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喝完汤药,顺手捏起一颗盘中的蜜饯放到嘴里,小口嚼了起来。
小辞拿过帕子给她净手,端详了会自家小姐的面色,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姐可算是好了,您伤寒卧床的这些天啊,差点没吓死奴婢。奴婢知道您心悦表少爷,但也不能日日熬着夜给人绣香囊啊,夜间的春寒呐可最是磨人!”
心悦表少爷?桑梓暗暗思量着,没有搭话。
“青帝殿下,您醒了呀?”
那魔气尖细的嗓音突然在识海中响起,桑梓一顿,十分不快道:“你这魔物究竟在作甚?将本君困于此处,是想与仙界为敌吗?!”
心魔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小人不敢,只是冥君大人的执念呀,最近这些年竟不加重了,若继续如此,小人只怕是要灰飞烟灭了呢。是以小人只能自己动手,来帮冥君大人再偏执些!”
心魔破体后,法力的增长主要还是依靠宿主执念的加重,吞噬他人生命只是杯水车薪,无大作用。
桑梓眯起了水眸,似是不信,“云旗的执念,与本君有关?”
“告诉你也无妨,”那心魔懒洋洋道:“他的执念,就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你的心!”
桑梓微怔,毫不犹豫否认道:“不可能……”
心魔看热闹般桀桀笑了起来,“嘿嘿嘿,所以每一个心魔世界,我都要让他得不到你的心,让他爱而不得,那么我的法力就会很快涨起来了……”
桑梓收起心思,似笑非笑道:“你未免高兴的太早,若是我偏偏就让他得到呢?如果本君没记错的话,心魔世界一旦开启,你也不能在其中随意施法吧?”
“哼!”心魔冷笑道:“想都不要想!在我的设定里,每个世界你们俩的感情都是死局,你根本不可能爱上他。若你不按常人的逻辑去肆意改变,那个世界的冥君就会现你的不寻常,一旦被他察觉,心魔世界就会崩塌,你和冥君的元神便会被封印在此处,再无法重见天日!”
桑梓瞬间哑然,嚼着蜜饯不愿再搭理它。
心魔见她蔫了很是得意,贱兮兮开口,“我就给您提醒到这了,皆下来您自己好好玩,小人忙着去吸食其他人的性命,这就先走一步了!”
识海中的魔气渐渐消散,又变回了封闭的状态。
心魔世界并不是无可解,虽然这魔物说的可怕,但只要自己小心些,能按常人的逻辑,让云旗觉得自己是“爱”他的就够了。
桑梓细细思量着,不觉有些羞耻,那这般岂不是每个世界都要对云旗示“爱”一遍若是日后破了心魔,被他想起这段,自己的老脸该往哪搁……
“小姐,表少爷提早来了。”屋外的婢子细声细语通传道:“正在外间歇脚,您方便见吗”
“方便方便!你叫表少爷稍等,我们小姐呀马上就来!”小辞给桑梓递了一个调侃的眼神,忙把人抓起来给她梳妆打扮。
“是。”
桑梓梳洗完毕后,觉着脚底还有些软,便被小辞扶着往外间走去。
那表少爷正侧对着她们,扎眼的宝蓝色锦服包裹着少年壮硕的身体,粗糙黝黑的大手揣着一只瓷杯装模作样地品茶,长腿却大喇喇往外伸着抖动。此情此景,活脱脱就是个附庸风雅的莽汉。
桑梓远看这人十分熟悉,却实在想不出九重天上的哪位神仙能有如此“别具一格”的品味。
小辞见自家小姐光看着表少爷不说话,以为她近人情怯,抿嘴笑着吆喝道:“表少爷,小姐来了!”
那表少爷忙转过身来,瞧见桑梓后眼神一亮,咧着嘴道:“小梓,身上可大好了”
男子俊朗深邃的面容猛地映入眼帘,桑梓嘴角微微抽搐道:“应龙!”
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与她从混沌初开之时便拜把子的好哥们——上古神兽应龙。
而自己当初被天帝贬下凡间,也正是因为帮这个小逆天改命,是以触犯了天条,在人界受难千年。
传言心魔世界皆是心魔通过宿主对身边万物的认知所造就的,桑梓回想起应龙在仙界一身玄铠、英武不凡的模样,再看看这个故作文雅的宝蓝色莽夫……真不知晓云旗是对这位仙界战神有何种误解。
表少爷顶着应龙那张令三界闻风丧胆的俊脸,慢慢摆出个委屈可怜的样子,嘟囔道:“小梓以前都叫我龙哥哥的,今儿是怎么了……”
龙哥哥……
两人虽初具形态时便相熟,几十万年来却一直是嘴上冤家、彼此瞧不上得紧,平日以姓名相称已是够客气,这句“龙哥哥”,委实……太过油腻了些。
桑梓被噎得不一语,任由应龙起身将她扶到桌边坐下,一时半会都没能缓过神来。
“小梓,你病了这些时日受苦了。哥哥我呀,特地给你备了个可心的小物件解解闷。”应龙见她不答也不在意,又自顾自咧开了那张大嘴,乐呵呵朝门外唤道:“十五,快进来罢!”
厢房外的黄花梨木门闻言轻开了半尺,一个身材高大的小厮躬着腰迈了进来,行至桑梓面前时单膝跪地,将手中的银顶鸟笼高举过头顶,毕恭毕敬呈了过来。
笼中是一只红嘴相思鸟,长约六寸、通体灰绿,黑玉般圆润的眼睛滴溜乱转,蹦蹦跳跳很是娇憨。
应龙给桑梓递了杯热茶,涎着脸凑上前讨好道:“小梓,此鸟名曰‘红嘴玉’,表哥从几个朋友那里转手才得了这宝贝,怎么样,你瞧着喜欢吗?”
