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炎武凶猛的攻势,方原好整以暇的笑了笑,“说得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既然你们文人想监督锦衣卫,想监督官僚、士绅、富商,本军门给你们一个监督的机会。”
方原站起身子,走近了几步,沉声说,“本军门允许你们创建一个报社,公开行一份报纸。报纸的内容,可以针对任何一件时事,政事,表你们的观点,评论。”
顾炎武愣在当场,历朝历代都绝不会允许出现这种公开针砭时弊,公开讨论军政事务的报纸存在。方原竟然同意公开行这种报纸,简直是开创了更古未有的先例,东林党小团队内针砭时弊,根本缺乏百姓基础的举动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顾炎武反问一句说,“方军门,真的什么都能评论?你们不会使用武力干涉?”
方原点了点头说,“是,你们想说话,我可以给你们言论自由,绝不会以言获罪。但,这个言论自由是有限制的自由,不是无原则的自由。其一,不得无中生有,造谣诽谤,否则,以大明律法论处;其二,报纸只是监督,没有审判权。所有评论只能对事,不能对人,更不能上纲上线,攻击朝廷,朝廷命官。”
顾炎武深吸了口气,方原虽然给这份报纸加了限制,但确实是放开了言论的封锁,给了民间文人一个畅舒己见的机会。
在书院外围观,冒辟疆组织的复社文人开始齐声叫好。其他文人除了东林党组织起来别有用心的,争的不过就是个话语权,既然方原给了这个话语权,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在复社文人的带动下,也高声叫好,声势震天!
顾炎武听到书院外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全是为方原站场子的文人,还能有什么话说,冲方原恭敬的拱手说,“方军门的见识令我敬仰,果真能说到做到,顾炎武愿意认输!”
他当众认输,这场辩论便算决出了胜负。
常州府知府的吴兆却站了起来,反对说,“方军门,官府做事若任由读书人,百姓随意指指点点,那还得了?有失朝廷体统嘛!”
方原的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了一圈,他会出来反对,也是在方原的预料之中。
秦展上前低声蚊语问,“老大,需要关了扩音器吗?”
方原摇了摇头,事无不可对人言,他正要借机赢取常州府的民心,关什么扩音器?
无论穿越前后,真正害怕放开舆论的,绝不是权力顶层的皇帝。
任何一个智商、道德水平中等以上的皇帝都会想着国泰民安,将股份公司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才能青史留名。
朱元璋是这样,朱棣是这样,崇祯也是这样。甚至方原,包括任何一个历史穿越小说的主角都是一样,绝不会有谁是抱着搞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目的去穿越的。
这点上,大部分皇帝和百姓的目标在大方向上其实是一致的。
但夹在皇帝、百姓之间,却存在一个官僚集团。因为社会资源、财富是固定的,老百姓富了,他们就穷了。他们要想致富,不敢去皇帝碗里抢吃的,就只能打百姓的主意。
真正害怕害怕民间舆论监督的,只能是那些官僚集团,还有士绅、富商这些既得利益集团。
之前的明朝皇帝是通过锦衣卫、东厂、西厂来监控官僚集团的一举一动,但锦衣卫、东厂、西厂后期却沦为打击政敌的工具,官僚集团的一份子。
坐在金銮殿上的崇祯,当了皇帝十七年,就被官僚欺骗了十七年。
最初是被袁崇焕所谓的城墙大炮战略能收复辽东骗得失去了对关宁军的控制权,无论是朝臣,还是锦衣卫都守口如瓶;
其后是瞒报西北流寇的规模,以为是一小股流寇,结果酿成大祸,朝臣、锦衣卫又是异口同声;
在后是被那帮负责剿匪的官僚与李自成、张献忠充满默契的剿匪成果欺瞒,结果养成今日李、张二人各自拥兵二、三十万的大患,朝臣、锦衣卫还是惊人的一致;
直到最后吊死煤山,才真正明白过来官僚集团人人该杀的道理。这个官僚集团绝不单单指朝臣,还有锦衣卫。
经过崇祯亲身经验的验证,单凭锦衣卫来监控社会的动向,那是远远不够的。所谓开了厂卫就能耳聪目明,根本就是瞎扯谈。
方原想出的法子,就是通过锦衣卫监控、民间舆论监督,双管齐下,监控整个社会的活动,才能做到兼听则明。今次开放民间舆论监督,实在是一举两得的计划,既能安抚这些骚乱的文人,更能再开一只眼睛,不至于对锦衣卫过分的依赖。
方原丝毫不让的盯着吴兆的双眼,正容说,“吴知府,大明的百姓是世界上最宽容,最勤劳朴实的百姓。承担着最重的赋税,却过着勉强敷口的日子。只要能活得下去,还有一口吃的,也不会起来和官府作对。只要官府肯履行正常的职责,为他们做主,令他们少受些欺压,他们就会高呼包青天,海青天。面对这么一群宽容的百姓,你到底在怕什么?!”
