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郡主愁嫁吗?自然是不愁的。
论家世, 论人品, 论样貌,还真没有什么人是永乐郡主绝对配不上的。再论圣眷,只要安定大长公主为永乐郡主看上了谁,皇上基本上都能马上赐婚。但安氏心里却有另外的想法。她觉得,像永乐郡主这样被大长公主教养长大的好姑娘,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尊重她的并且能够容得下她出头的丈夫。
所以, 安氏才会盯上边静玉和沈怡, 只为了他们在言谈中透露出来的对女性的理解。
听闻这两人已经互相定亲了,安氏有一种恍然大悟地感觉,道:“难怪当日在暗室里听他们说话的时候, 时不时便觉得他们在窃窃私语, 叫人难以听得清楚。本以为他们在谈论正事,没想到他们是在甜言蜜语啊。”安氏到底有些不甘心, 又说:“都说人以类聚……这二人家里可还有什么嫡亲的兄弟?”
心腹道:“都有一兄长,不过他们的兄长俱已成亲生子了。”
安氏顿时觉得更加遗憾。还是那句话,如果边静玉和沈怡没有定亲, 说不定安氏瞧着瞧着就会觉得他们这儿配不上永乐郡主, 那儿配不上永乐郡主。在安氏心里,永乐郡主是顶顶好的姑娘。但因为边静玉和沈怡从一开始就出局了, 再联想到他们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安氏反倒是觉得非常遗憾了。
安氏咬了咬牙, 又问:“那他们身边可有什么走得近的知己好友?年龄合适且还未有婚约的?”
心腹语塞。她的调查还没有细致到这份上, 因此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但既然是主子有需要, 她肯定会尽快把消息递上来。沈怡经历特殊,曾经被当小姑娘养在后院,除去寺庙里的武僧师父和一干师兄弟,就见不到外人了。他师父和师兄弟都是和尚,自然不是做丈夫的人选。等到沈家落难时,沈怡混于市井,能称得上是知己好友的就只有边静玉一位。再说边静玉,他外祖鲁家的表兄弟们和他玩得不错,但鲁家是皇商之家,这身份就太差了一点。于是,他在太学中交到的几位好友就脱颖而出了。
不过,真正身份高的人都在国子监。太学的学生虽大都也是官宦子弟,但都是小官之后,身份依然高不到哪里去。拿姚和风来说,他确实人品过关、家世清白还未有婚约,但他是县令之子。把永乐郡主配给县令之子?这也太委屈这位天之骄女了。安氏得到消息后,叹了一口气,就把资料放下了。
虽是如此,安氏到底还是把“姚和风”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红薯小姑娘即将满月的时候,安平伯府中得到了温阁老悄悄送来的消息。明年要开设恩科的事已经定了,温阁老暗示边静玉千万不要错过这次机会。虽边静玉早先就对恩科的事有所猜测,但有了温阁老的提醒,恩科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因此他就静下心来细心苦读。用沈怡做主角来绘制连环画的事都交给了边嘉玉,教导边慈的事则都交给了柳佳慧。边静玉再不掺和,每日不是看书就是写文章。
眼看着边静玉写的文章越堆越高,边嘉玉就催他出门走走,道:“你不找人指点下文章吗?”
边静玉的嘴角下意识上扬。
不等弟弟说什么,边嘉玉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忙说:“你该去找温阁老指点的。”别以为边嘉玉不知道,边静玉分明是想去找沈德源求指点。但边嘉玉始终觉得,边静玉不该一直冷落温阁老的!
边家人早就看出来了,温阁老怕是有收边静玉为徒的意思!
要不然人家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递了开设恩科的消息过来?
边静玉无奈地说:“哥,你莫要用一种看着‘负心汉’的眼神看着我。我和温阁老之间并无什么,他之所以送了消息过来,怕是皇上暗示的。不然,凭着他在皇上身边的那份小心,岂会轻易泄了口风?”
在玉米一事上,边家也算是有功之臣,皇上心里都记着呢。温阁老是内阁六位大臣中最温和的一位,装傻充愣的本事比谁都强。要不是有了皇帝的暗示,温阁老再喜欢边静玉,也不会为他开后门。
“你怎么就不是负心汉了?温阁老冲着你抛了这么多媚眼,你都装看不见?”边嘉玉道。
自从以前京城中的书生们流行过用闺怨诗来给大儒们写拜帖后,书生们就都比较放飞自我。这会儿温阁老眼巴巴地想要收边静玉为徒,那他就是待在闺中一心一意等着良人归来的美人儿了,边静玉则是那个无视了美人等待的狠心人!哦,他不光狠心,他还花心!边静玉心里装着另一位美人儿呢。
“你其实是想要拜沈伯父为师吧?”边嘉玉又道。
还真叫边嘉玉说对了,边静玉心里的美人儿,啊不,是他心里最想要拜师的人选确实是沈德源。毕竟他是沈德源的小迷弟嘛!不过,边嘉玉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边静玉的心里都装着沈怡,于是才想要拜沈德源为师的。边嘉玉心道,他能不知道弟弟和便宜弟弟的心思?这是见缝插针地要见面啊!
