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梅哲仁都在思考和追寻人类的起源问题,却浑然忘了每一个人的起源问题。
老辈有话句是这么说的:下地哭三声,好丑命生成,说的是个人的命运。
梅哲仁是不相信这个的,即便是他知道了平行世界的存在,他也认为那只是关于环境的问题,只要每一个维度都在能量守恒的框架下就没有命运的存在。
所谓的推演,不是给人算命,而是按照宇宙成因和维度折叠推演一方世界的形成和发展趋势。
莫辞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推演就是这么一回事,其实梅哲仁也没理解透,莫辞想弄清楚的还有一重,一个人的命运是不是注定的。
这非常唯心,却是大多数人都关心的问题,有时候所谓的人定胜天,说的就不是战胜自然界,而是说挑战命运的桎梏。
马姿楠挑起来的这个话题,却让梅哲仁想到了每一个生命的诞生,统一场到底给人们定义了什么。
可以确认统一场一定在人类的婴儿时期对思维进行了干预,但什么时侯开始的、原理如何以及干预到何种程度却还没有答案。
此外,统一场如何处理每一个生命对于统一场本身的影响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命题,它决定了人与自然这个大框架的关系,后者就是人要与之战斗一生的“天”。
梅哲仁进过虚拟时空,道理上讲肯定是扰乱了那方世界的线性,可那方世界也并没有面临末日,所以混沌理论依然成立。
然后问题就来了,维度到底定义了什么样的范畴,能让整个世界因应变量的加入而延展,它的边界在哪里?
这是一个大命题,关于一个人如何生、如何死、生何来、死何往的人生之迷。
“未知生,焉知死。”
次日一早,等老伙计们起床了,梅哲仁提出了这个疑问,张令引深思之后帮他概括精炼了一下。
而阿隆索也若有所得:“我从何而来,去向何方,我是谁?”
莫辞则激动得失语了,范东明帮他道出了心声:“这才是真正的见众生啊。”
大家都纷纷点头,却没应和,而是各自沉思。
此时黑龙号已经来到了马里亚纳海沟的边缘,程丹心最豁达,他一脸的轻松。
“想那么多干嘛,下去看看不就有了吗?孙悟空不就在这里生出了求道之心嘛,也是在这里碰上的无常,还在这里拿到了定海神针,如果如意金箍棒是生命之尺能度量时间,答案不就是它身上?”
这话没毛病呀,写出《西游记》的人到底是什么回事,真的是收集民间传说加工?梅哲仁又掉入了另一个思维陷阱里。
祸不单行,莫辞也掉了进来,黑龙号下潜后他还找梅哲仁嘀咕了一句:“总觉得那些传说志怪很邪门啊,现在都证实了那么多了,怎么个章程?”
梅哲仁迟疑不定地缓缓摇头:“不清楚,我也觉得不对路,好像是故意这么指向的。”
莫辞也大感其然:“只能慢慢地找线索了。”
线索陆续有来,空天舰一进入马里亚纳海沟就发现受力很不平衡,就连冷聚变的输出受到影响。
应该是东海的“龙威”了,好在黑龙号还能支撑,而且外面的场域能量罩和真气罩也没有大碍,梅哲仁也没往心里去。
不就是潜入深渊嘛,人家一个拍科幻片的导演一百多年前就敢下来了,还差咱们?
黑龙号不但没退缩,还加大了马力输入,硬抵着那个力场前行,有无尽的能量,还怕啥。
一路下潜,当到了马里亚纳海沟底部的,深度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米。
以前的测试并不准确,至少没有金睛的扫描来得精准。
也对,那时的设备都粗糙了不少,怎么可能真实还原。
也许他们找到的就不是真正的“深渊”,被东海“龙宫”的力场干扰了,结果没找对地方。
梅哲仁是一直顺着引力干扰源一路前行才找到了这里,本以为会是像西海那般,结果没猜对。
这里有一个像是能量结界一样的屏蔽层,用金睛扫描的话没有办法从整个结构中分离出来,黑龙号靠近了,梅哲仁才从自己的量子场域中感知到。
而现在,那些沉船飞机残骸什么的,就都在这个屏蔽层的边缘,但都被挤压成团或者撕裂成碎片了。
这个情况还是有些异常,梅哲仁只能将自己思维场域看到的东西放出来给大伙参考。
几人都没有什么看法,程丹心倒是问了几个问题:“能量罩能顶住多大的压力不破碎?电磁环境能挡住吗?好像还有真气罩对不对?”
