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嘉玉有理由怀疑,沈怡可能是司农星君座下的童子转世, 身上还带着司农星君的仙气儿, 所以才能轻轻松松就找到新粮种。于是他赶紧抱着女儿凑到沈怡身边来吸仙气, 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
因为已经有了要鲁家的伙计们去各处通商口守着的打算, 大家就让沈怡再多说一点红薯的特征, 外观如何、大小如何、味道如何等。要不然就算哪日真遇到了红薯,伙计不认识, 也就白白错过了。
沈怡脑海中的信息非常庞杂, 他需要揪住一个关键词才能往下想。比如说,当他很想和边静玉约会时,他顺着“约会”二字往下想,才能想出烛光晚餐这种“高招”来。此时,他顺着红薯往下想, 就想到了偶像剧里平民女主角在街边买了一只烤红薯,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再想, 又想到了某个厨艺教导视频里, 主播教导大家如何用红薯在家里做果冻,虽然沈怡不知道果冻是什么。再想,又看到某位伟人回忆童年,说那时家里穷,吃不起白米粥, 只能往锅里搁少量的白米, 然后切好多红薯进去……
沈怡道:“烤着吃, 是真的特别好吃!”
“然后呢?”沈德源问。
沈怡道:“做成红薯粥, 味道应该也不错。”
“然后呢?”
沈怡道:“若把红薯洗成淀粉,那吃的花样就更多了,可以做成水晶甜点,可以做成粉条……”
沈德源把额头上暴躁的青筋按回去,说:“没让你说怎么吃!你快说说红薯的特点。”
沈怡伸出手指比划了下,说:“大的能长到这么大,小的就很小。生吃有一点甘味,如果生的不好储存,可以煮后切条制成红薯干……”见大家面色不对,沈怡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异国商人远道而来,如果拿红薯当食物,可能不会带生红薯,而是做成了容易储存的红薯干,大家要学会分辨。”
边静玉赶紧找了纸笔把沈怡说的话记录下来。
柳祭酒和他儿子茫然地看着事态的展。他们心里都有些奇怪,怎么大家就这么相信沈怡说的话呢?明明一点证据都没有,就靠着沈怡一张嘴在说,大家竟然真的把“找到红薯”当成是重大事情了?
安平伯见状,略提了提玉米的事。他也没说是玉米,只含糊地说沈怡靠着献新粮种立过功。
柳祭酒沉思片刻,起身要对沈怡鞠躬。大家赶紧拦住了他,沈怡也避而不受。柳祭酒是真心感激沈怡。在场的这些人中,哪怕是起于微末的沈德源,他都不曾饿过肚子,因此虽然知道新粮种于国于民的意义,但没有新粮种,他们也不会被饿到。柳祭酒却是柳家人,即使他是文官,也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西北军,联想到了所有兵将。西北军待遇不错,但在有些地方士兵竟然临上战场时都吃不饱饭!
只要粮食多了,贪官污吏们少了,军粮也就多了。
柳祭酒便领着儿子誓说,一定会对此事保密的。
红薯这事是额外的,其实他们这些人坐在安平伯的书房里,本来是为了讨论边嘉玉的差事。若是边嘉玉的天赋再高点,柳祭酒肯定就压着他读书了。但边嘉玉在为人处世上都挺好的,却是真的不擅长做学问。天下考生何其多,每三年只有三百人能金榜题名,边嘉玉肯定不能是这三百人里的一员。
贵勋之后大多选择走选官这条路。柳祭酒作为岳父,又实在喜欢边嘉玉,他曾经想过,不如靠着柳家的人脉给边嘉玉选个三等的御前侍卫吧。在皇上面前晃悠得多了,表现的机会也就多了,日后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不过,前些日子安平伯寻柳祭酒喝茶聊天时,忽然说对边嘉玉有了更好的安排。
这主意还是沈德源出的。
沈德源道:“就文职而言,选官出来的多为虚职,不过是面上好看而已,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我倒是觉得,与其花银子捐个五品的虚职,不如从县令做起。县令再是末品小官,也是实职。努力经营几年,只要不忘初心、秉公执法、一心为民,总能造福一方百姓,做出一番政绩。良美你意下如何?”
良美是边嘉玉的字。
边嘉玉忙说:“累沈叔操心了,晚辈并无异议。”
沈德源很满意边嘉玉这态度,又说:“南婪苦寒之地,你愿不愿意去?”