可叹这表少爷的拳拳心意未能得到回应,桑梓早已被那跪在地上的小厮分去了心神,此人虽深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那熟悉的身形还是让桑梓起了疑心。
她按住手边的杯盏,轻声道:“十五是吗?你抬起头来给我瞧瞧。”
眼前的小厮身形一僵,仿佛没料到主子的反应,不过还是老实地慢慢直起了腰,露出了那张令桑梓无比熟识的面容来。
少年人有着十分俊美的样貌,脸上的每一寸都似精心雕琢而成,浓而凌厉的剑眉下,是一双黑湛湛的凤眼,此刻正不安地暗自打量着她,仿佛真的是个畏惧主子降怒的卑贱奴仆。
可桑梓对上那眉眼却猛然怔住,不觉便看得久了些。
她一直是知道云旗是好看的,却没想到没了那双骇人血瞳的云旗,竟是个如此俊俏的少年郎。
十五见小姐半晌没有吩咐,便也大胆地偷望了过去。
这个仿若玉做的小姐懒懒倚在檀木椅上,淡青流光的月华裙衬得她面容愈冷淡清丽,可那双秋水双眸却眼角含钩,瞧着人时无意间竟泛起三分艳色,摄人心魂得紧。
十五脸颊一烫,立刻掩饰般低下头去。
应龙见他俩“眉来眼去”许久,心里不禁起火,口气不善道:“把笼子放在桌案上就给我站过来,目无尊上的东西!小姐也算是你能看的吗?!”
“奴才该死。”十五抿了抿唇,按照吩咐放好了鸟笼后,便垂头侍立在应龙身后,再不敢多看。
桑梓的目光围着两人打量了一圈,不觉有些困惑。
应龙这头老神兽,虽说平日在仙界嘴欠得很,却实实在在是个心善的好仙,和云旗也无甚交集。为何在云旗眼中,应龙是这般恶模样?
况且云旗身为冥君,一向尊荣自矜、目无下尘,又是缘何将自己弄成一个奴仆,唯唯诺诺任应龙欺凌?
“小梓。”应龙打断了她的思绪,亲热地握住她搭在茶盏上的柔荑,“这只小雀,喜欢吗?”
桑梓挣了挣没挣脱,这才想起小辞说过原身“心悦表少爷”,若是自己对应龙太防范恐会引云旗起疑,到时若像那个魔物所说使得心魔世界崩塌、元神不保,可就无法挽回了……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只轻轻笑了笑,柔声道:“表哥不论送什么,小梓都喜欢。”
冷淡清丽的面容露出笑意,恍若枝头冰雪消融、桃瓣迎风初绽,直直看呆了一屋子的人。
应龙黝黑的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难得结巴道:“那那那、那就好……”
小辞捂嘴偷笑,忙上前一步,行礼道:“表少爷,咱们小姐还没用膳,您不如留下来一道吃,奴婢去让膳房多做些。”
“快去快去!”应龙朝小辞摆了摆手,又屏退了房内奴仆,转头瞧见还在他身后侍立的十五,不耐烦道:“你也回去,告诉我娘我留在桑府用午膳,让她不必等了。”
“是,少爷。”十五弯腰行礼,随即便转身往外走去。
桑梓忍不住又盯着他的背影瞧,却见走到门外朝回廊转弯的十五回头望了过来,黑亮的凤眸沉沉盯了她一瞬,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少年暗黄色短打的利落背影和今早冥君鬼气森然的背影完全重叠,桑梓瞧着有些恍惚却明白急不得,自己在此还是得想法子帮云旗解开心结,待仙界那些老头子现青帝不见了,自然会找到这里,将他们救出去。
应龙坐在旁边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哼哼唧唧道:“小梓,我昨儿出门同那些京都的公子哥喝酒,他们都向我打听你,说你是京都第一美人,还想问你有没有想嫁的公子……”
“表哥,”桑梓动了动,仿佛毫不在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梓的婚事自己说了怎么能算。”
“我明白小梓的意思,”应龙慢慢收起了笑意,满脸担忧道:“姨夫是我大燕太尉,若是硬要拆散我们,将你嫁去宫里……那,那我……”
桑梓眉心一跳,没想到原身与应龙已经到私定终生的地步,有些头疼地打断他,安抚道:“表哥不要心急,爹爹并非卖女求荣之人,况且此事现在议还早……”
“小梓,你是不是讨厌表哥了,往日你对我并非这般敷衍。”应龙松开了她的手,低下头时,那宝蓝色锦服将其黯然神伤的面容衬得愈黝黑粗犷,上还戴着个凸显肤色的镶金白玉冠……幸亏这黑龙容貌还算上佳,不然就凭这不伦不类的扮相,出门怕是就成了京都奇景之一。
桑梓没想到这个糙汉子竹马如此心思细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忙转开话题道:“没有讨厌表哥,就是你穿的太亮了,晃得我眼睛疼。”
应龙僵住,委委屈屈控诉道:“是小梓以前说喜欢我这般温润雅致的打扮,现在若不喜欢,我就不穿了……”
桑梓:“……嗯,表哥还是……朴素些罢。”老身年龄大了,这双老眼实在是……略略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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