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1o24年。
九月初九,已是重阳,天地生机由盛转衰,将春夏的蓬勃渐渐淡忘。不过对于十五岁的吴忧而言,这个秋天很是特别,它的名字叫做“令人烦恼的成长”。
夕阳渐西斜,渔舟唱晚歌,无痕江洲畔,野草诉枯黄。
一处用废石搭建的简易码头旁,停泊着一艘打着几层补丁的破木船,船上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嚎着嗓子喊客人登船。
“哎,那位公子!再不上船就要等到下个月再来喽!”大汉挥动胳膊招呼着码头上的一位白衣俊彦。
“搅人心情。”一脸伤感的吴忧嘟囔一句,随手掷了百两金子过去。
大汉咬了咬金子,嘿嘿笑道:“谢公子赏啦,您和先生慢慢聊,不急。”
吴忧也不理会,重新调整着伤怀的表情。
“行啦,别在为师面前演哭戏了,打昨日就开始告别,家当都快被你骗光了。”郭嘉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嘿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嘛。”吴忧两眼冒着渴望的小星星,换了笑脸搓手继续道:“再说,先生您拔根汗毛都比学生我腰粗,还在乎那点儿破烂儿?”
“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小混蛋当徒弟?就你会省钱过日子?难道我的家当都是大风刮来的?哼,为师可告诉你,最后一回,别有下次!”郭嘉气哄哄地瞪了吴忧一眼,很是嫌弃地甩出了一个乾坤袋。
吴忧哈哈一笑,接过乾坤袋在郭嘉面前晃了晃,对郭嘉挤眉弄眼道:“哎呀,这海棉里的水,挤挤还是会有哒。”
“滚!”郭嘉笑骂,一脚将吴忧踢上了木船。
吴忧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甲板上,对郭嘉满脸“委屈”地大喊道:“师德!师德哪去了?有这么送徒弟的师父么?”
“哈哈,对你这种徒弟,送你一脚为师都嫌少。船家,还不快开船?”郭嘉大笑,扔给大汉一包金子催他开船。
“得嘞,听您的!”大汉早就知道二人的师徒身份,既然人家师父话了,还给了这么大好处,自然乐得屁颠屁颠地起锚扬帆去了。
木船伴着陈旧的嘎吱声和伙计们的号子声,缓缓驶离了码头。
吴忧还想阻止大汉开船,但郭嘉的传音止住了他。
“忧儿,此行路长,你要珍重。今日为师再给你上一课,在外闯荡,你做人做事当圆则圆,当方则方,切莫过于古板抑或奸猾;待人接物要喜怒不形于色,虚怀若谷,胸襟宽广,切莫贪心不足;临阵御敌,既要勇猛顽强,也要知晓进退,既要心狠手辣,也要心存仁德。遇心中所爱,更要敢爱敢恨,敢争敢抢。
“绝世强者无不是念头通达之辈,即便恶贯满盈之人也是如此。你有善根,又有仁心。五年来,为师将百家之道传授于你,就是希望你能点亮九德道灯,以照未来武道之路,塑乾坤道心。
“圣皇在前,昏君在后,君子在前,小人在后,大道在前,流言在后。忧儿,为师引汉皇刘邦之言送你登程,武道漫漫,莫忘初心,无须回头!”
郭嘉负手立于岸上,看着缓缓沉入黑暗的吴忧,泪沾白袍。遇到吴忧前,他从没有收过亲传弟子,也没有对哪一个后辈如此关怀过。
“先生!”吴忧真情难抑,泪如泉涌,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对着郭嘉叩三拜,高声哭喊:“先生,九年师恩父慈,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学生铭感于内,不敢忘怀!他日若忧儿有所成就,定会去天禽州将先生接入家中奉养,以全孝道!先生保重,弟子再拜!”
吴忧说完又磕了三个头。
“好,为师在大汉等你!”
说完,郭嘉抬袖拭泪,放出一道界门转身离去,只留下苍茫余音与空空江岸。
那大汉是这木船的船把头,虽爱财但还是个性情中人,见师徒二人情真意切,自己也备受感动,来到吴忧身边好言宽慰道:“公子,尊师与您都不是寻常之辈,还是不要太过伤心,你们将来一定会重逢的。”
见郭嘉离开,吴忧惆怅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抹了眼泪对大汉强颜欢笑道:“吴忧谢过大哥的好意,敢问大哥贵姓?”