边嘉玉又说:“晚辈再如何年轻不晓事,也知道沈叔肯定是为晚辈好的。晚辈愿意去。”
沈德源其实已经和安平伯商量过了,但边嘉玉不仅仅是边家的儿子,还是柳家的女婿,因此还要向柳家人解释一下,道:“桐恩县的县令姚远知在教化百姓、扶弱去贫这一方面非常有见地,这次吏部考评时一定能拿上上等。姚县令刚把当地治理出来,皇上怕是不会将他远调,而是会留他在当地做知州。我欲叫良美选上桐恩县令一职。”知州是从五品官,姚县令这是要升官了。只要他好好干下去,沈德源在朝中为他守着后方,他的功绩不被别人夺走,再过上几年,升到正四品的知府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边嘉玉真去桐恩县当了县令,那他的上峰就是姚远知了。姚远知多少能照顾他一些。而且姚远知的一系列政策已经为当地打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基础,只要边嘉玉踏实肯干,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对于姚远知来说,他对于桐恩县是很有感情的。他是个重民生、有远见的人,因此从来不做杀鸡取卵的事,他制定的很多政策都是细水流长的,只要能够落实下去,就能把桐恩县展得越来越好。所以,他很担心等他离开桐恩县后,接任的县令会废除他的这些政策,让桐恩县回到从前那种情况。
如果边嘉玉接了姚县令的班,姚县令的担忧就不存在了。
再有一个,姚县令引导桐恩县百姓和万金商行做药材生意。他为人清正,即便家里不是特别富裕——都没钱把父母接到身边奉养,只每年寄些银两回家——他却不会贪这些钱,也不会拿回扣。姚县令希望接任的官员也是这样的,他不希望这能够改善百姓生活的药材生意最终变成官员谋利的工具。
边嘉玉肯定是不会贪这种钱!
唯一可能会有的问题是,南婪离家太远,相对于京城的繁华来说,那儿的生活很是清苦。边嘉玉不是贫寒出身,他是伯府的世子爷。生于富贵、长于富贵的他能吃得了苦吗?他真的愿意去吃苦吗?
柳祭酒心里则还有另一种担忧。
他虽不愿意拦着女婿去建功立业,但南婪那般远,边嘉玉一去三年,他女儿怎么办?按理来说,丈夫远行,大妇都当留在家里孝顺父母。可是,他女儿还很年轻,膝下也只是刚得了一个女儿,若是放边嘉玉独自去了南婪,那肯定要安排妾侍去伺候他。等妾侍生了长子,他女儿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仿佛看出了柳祭酒的担忧,安平伯叹了一口气,满是内疚地说:“我儿性情跳脱,身边不跟着个信任的人看着,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想让他媳妇跟着他一起去。我知你一定舍不得女儿,只是……”
柳祭酒松了一口气,他确实舍不得女儿远行,但更盼着女儿夫妻和美,忙说:“这是哪里的话!慧儿嫁到你家,孝顺公婆、侍奉丈夫就是她的本分。”南婪那边确实清苦,但夫妻间总是要同甘共苦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客人后,边嘉玉抱着女儿去看望柳佳慧。此时有男人不能进产房一说,但柳佳慧生完孩子后嫌产房里血腥气太重,鲁氏就出了个主意,重新收拾了一间用来做月子的房间,叫人把柳佳慧裹得密不透风将她抬到了月子房里。边嘉玉非说这儿已经不是产房了,不顾丫鬟婆子的劝阻直接进了屋子。
边嘉玉喜气洋洋地说:“我妻有大智啊!”
柳佳慧正靠着床头休息,闻言笑道:“我又如何有大智了?”
边嘉玉把女儿轻轻地放到柳佳慧怀里,说:“当日我让你给孩子取个小名。你非要把孩子叫成赤色的小老鼠,我那时觉得这名字太难听了,都不愿意说第二遍。结果,没想到这名字背后还有故事……”
柳佳慧听得很茫然,她什么时候给孩子取过这么难听的小名了?
原来,柳佳慧那日半睡半醒间说了“红薯”二字,这被边嘉玉当作了孩子的小名。但边嘉玉那时候嫌弃名字难听,因此虽认了这小名,却能不提这小名就不会提,说到孩子时也多用“孩子”二字作为指代。柳佳慧也就一直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红鼠”这样的小名了。待她生了孩子,边嘉玉抱着红通通的皱巴巴的像个老头子一样的女儿,顿时觉得孩子哪儿都是好的,这才把小名公之于众。
“你猜怎么着?这红鼠二字竟然引得沈怡说出了红薯二字,他说红薯是一种高产的新粮种……”边嘉玉迫不及待地说着,一边说还不忘一边夸媳妇儿,“你太厉害了!起个小名都能出现这样的巧合。”
柳佳慧渐渐听明白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赤色的小老鼠?
柳佳慧阴笑一声,举起自己的左手,说:“你看这是什么?”竟然给孩子取小名叫赤色小老鼠?这能是亲爹做出来的事情吗?还冤枉她,竟然是说她给取的。她真是恨不得能一巴掌拍在边嘉玉的嘴巴上。要不是沈怡在其中转圜了一下,她女儿岂不是真被叫做红鼠了?毕竟,柳佳慧自己不能解释红薯是什么,她也无法说出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红薯这东西的,于是只能顺着边嘉玉的理解默认红鼠二字。
边嘉玉敏锐地察觉到了暴风雨的来临,马上闭了嘴。
柳佳慧的左手还举在那里。她当然不会真给边嘉玉一巴掌了,只是觉得有必要吓唬他一下。
边嘉玉盯着柳佳慧的手,犹豫着说:“这是……这是……这是五?”
柳佳慧:“……”
闺女啊,你爹可能呆得没救了,娘还是不要欺负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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