边家大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你啊……你成亲以后,怕是要夫纲不振了。”还没有成亲呢,就这么上赶着了。一旦成了亲,哼哼,在家里肯定没什么地位!到那时候,他是半点不会同情弟弟的。
边静玉小声地嘀咕:“说得好像你夫纲很振一样。”据他所知,现在家里账本都是大嫂管着,大哥把私房钱都上交了。等大哥要用钱时,只能去大嫂那儿领。哼哼,大哥在家里分明已经没有地位了。
不过,柳佳慧确实比边嘉玉会打理产业。做过预知梦的她很有投资眼光。
“你说什么呢?”边嘉玉道。
边静玉说:“哦,没什么……其实,温阁老说想要收我为徒,这多是玩笑话。若是我们边家没有因培育新粮种立功,温阁老说不定是真想要收我为徒的。但这会儿我们边家因为新粮种在皇上那儿挂上了号,他反而就不好再收我为徒了。话又说回来了,若没有新粮种,我们和温阁老也就没有交集了。”
只能说,边静玉和温阁老确实没有做师徒的缘分。
温阁老是个再小心不过的人。他想要一直得到皇上的信任,就一定要时刻表现出对皇上的忠心。但他同时还是太子妃的祖父,一不小心就会被归到太子那一派里。皇上高兴的时候,忠于太子和忠于皇上仿佛是一样的。等他不高兴了,忠于太子岂不是就是背叛皇上了,这难道不是在盼着皇上早死?
所以,温阁老的地位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好在温阁老一直都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洗清自己□□的嫌疑就是要做纯臣、做孤臣。他从不去拉帮结派,甚至连春闱时的主考官一职都从没有争取过。他始终是一个人,背后从来没有过于复杂的利益牵扯,也不会帮太子铺就人脉,于是皇上就能一直相信他了。反过来说,只要温阁老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并始终站在皇上身边,哪怕他不会经常帮太子说话,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太子最大的帮助了。
能在皇上和太子之间营造出这么精准的平衡,温阁老实在是个老狐狸。
“他若真收我为徒,就有替太子拉拢边家的嫌疑。然而推广新粮种的功绩只能是属于皇上的,谁也不能来分一杯羹,太子更是要避嫌。”边静玉分析说,“所以,温家虽一直对我们释放善意,温老收我为徒却是不能的了。你信不信,温老一定时常在皇上面前为我和怡弟说好话,但若皇上对他说一句,你若真喜欢这两小子,不如收他们为徒吧。温老肯定会推辞说,他已年老体迈不敢耽误我们什么的。”
边嘉玉愣住了。弟弟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怎么听上去就那么复杂呢!
边静玉又说:“不过,温家既然对我们释放了善意,他们就是对我们有恩的。但这份恩情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以后有机会慢慢回报他们就是了。要是真大张旗鼓地去感谢温阁老,反倒是害了他们。”
边嘉玉忧心忡忡地想,官场中的事情如此复杂,等他选官后,他真能把县令当好吗?
沈怡这阵子也在看书。之前沈德源含冤落罪,沈怡失去了参加科考的资格,因此他到现在还是个白身。明年加不加设恩科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还没取得参加秋闱、春闱的资格,必须要先去考个秀才才行。身为沈德源的儿子,又是天资聪颖的人,若是连秀才都考不上,那就太丢人了。
为何后世那些初中、高中的老师都很反对早恋?因为谈恋爱确实影响学习效率。
沈怡读书时,偶尔会走神。
读文章时读到一句“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他就开始走神了。这是引用于《庄子》中一句话。沈怡想,能做到“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不仅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还必须是一个理性的人。说到理性,他从前一直觉得边静玉是个理性的人,和他熟了以后才觉出他也有一些感性。
沈怡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静玉”、“理性”、“感性”六个字,然后继续走神。
以前他觉得边静玉很理性时,只觉得边静玉这人非常可靠。等他觉出边静玉的性格里有感性的一面时,他又慢慢觉得边静玉可爱了。又强大又可爱,这样一个得造物主偏爱的人是自己的未婚夫啊!
沈怡莫名有些骄傲。
漫无边际地想了很久,沈怡收回注意力时,看到了纸上写的“感性”两个字,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将这两个字颠倒了一些顺序,就变成“性感”两个字了。然后,梦境里的场景在他脑海中爆炸了。
从圣人之言想到梦中春-色,这走神走得也是厉害呢!
负责辅导沈怡功课的沈大哥非常不解。他去后院逗了下孩子,再回来时,弟弟的脸就红得不成样子了。他很想问一问弟弟,读着圣人之言,你到底脸红个什么!你肯定是因为自觉不足而脸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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