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冲着刚才过言的一位高层抬了抬下巴, 语气沉稳地说:“既然他们有了雄厚的资本、成熟的团队和专业的生产线,他们已经什么都有了, 为什么还要和我们合作?他们应该抛开我们单干才对。”
被沈怡点名的高层叫张德才, 他的年纪比沈承安还要大一点, 现在却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用一种微妙的语气点了名,心里当然不是很舒服。如果沈怡的语气中带点天真懵懂, 他或许还有耐心好好解答他的问题。但沈怡的语气中明显带有几分高高在上,张德才就不愿意搭理他了。不过是一个小屁孩而已,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却还要对着大人指手画脚,张德才越觉得沈家小少爷不懂事。
沈怡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说:“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是利益为重。他们什么都有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们是来扶贫的?我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天真?”
这话一说, 基本上把在座的高层全都得罪了。
沈承平觉得自己的眼角好像控制不住要抽搐了。他虽觉得沈怡肯定有分寸,但还是忍不住及时地帮沈怡圆了圆场, 解释说:“小沈先生, 你这话说得不对。我们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我们拥有国民接受度。华国目前的市场比较封闭, 他们的产品再好, 如果不找我们合作, 是没法在第一时间推广开的。”
华国刚刚经历了一段特殊时期,整个国家非常封闭,普通的老百姓基本上和国外没有任何交流。沈家饮料子公司的牌子叫“南阳果”,主要生产水果味的乳酸饮料,经常在电视上投放广告。就是边静玉所在的那么偏僻的一个小镇上,过年走亲戚时,有那种舍得花钱的,都愿意提一排“南阳果”上门。
所以,说“南阳果”具有极高的国民接受度,这真的不是沈承平在吹牛皮。
沈怡冲着自家大伯点了点头,说:“嗯,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张德才觉得时间被耽误得差不多了,说:“你明白了吧?不要小瞧了我们自己的东西,他们想要和我们合作,当然是看重了我们辛苦经营出来的国民接受度。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开始下一议题了吗?”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依然相信他们是来做慈善的,对吗?”沈怡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投入了金钱,又带来了先进技术,只为多生产一瓶南阳果,多卖一瓶南阳果,然后从中分到一点点利润?”
这有什么不对吗?
高层越不明白沈怡在说什么了,这孩子肯定不知道南阳果每年的利润有多高吧!国外那家公司也是做乳酸饮料的,他们的产品无法打入华国,但他们又眼馋华国的市场,自然要和南阳果合作。别以为那家公司既提供资金又提供技术的,好像付出了很多,如果没有南阳果,他们就没有华国市场。
沈承平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在座的其他人中似乎还是没有一个能想明白的。沈怡见沈承平不打算接话,只好自己把话说破了,对着张德才说:“如果你要成亲了,正好我看上了你……”
“咳咳咳咳……”张德才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沈怡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说:“……想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但你家旁边住着一位貌美的孤女。如果我不插手,你很快就会对那位淑女一见钟情了。这时,我要怎么做?我是正经的生意人,肯定不能用强硬的手段把那位孤女弄死,因为这是违法的。所以,我会想尽办法对那位孤女示好并且把她收为养女。我有钱又有爱心,而且还表现得非常有诚意,你们觉得那位孤女会不会答应成为我的养女?”
大家都有些囧。听着六岁的小屁孩讨论嫁女的事,怎么就这么喜感呢?
“等我真的成为孤女的养父后,你们或许觉得我会把养女嫁给你,反正她一样要叫我一声父亲了。不,我会请名师教导她,让她心甘情愿沉迷于学习无法出门。然后,我再让我亲女儿去你面前晃悠。”
“现在,南阳果就是这位养女。”
“如果我的亲女和养女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性情,你必定会对其中一个一见钟情。那么,在我这一通算计下,你连养女的面都见不到了,就只能选择我的亲女。”沈怡继续说,“啊,你不要紧张。婚姻之事不可儿戏,我只是开了个小玩笑而已。但道理都是一样的。如果我是那家国外公司,我会在合作中占据主动权,等到合同签订以后,我直接冷藏南阳果的生产线,专注生产自己的产品。你们懂了?”