梅哲仁一一作答,伽德莱克还帮换算了一下:“现在就算是我们去撞陨石也大不了是被弹开,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
那就往前冲呗,蒙头狂奔又不是没试过。
可黑龙号一进入这个屏蔽层就坏菜了,似乎有一股从未理解的力量在产生作用,场域能量罩将崩未崩,就快要顶不住了。
在这股力的作用下,黑龙号也一阵剧烈的抖晃,再不想办法,好像很快就会散架解体了一般。
还好梅哲仁及时地用真气将几个老伙计们悬浮了起来,不然事情就大了。
此时众人都被颠簸得脸白额青,几欲晕眩呕吐。
去了三个控制中心都没有遇上事,这一回大意了,以为又像往常一般,结果没想到一头撞到了铁板上。
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危急关头梅哲仁来了急智,他想到了弦,因为真气能用,他的量子场域也能感知到弦。
他一咬牙加大了真气的远程传输量,堪堪将黑龙号裹住,然后就整艘空天舰挂到了弦上。
这一招还真有效,一连通上弦,外面的力场动荡就全消失了,黑龙号又恢复了平稳。
只是再也不能用动力前进,只能顺着弦往下慢慢晃悠。
路子选对了,行程还可以继续,只是黑龙号就离开了水体,在真空通道中慢慢飘行。
还好黑龙号上有空气循环系统,不然几人老伙计能生生憋死。
死里逃生,程丹心喘匀了气定住了心跳,这才呸呸两声:“真就不能有定势思维,分分钟上大当。”
有惊无险,这帮家伙的乐观主义精神又上头了,莫辞还来了段细节描写:“这就叫天翻地覆如坠云雾,也好,过一把开战斗机的瘾。”
伽德莱克傻笑着:“这可不像战斗机,而是像宇宙飞船失事,外太空事故大约就是这个样,我们不是撞上了陨石,而是碰上了一颗行星的引力圈。”
阿隆索也来了乐趣,自娱自乐:“刚才我呼唤了三声圣主,没有得到回应,说明殿下的等级已经超过了圣主了。”
按说资深的神棍不该这么开玩笑,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信仰、科技、神话正在融合,阿隆索发现自己的三观也在重塑。
范东明则一语定之:“我们现在就是走在通往神圣的道路上。”
只有张令引依然保持着冷静且言简意赅:“弦?”
不是他高冷,而是他还没有把恶心劲压住,能少说一字是一字。
梅哲仁帮他点了几个穴位压住了:“对,没有动力,就这么飘,但路径是向下的,估计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到达,这里是力学结构总控,我忽略了,早该想到的。”
程丹心虽然自责,但他没往梅哲仁这边引,而是揽上了身:“谁还能有个前后眼,不怨你,我们不也大大咧咧的以为是来游览观光的嘛。”
听到观光莫辞就上心了:“能看到画面吗?真想知道在统一场的通道里是个什么状况。”
梅哲仁如了他的愿,投影出来却是满屏雪花纹,雷达也被统一场干扰了。
“没办法,现在除了纯量子态的真气,其它的都失效了。”
但这一句话就启发的莫辞:“所以前后眼一定是量子态的,它不受任何干扰。”
这家伙还是念念不忘算命推演的事。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梅哲仁早就推断出了统一场形成的条件,必须有不受干扰的观察条件,才能将统一场给弄出来。
那么进一步的,要想对维度进行推演,也只能是量子态才能完成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硅基人做梦都想升级的原因,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挣脱墨矽的魔爪,不然他们去哪儿在哪儿呆还是墨矽说了算。
想到这里,梅哲仁直接用量子通讯调用了天上的金晶,依然能传来画面,也可以扫描到东海的地质结构,就是黑龙号在导航上消失了。
伽德莱克有话要说:“我更正一下,我理解错误了,不是行星引力圈,统一场的引力圈是整个火红星系的,难怪那些卫星控测器出不去,这个引力可真够厉害的。”
他的话提醒了梅哲仁,人类向火红星系外发射的探测器在挣脱引力圈时也失去了电磁通讯。
梅哲仁有心自己用量子场域观察一下,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操纵着黑龙号,不能冒这个险。
只能让阿隆索试一试了,他能感知到弦了,还真是环环相扣,来得真及时。
梅哲仁提出了要求,阿隆索欣然领命,他还真的也能感受到弦,并且发现弦一直随着他移动。
阿隆索也没敢锁定弦,怕不小心被拖拽了出去,而是直接就放弃了感知,然后将感觉到的状况告诉了众人。
“弦是一直随着我移动的,是不是意味着每个人都有一条专属的弦?”
他的说法让剩下的几人都觉得有些发毛,任谁想到有一条东西整天系在自己身上也会觉得不自然。
梅哲仁却给他们宽了心:“每个人的思维频谱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重复,就像我们的指纹声纹和基因链一样,从这上面来理解,也没有什么异常感了。”
“所以这些独特标识,其实都是弦也就是统一场赋予我们的?”
伽德莱克的理解直指核心,也解决了一部分柴火和火星打哪来的问题。
可他这么一说,梅哲仁刚刚给他们松驰的心又被握紧了,这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是被影响被制造出来的,区别只是对于载体的理解,以前以为是母胎,现在又多了个统一场。
莫辞倒是又开脑洞了:“能如婴儿乎?我们于天地就是一个婴儿,弦就是脐带,只不过传输的不再是养份,而是思维或者能量,胎的定义在这里哟,难道这就是后天先天之分别?”