方原的话儿通过扩音器远远的传了出去,凡是书院内外的文人,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是出奇的沉默。
吴兆冷声说,“但也不能由他们胡说,长此以往,就是亡国之兆!”
方原淡淡的说,“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从来没有一个帝国是被百姓说话给说灭亡的。反倒是若不让人说话,欺上瞒下,等百姓用造反来说话的时候,再后悔也是迟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理,大伙的耳朵都听出了老茧。本军门要说的是,你们要吃肉,至少要给百姓喝汤;你们要贪腐,至少要给百姓留一条活路。否则,那就是逼得百姓和你们同归于尽!”
这些道理是人人都懂,但吴兆是一屁股屎,在常州府的贪腐之名是家喻户晓,哪里敢让方原在常州府引进信访制度,还有报社,只能不顾后果的大喝,“既然方军门一意孤行要欺压同僚,我和常州府官员只能上书朝廷,由朝廷来主持公道。”
这又是个在贪官道路上走得太远,回不了头的,方原冷冷的说,“好啊!我给会上书陛下,看是你吴知府丢官,还是本军门丢官!我只奉劝其他常州府官员一句,罪行有大小,贪污有多少,是不是值得去给这个吴知府一起陪葬,诸位要掂量清楚了。”
他这话就是在分化瓦解常州府官员,是与吴兆这个大贪官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吴兆听了是夹怒而去,其他常州府官员或埋头,或借口去更衣,掩饰着尴尬。
方原瞧了瞧明礼堂内的诸人,缓缓的说,“你们还有话要说?”
他见诸人默不作声,便说道,“那公开辩论到此结束!”
书院内外再次响起了喝彩声,既有文人的,更多的是百姓的。方原推出的信访制度,公开行报纸制度,全是为民做主的举措,正常的文人,还有老百姓自是有分辨眼光的。
方原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径直出了明礼堂,迎接他的不再是嘘声,还有白眼,而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到了常州府衙,方原见秦展仍是面不动容,忍不住问,“老四,从今以后,锦衣卫也要被监督,你不怕?”
秦展爽快的说,“怕个毛啊!我不贪心,能住着大院子,搂着几个妞儿,还能存下点给子孙的积蓄,也就知足了。我也想看看锦衣卫谁在下面为非作歹的!”
两人相对而笑,进了常州府衙大门。
方原在常州府衙呆了五日,叫来了常州府衙,还有武进、宜兴二县县衙的所有官员。
他当众公布了五条施政方案。
其一,就地免了吴兆的知府之职,看押起来,令锦衣卫查实吴兆贪污的罪行,再行定罪。
由常州府同知李昊代领吴兆知府之职,转正的考核期是半年,半年后考核过关,正式升任知府之职。其余诸官吏职务一概不变,各司其职。
至于被关押的吴兆想上书朝廷,也不必阻拦,由得他去上书。
其二,将信访信箱搬到东林书院的道南祠,今后,这个道南祠除了祭祀孔子、杨时、朱熹等先人大师外,只能用作信访处的办公地点。
东林书院里祭祀的所有东林党名人,包括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东林八君子,还有叶向高、李三才、赵南星等东林党高官,甚至包括当年那个和顾宪成兄弟串通一气,修建东林书院的常州府知府欧阳东凤的雕像,全被方原给扔出门,丢进书院临湖的小河里。
其三,东林书院改东林妓院的事,方原为了江南平息文人的愤怒,只令徐华执行了一半,将用于祭祀的道南祠单独分割出来,开一道门,专门用于文人瞻仰。
而其他东林党讲学的区域,则全交给徐华改建成妓院。
徐华支付了三万两银子的购置费,方原用这笔购置费,再自掏腰包七万两,凑够了十万两,在无锡城南望湖门外,最早的道南祠遗址上,扩建了一个至少六十亩的大书院。
这个大书院,就是综合性书院的雏形,具体的修建事务,全交由未来的山长冒辟疆,还有今次站在方原这方的复社文人规划,常州府衙负责进行修建。
其四,责令各府县官吏回去之后,必须依照方原在无锡县的样板安民,铲平常州府辖内所有与东林党人有关的书院、祭祀。
但凡执行得力者,之前所犯扰民过失的刑事责任一并购销,只承担民事赔偿责任;执行不力者,严格按照明律惩处。胆敢以辞官威胁者,须经由锦衣卫在当地审核政绩,擦干净屁股后,才能离职。
其五,公布常州府田赋的收取原则,比照松江府官吏的标准。商税的额度是3o万两,提成按照苏州府、松江府执行。但凡完不成任务的税吏,锦衣卫审核政绩后,卷铺盖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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