如果市场中同时存在南阳果和那家国外公司的产品,老百姓们肯定会选择南阳果,毕竟南阳果的国民度不是吹的。但如果市面上的南阳果全部消失了呢?营业员微笑着对想要买南阳果的人说:“对不起哦,南阳果已经停产了。不过,这款某某牌的也很好哦,和南阳果的味道是一样的,价格也不贵。”
有些人或许就不买了,但有些人会觉得,既然是一样的东西,那买这个新牌子也是一样的。那些不买的人等不来南阳果,又听买了新牌子的人说这个喝着也挺好的,于是他们最终也会选择新牌子。
只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南阳果这个牌子就能够从百姓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们可以和他们合作,但是我们一定要占据主动权。”沈怡说,“不过,他们既提供资本,又提供技术,还带来了全新的团队,从公平的角度来说,在签合同的时候,我们真能占据主动权吗?”这必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沈怡今天没有把自己这番想法说出来,那么他们签合同那日,就是掉入陷阱之时。
沈怡的一番话说得众人冷汗淋漓。
有人想说这也只是沈怡的猜测而已,但他这话却说不出口了。因为沈怡的猜测很符合商人逐利的逻辑。提出和他们合作的并不是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救助组织,他们是一家一心扩大市场的大公司。
沈承平惊喜地看着沈怡。其他高层看着沈怡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慎重。
这哪里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啊!如果六岁的小孩子都是沈怡这样的,大人还有活路吗?
会议结束后,沈怡跳下了椅子,淡定地走出了会议室,跟着沈承平回了他的办公室。沈怡对沈承平的秘书说:“帮我热一杯奶,谢谢。”从小养成喝牛奶的习惯,说不定这辈子能长得比上辈子更高。
沈承平必须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能不去夸奖沈怡,问:“你刚刚……为什么态度有些倨傲?就好像在鄙视大家一样。”沈怡平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有着自身的傲气,但是绝对不会瞧不起别人。
“我现在的年龄是我的硬伤。”沈怡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来,“如果我待人温和,他们并不会觉得我在礼贤下士,反而觉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他们会觉得,哪怕我是沈家的小少爷,我也应该尊重公司里的前辈,而他们就是前辈。但如果我是一个不好惹的小少爷,仗着自己的脑子和家世,从来不给任何人留面子,他们反而就不敢因为我的年龄而轻看我了。大伯放心,我都有分寸的。”
秘书端来了温度适宜的牛奶,沈怡低头喝了一口。大佬身上的奶香味更重了。
“等我长上几岁,大家都对我心服口服了,我就可以不用再做出一副嚣张的样子了。”沈怡心里显然已经有了一个长远的计划,“那时的我渐渐变得温和,别人只会觉得我随着年龄增长收敛了脾气。”
“行,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沈承平说。
沈怡放下手里的牛奶杯,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了,说:“大伯,南阳果这事会是一个个例吗,我们国家的其他国民牌子有没有即将掉入或是已经掉入同样的陷阱之中?具有硝烟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我并不觉得国家和国家之间能够真正实现和平共处。未来说不定就是无硝烟的经济之战了。”
作为和边静玉一块儿站在高处的男人,沈怡曾一手操控了对外的经济扩张。
这些都是他上辈子玩剩下的!
“我国人才大量空缺,如果真要打经济战,我们的起步已经晚了。”沈怡又说。
十-年-动-乱不仅葬送了大量的人才,还使国家的教育结构出现了断层。在那十年中,很多应该进学校念书的学子并没有机会念书,别说去学校接受高等教育了,就连基础教育都缺失了。而所谓的工农兵大学,这是靠推荐入学的,得到推荐的都是一些“政治正确”的人,也许这些人确实勤劳朴实,也许他们中有些人确实很有能力,但也有很多目不识丁的人却因为政治背景好而获得了上学资格,他们什么都听不懂,却还要怪老师不认真教。当时有很多老师就因为这个原因被学生举报,然后被批-斗。
在那十年中,已经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死了无数,新的人才却没有培养出来,有很多重要岗位极度缺乏专业人才。所以,现在对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考有一种说法,当时成绩好考上了大学的在工作分配时还不如那些成绩差去读了专科的。因为,专科的毕业周期短。在第一届专科生毕业时,因为国家太缺乏人才了,他们当时按分配得到的工作都非常好。等第一届大学生毕业后,人才的空缺被第一届专科生稍微填上了一些,分配时反倒不如专科生了。当然,这说法虽有些道理但确实未经证实。
老祖宗说得好啊,术业有专攻。十-年-动-乱造成的人才断层至今还让这个国家饱尝恶果。如果沈氏的智囊团里拥有更多的专业人才,也许南阳果这事不用等沈怡来阻止,早被人现其中的不对了。
沈承平表情凝重地陷入了沉思中。而沈怡喝完了杯中的牛奶,忍不住打了个奶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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