“姓孔,叫孔安,这段江上的把头们都叫我‘孔破船’,公子直接唤我名字就好,叫绰号也行。”大汉声音洪亮,一听就是个爽快人。
“圣人之姓,定有根基,孔大哥又是武者。小弟心中不明,大哥为何会被流放到宋晋渡界在这儿做个船把头呢?”吴忧将满腹的不舍与留恋压下,借着与孔安交谈之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孔安见吴忧询问,神色一黯,左手重重拍在护栏上,叹了一口气道:“唉,我家祖上本姓鲁,是宋秦渡界之人,几百年前渡界清剿时幸逢孔圣率儒教相救,后被带回了大宋,在儒教治下得以安生,为了感谢孔圣活命之恩,祖上便改了姓氏。”
“原来如此,那后来又为何?”吴忧听得奇怪,按理说被救回去的渡界流民经过几代繁衍,怎么也能融入皇朝了,他不明白孔安犯了什么罪才被流放。
“唉,别提了。”孔安冲吴忧摆了摆手,摇头苦叹。
吴忧不好再问,因为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和不想被人揭开的伤疤,他若还要追问下去,那就有些不通人情了。
“是吴忧唐突了,孔大哥莫怪。”吴忧对孔安拱了拱手,面带歉意。
正当孔安准备回礼时,一个不和谐的女音传了过来。
“切,一个贱民被流放到渡界还能因为什么?我看啊,不是杀人劫货,就是作奸犯科,活该在这里受罪。”这女子的声音有些尖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孔安面色一黑带着怒意,没有反驳,但左手却把木船护栏抓得吱吱直响。
吴忧最是见不得有人欺辱到流民头上,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狐媚女子从舱里出来,他眼神一冷正要开口骂回去,却又被那女子打断了。
“呦!哪来的帅小伙,之前我怎么没现?慕容哥哥快上来看看,这里有一个俊生可比你帅多了。”
那女子说话间扭着腰肢快步来到吴忧近前,将吴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向吴忧抛了几个媚眼,又掏出个粉色手帕向后招呼着,不停唤着她口中的“慕容哥哥”出来。
“帅有个屁用,被你吸干了还不是一堆烂肉?”一个相貌阴柔的男子走上来,扫了吴忧一眼,撇撇嘴很是不屑。
女子似乎已将吴忧当成了囊中之物,回身走到男子身前在他怀中软软一靠,嗲气道:“奴家怎么舍得?遇到这种俊俏小哥,小妹也得慢点吸呢。”
“骚蹄子!”男子目露淫光,旁若无人地对女子上下其手,惹得那女子娇喘连连,一阵呻吟。
“狗男女。”吴忧看得一脸厌烦。
男子闻言眉毛一竖,停下了手上动作,眼神冰冷看着吴忧,轻声问道。“小子,有胆的话再骂一句。”
“哇,你这个癖好小爷我必须满足,是不是啊,狗男女?”吴忧将“狗男女”拉得很长,微微一笑。
“一个天人九层的废物而已,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出门在外要小心祸从口出么?”男子捏了捏女子的腰间软肉,示意她站到一旁,看吴忧的眼神就像看个死人。
女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在男子肩上,用胸口两团酥肉蹭着男子胳膊,放荡道:“慕容哥哥,你好歹也是天官二层境的武者,小帅哥这么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你戳上一指头。若是打坏了他,奴家可要心疼的呢!”
“承欢宗的婊子们都像你这么贱?那小爷可消受不起。”吴忧淡淡说道,嘴角微翘。
女子见自己被吴忧道破了身份,还被他连人带宗门一起骂了,不复媚态,恶狠狠地瞪着吴忧,咬牙切齿道:“小畜生,自己把舌头割下来,老娘饶你不......”
女子话还没说完,吴忧就已闪身冲到她面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离了地面。
“嗬嗬嗬......”女子被捏住喉咙说不出话,更掰不开吴忧的手,一脸惊恐地看向吴忧,转而向那男子挥手求救。
“我师父吩咐过,承欢宗的婊子见一个杀一个,没想到还没到对岸就碰见一个。哦,你是在找他么?”吴忧说完灿然一笑,将女子脖颈向左一送。
咔嚓。
女子的头不自然地歪向了男子所在位置,她终于看到了那名不知何时就已身分离的男子,男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
“死了。”
这是女子最后的意识。
孔安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是不是做梦了?”孔安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想要从梦里醒来。
“孔大哥,听说这无痕江里的水族只吃死物,不吃活物,是不是真的?”吴忧拎着女子的尸体来到船边,对仍在愣的孔安和声问道,还露出了一个迷人微笑。
此时脑子都不再转的孔安,木然地点了点头,做出一个十分机械的回应。
“有点意思。”
随手将女子的尸体抛入江中,吴忧似是童心未泯般,扶着栏杆对着黑黝黝的无痕江大声喊道:“开饭喽!”
噗通,噗通,噗通。
三道落水声接连响起,终于把孔安叫回了魂。
“公......公子?”
孔安惊魂未定,看着吴忧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是怕吴忧既杀人又灭口,如果这样,这一船的人可就全完了。
好奇地盯着江面,吴忧用亲切的语气回了孔安一句。
“孔大哥,我也是渡界之人。”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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