂。

持续尴尬的路程还在继续,大道上马车行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队伍越来越慢,等到正午阳光正好时,贺兰叶下令在路边的茶棚稍作歇息。

镖师们轮番去取茶水,休息时间也全神贯注投放在柳家马车上,而齐洵一行就直接冲进茶棚,咕嘟大口喝着茶消热。

贺兰叶取了碗茶,走到马车边问:“柳姑娘,外头的茶您要是不嫌弃……”

话未说完,帘子被掀开,露出柳五姑娘含情脉脉的眼,她伸手接过茶碗,柔声道:“贺兰郎君亲自端来,我自然不嫌弃。”

贺兰叶面不改色:”委屈柳姑娘了。“

她在马车跟前站了站,转身进了茶棚,抬起一碗茶大口饮着,没一会儿一碗茶水见底。她掏出散钱数了数,招呼了掌柜的递过去。

“等等,贺兰局主不妨把我们的银钱也结了,如何?”旁边坐着的齐洵横眉斜眼朝贺兰叶努了努嘴。

贺兰叶淡然道:“世子多虑了,已经结进去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齐洵拍桌而起,满脸都是挑事的兴奋,“我有同意让你替我结账吗?”

又要找茬?贺兰叶直接无视了齐洵,拍拍手朝镖师们喊道:“休整差不多了,归队了都。”

被无视了的齐洵正要上前来,忽地看见了什么,停了脚步,一脸坏笑瞧着贺兰叶:“哟,贺兰局主,有人找你。”

正在与镖师说话的贺兰叶一扭头,直直儿就对上了站在茶棚外的一个人冰冷的视线。

那人牵着一匹马刚刚赶到的样子,他一身黑衣,身形修长而挺拔,只一脸冰冷犹如冰窟,直直盯着贺兰叶的目光中不带有一丝温度。

一见着人,贺兰叶心里头一个咯噔。

“啧啧啧,这不是陛下放在奇华身边的侍卫吴尧么,你猜他来这里作何?”齐洵啧啧有声,一脸看好戏地朝贺兰叶挤了挤眼睛。

贺兰叶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人是来作何的,无外乎是被公主派来盯梢的。

每次看见公主派来的人,不是在宴席上搅局,就是跟她的行程,贺兰叶都有种怒不可遏的气恼。

完完全全没有被当做一个人,这种一时来了趣儿欺负着玩的对待,让她提起奇华二字都十足的厌恶。

吴尧朝齐洵抱拳行了一礼,之后继续盯着贺兰叶,淡漠道:“公主吩咐,‘柳姑娘再美,也请贺兰局主保持些距离’。”

贺兰叶只当没听到,客客气气道:“吴侍卫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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