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大长公主此生三嫁却未有生育, 临老了,等第三任驸马走在了她的前头, 她才从宗室里挑选了永乐郡主到膝下,养了她做孙女。永乐郡主到了要择婿的年纪,但安定大长公主早已不怎么在外走动,这事就被出身自大长公主府的九门提督夫人揽在了身上。前几个月,这位夫人曾避身于酒楼的暗室, 本想查探另一房间的几位公子的人品, 却不想听到了边静玉和沈怡的对话, 对他二人非常看好。
知晓边静玉和沈怡两人已经和对方定亲了, 九门提督夫人还曾暗叹可惜,便将他们二人周围的人都调查了一番, 姚和风也曾入过她的眼。不过, 这位夫人并没有将这些事对当事人永乐郡主提起过, 因此永乐郡主是不认识姚和风的。就连沈怡这位新晋的新诚伯, 她都是久闻其名却不曾见过一面的。
听到外男说起自己的闺名,还被用在那样暧昧的语境里, 永乐郡主虽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可能会传出去被外人知晓, 这很可能就是个巧合。但这也巧了!偏偏就说起了她的名字,偏偏就被她听见了!
永乐郡主便命人去查了沈怡与姚和风的底细。
再说沈怡与姚和风,被永乐郡主身边的丫鬟瞪了, 他们俩还觉得莫名其妙呢。沈怡问:“那丫头难道是在瞪我们吗?不可能是我, 我从来没有招惹过女人。她肯定是在瞪你。快想想你都做错了什么!”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从不认识她们。”姚和风莫名其妙地说, “元芳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怡总担心错过边静玉游街的盛况, 忙拉着姚和风回了包间,凑到窗口往下探看。姚母已经和苏氏、鲁氏商量过一回了,她直言并没有想过要给儿子娶一门高媳,只想给他娶个能陪他过日子的贤惠媳妇,正巧苏氏认识一位姑娘,她父亲是正六品官,家世与姚和风相当,据说性情也是极好的。边家近日肯定要大摆酒席,鲁氏可以给那位姑娘家下帖子,叫姚母亲自相看一回。姚母自然无有不应的。
街道两边站满了人。很快,街那边起了喧嚣声,鲁氏激动地握住沈怡的手,说:“来了来了!”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其实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边静玉穿着绯色的状元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鲁氏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沈怡吓得手忙脚乱。鲁氏自己拿帕子擦了眼睛,说:“我这是高兴的……都是高兴的……”
姚和风前头被沈怡打趣了一回,现在自然要想办法狠狠地打趣回来,指着楼下说:“你们快瞧呀,静玉师弟这样子像不像是正要去接亲的新郎官?哎,沈怡你还躲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迎你的新郎吧!”
苏氏顺着姚和风的话接了一句,道:“还别说,确实是像啊!”
于是,包间里的人都笑着闹沈怡这位“新娘”。
游街的队伍渐渐走来,很快就要经过楼下了。大人们不好扯着嗓子喊,沈英和沈荷这对小孩子却是不用顾忌什么,朝着楼下用力喊:“边——叔——叔——”边静玉似乎听到了声音,抬头望了过来。
今科的状元如此年轻俊美,街边围观的人怀着一颗凑热闹的心,纷纷拍手叫好。路边有那种大胆的女子,更是连连朝边静玉看去,然后羞红了一张脸。贵女们也喜欢凑热闹,但她们大都如永乐郡主一样在酒楼中定了包间。边静玉一抬头,一张俊美的脸衬得阳光都温柔了几分,就连贵女都看呆了。
沈英和沈荷见边静玉有了反应,越用力地喊:“边——叔——叔——”
边静玉扬起嘴角,伸出手对着孩子们挥了两下。他准确找到了孩子们的位置,自然也看到了同样站在窗边的沈怡。边静玉脸上的表情越温柔。沈怡忍不住伸出手,同样挥了挥。边静玉笑容渐深。
鲁氏眼珠子一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哎,弟弟妹妹也想和状元哥哥打招呼呢。”
这话明摆着是对沈怡说的。
沈怡有些不解。他的视线舍不得从边静玉身上收回来,只飞快地给了鲁氏一个询问的眼神。
鲁氏笑着说:“你是个好孩子,不如就替弟弟妹妹们喊一声哥哥吧。”
沈怡:“……”
沈怡和边静玉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两个人八字一样,根本分不出大小来。但他们总坚持叫对方弟弟,你喊一声“静玉弟弟”,我就喊一声“怡弟”,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情-趣了。总之沈怡从来都没有喊过边静玉为哥哥!那么,这会儿迫于江湖人称皮皮鲁的丈母娘的淫威,到底是喊,还是不喊?
沈怡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鲁氏开心地说:“怡娘啊,你最疼爱弟弟妹妹了,对吧?”