阿隆索也猛然醒悟了:“骑士接收到的莫非就是这些?上次您说模量数据,难道就是通过统一场来传导的?可为什么他们感受不到弦呢?”
梅哲仁猜了个答案:“他们没有量子化,如何能做到,是不是信仰之力的原因让你实现了量子化的突破?”
程丹心也疑或:“可是老索也没有办法结联仿生体啊。”
梅哲仁还没有答案,只能装作没听到了。
他没办法解答,但他想到了一点,所谓的推算个体,是不是就指从弦获得人体信息呢?
思维被堵在这一点上很难受,梅哲仁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他通过弦做过定位,也感知过外部的环境温度,却没有试过通过弦来读取数据。
要不要试试呢?他左看右看,好像最后就只有马姿楠最合适,因为她是仿生体,且有许多备份,不怕出问题。
朝马姿楠招了招手,马姿楠眼都闪亮了,破天荒哎,老公竟然在这么严肃认真的场合找她帮忙,马姿楠开心到快要原地爆炸了。
哪怕马姿楠在头脑风暴里收到梅哲仁要拿他来做一个试验并告诉她有可能会导致一具分体的消亡,她也将头点得跟鸡啄米一般。
女人啊,在爱情面前就是这么脆弱,还好,梅哲仁也不算渣。
弦是个什么东西梅哲仁还真不知道,他将思维波动连接了上去,结果是没结果,啥也没发生。
如此就说明弦的能量反应不是波,没有波动传导。
然后梅哲仁又试了试让量子通讯聚焦到弦上,这一次有反应了,可反馈回来的东西就完全是杂音。
但至少说明弦是量子态的,可它为什么能带着实物通过空间并完成重组呢?
而且明显可以从弦上感受到振动频率,要知道,量子态的传导那是活物的特性,莫非水蓝真是个生灵?
这个判断让梅哲仁差点失神,附着于统一场的盖亚都已经让梅哲仁感到讶了,但盖亚也仅仅相当于被剥离了生命能量场的人工智能,对于统一场来说她仅仅相当于一段程序罢了。
现在统一场传出了量子态的跟人一样的思维振荡信号,那可让梅哲仁的混沌量子云都不稳了,加剧地张唏起来。
但这点恐惧并不能拦住梅哲仁,反而让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弄明白它。
而且量子云的动荡让他想到,可以试着将自己的头脑风暴与弦进行连接,只要让量子云的振荡频率与弦调成一致,然后让头脑风暴的量子场域跟弦接触,估计能行。
梅哲仁就真地试了,一点犹豫都不带,而随着他的头脑风暴跟弦的同步接触,他好像思维里轰然一声涌进了海量的数据,要不是量子云刚刚得到加强,没准他就崩溃了。
结果很棒,统一场是真的可以进行量子数据连接,水蓝并不是生命体,而是个类生体。
也就是水蓝并没有形成自身的生理循环,也没有产生自身的智慧,但它被改造成了一个模仿生命进行能量循环的结构。
这些是梅哲仁接收到的数据包里的内容,它包含了整个统一场在一个周期内的数据变化,就像是统一场的日志记录。
这份日志,大到生态圈环境的变化,小到一个生命的诞生,都一一记录在案。
同时梅哲仁也知道了为什么通过弦能进行物质或者能量重组了。
统一场包含了虫洞在内,可以模仿虫洞的传导,只要通过弦的接触将思维时的量子态数据结构完整的复制过去就成了,至于重组的能量何来,梅哲仁觉得统一场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发动机,天体动力引擎。
而所谓的顺着弦飘荡,则是这份数据被统一场读取了,然后跟着统一场自身运转,就好像是把离线记忆体的数据读进动态内存一般。
最有意思的是,梅哲仁还在日志里读到了马姿楠的数据,索引就是她的思维频谱,记录的日期就是她生下梅远智那天。
为什么马姿楠没有跟梅哲仁一脉相承,她通过梅哲仁的内核生成,却跟梅哲仁的思维频谱不一样,在日志里也有了答案。
跟马姿楠当初生成时进行的智能培训有关,当初马姿楠培训的数据都是她爸的生理数据,比如声纹和行为识别代码等。
而梅远智是直接拷贝的梅哲仁的知识库,当然就成了梅哲仁的儿子。
日志里每一个生命的思维频谱都标明了来源及组成部分。
梅哲仁可以改行算命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得将别人的思维频谱拿到,既然马姿楠这里试过了没问题,阿隆索那里也可以试一试,他也好奇,阿隆索是怎么样触发弦的感知的。
“老索,我需要跟你结联头脑风暴,请你放轻松。”
梅哲仁也跟着几个老伙计那样将阿隆索称为老索,这个称呼他本人也没意见,还觉得亲切。
听到梅哲仁的打算,莫辞就不淡定了,因为头脑风暴的名额挺珍贵,攀上了梅哲仁,修炼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以莫辞的脑洞,他立马就有了……关联想像:“推演是直接从头脑风暴里读取吗?”
“不,推演是从弦上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