“对。”沈怡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自己选的丈母娘,哭着也要继续听她的话。大不了现在喊了哥哥,日后叫边静玉在床上喊回来!沈怡趴在窗台上,眼看着边静玉就要走过去了,忙闭着眼睛喊了一声:“哥——”这一声喊得有些轻,边静玉似乎没有听见。沈怡顶着鲁氏热切的目光,连忙又喊了一声:“阿——玉——哥——哥——”
边静玉听见了。他诧异地看着沈怡,眼睛都瞪圆了。
沈怡破罐子破摔一样地欢快地朝边静玉挥着手。
边静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等游街的队伍走出去很远,边静玉还不断地回头看。
沈怡连灌了一壶凉白水,才叫脸上的热度下去了一些。
游街还没有结束,但他们一行人却不在酒楼待了,姚母先领着姚和风告辞,苏氏也领着女儿和儿媳妇回了家。沈怡本来犹豫着要不要送家里的女眷们回府,却被苏氏朝着鲁氏的方向推了推,说:“给你个任务,把你伯娘平平安年送回家吧。”沈怡觉得自己亲娘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迫不及待去了边府。
鲁氏拉着沈怡的手,说:“我记得你娘最喜欢玉簪了,是吧?”
“是啊。”沈怡说。
鲁氏意味深长地说:“聚宝斋的玉饰是整个京城做得最好的。”
沈怡很有几分机灵,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鲁氏的意思。鲁氏这是在提醒他,莫要忘记去亲娘面前献殷勤,送根聚宝斋的玉簪就很好。沈怡和苏氏是亲母子,原本不需要如此客气,但最近这些日子,沈怡待在边家的日子比较多,也是苏氏为人大气爽朗,否则她说不定要觉得沈怡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鲁氏希望沈怡对边静玉好,但年轻人难免会不谨慎,又怕他会因为边静玉忽略家人。鲁氏之所以提醒沈怡,也是有私心的。要是沈怡真“有了媳妇忘了娘”,沈家人心里能高兴?时间久了,他们难保不会迁怒到边静玉身上。即便沈家人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鲁氏却觉得不和谐的苗头都应该提前掐灭。
沈怡明白了鲁氏的一番苦心,满是感动地想,他丈母娘也如此善解人意啊!
鲁氏和沈怡急匆匆地回了安平侯府,是因为对于状元来说,游街的最后一站,就是被礼部的官员和榜眼、探花送回家,之后的送榜眼、送探花等流程就都和他没有关系了。边静玉从马上下来,家人们和沈怡都已经在府里等着了。安平侯正想要和状元儿子说说话呢,鲁氏的坏脾气又冒出来了,打断了他们父子俩,没好气地说:“静玉,带怡娘去你院子里坐坐吧。侯爷忙着呢,哪有时间陪你闲聊!”
安平侯:“……”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边静玉穿着绯色的状元袍,拉着沈怡去了顺安院。
走到半路,边静玉瞧见了一处花架。这会儿花开得正好,花架下有一点空隙,他拉着沈怡躲了进去。两个大小伙子站在花架中,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边静玉用星星眼看着沈怡,眼中仿佛藏着无限的期待。沈怡一下子就荡漾了起来。他想,静玉这是在索吻呢,还是在索吻呢,还是在索吻呢。
“别闹。”边静玉把沈怡的脸推开了一些,“有正事要和你说呢。”
“说什么?”沈怡无比温柔地看着边静玉。他看得是那样的全神贯注,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很显然快被边静玉迷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哪怕边静玉说他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毫不犹豫会答应了。
边静玉仿佛有些害羞,张了张嘴,好像有些说不出口,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沈怡心想,静玉要说什么呢?哦,肯定是要说他们的亲事了!如果他对静玉说,他们的母亲已经把他们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只等着两家按照世俗礼节走礼了,边静玉会不会高兴地跳起来?这全都是他的功劳啊,在静玉进宫面圣时,他就把所有的事情悄无声息地搞定了,静玉一定会特别感动吧?
沈怡鼓励边静玉说:“说吧,我听着呢!”
边静玉越期待地看着沈怡。沈怡又想,静玉这样子瞧着是要告白啊!虽然他们在这之前就已互通了心意,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这是静玉考上状元的日子,也许静玉想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再次郑重地表明他的心意?戏文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唱词,男人对心上人说,待我功成名就时就来娶你。中了状元的边静玉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能算是功成名就了。于是沈怡也满是期待地看着边静玉。
边静玉似乎有些紧张,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的耳尖有些烫呢,说:“我……我中状元了,这应当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也没有给你们丢人。所以,我……我能不能……就是那个……”
沈怡握住了边静玉的手,用眼神安慰着自己的心上人。
边静玉察觉到了沈怡的安慰,深吸了一口气,道:“虽说,这事由我提出来,似乎有些不规矩,但我和你这样的关系,我不必在你面前瞒着……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试探一下你爹,看他愿不愿意……”
等等!这关我爹什么事?沈怡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我中了状元,可以提前加冠了,不知道伯父愿不愿意给我取字。”边迷弟害羞地说。
沈怡:“……”
爹,没想到我成亲路上最大的障碍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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