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平了两个老家伙,梅哲仁决定不装了,他要摊牌了。
不过在他摊牌前,他先被人摊牌了,阿隆索问了一个让梅哲仁脑仁生疼的问题。
教会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也不白问,他作为一名曾经的红衣执事,肯定知道教会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阿隆索先将它们晒给了梅哲仁。
水蓝上的本土信仰,基本上是同源的,这一点从各家的经卷若牵若连的相似就可以看得出来。
但也不乏像墨矽一样的外来者,那些外来者要么被联合着排挤出来,要么被干挺了。
易居特伯和北游的神族以及淹没在历史中的殷迪安文明就是这种典型的例证。
关于殷迪安文明梅哲仁觉得自己有所涉猎正想发言,阿隆索却直接打断了他。
“我知道梅先生对殷迪安有不同看法,但经卷上就是这么记录的,而且从已知的历史资料来看,殷迪安也接受了其它外来文明的影响,他们是被星华放弃并放逐的一群人。”
梅哲仁想了想,觉得阿隆索说的有道理,便也暂时息了声。
阿隆索又谈及本土发展起来的势力,如熊正、血族、泥盘的神道等等,以及四个庞然大物玄门、僧门、教会、兰门,虽然彼此之间征伐不断,但都总会留下香火情,不敢一灭了之。
以前梅哲仁总以为这是合纵联横,扶持弱的斗强的,甚至危急时伸一把手是为了留住一个吸引火力的盾牌牵制对手。
但阿隆索告诉他不是这样的,水蓝是有人立过规矩的,这才是墨矽的告诫“世代更迭水蓝永存”的真义。
梅哲仁第一反应:“这是生态圈意志?”
可阿隆索否认了:“并非如此,具体详细的东西经卷上讳莫如深,但隐隐约约指向在这些幕后势力的背后还有一个更高级的存在。”
梅哲仁油然而感:“他给这些势力定订了规则,打架可以,不能把房子砸了。”
阿隆索没说完:“同时也给外来的力量留下了一条出路,本土化并且保证不对水蓝进行破坏,那么便可以在水蓝上寻找信众。”
伽德莱克又调侃上了:“墨矽创立的朱尔教就是被教做人后愿意低头本土化的。”
阿隆索厚道些:“当然他们是假意地接受改造,伺机翻盘,但他们也确实是屈居于教会之下获得了苟延残喘。”
阿隆索告诉梅哲仁这些,有两层深意。
一层是他认为星辰国背后的玄门力量可能复苏了,梅哲仁就是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支持。
梅哲仁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他的经历,除了他从人工智能觉醒过来的那一通雷电是他无法主动控制的之外,其它的因素都可以排除人为的诱导。
不过他也没有说出来,谁都不愿意一下子把自己的底牌翻完,既然阿隆索误会了,那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保持下去好了。
阿隆索表达的另一层含义就有些转折了,他是在变相地提醒梅哲仁,水蓝还是有人管的,虽然现在这样的规矩不一定有效了,但也要小心。
他是怕梅哲仁不小心触犯到了无法抗衡的存在,每个小孩都有家长,家长还不一定跟人讲理。
诚然有些小孩胡作非为,但没有家长撑腰小孩也学不来这些,在打得过这些熊孩子的家长前,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
梅哲仁听完了阿隆索的解说,想了想才表明自己的态度:“有些行为明显超越了这个约定,对方家长不管,那水蓝这间屋子就会被他们弄倒了,我们不可能坐视。”
顿了一顿,梅哲仁也给出了余地。
“至于说幕后的力量,像教会这样,我并没有灭亡它或者取而代之的念头,人共体内部的讨论也是公开的,其实游洲在清理过后也会加入进去,包括教会,现在熊正、泥盆、南海诸国和北美的忆沟基地也在其中,并非一言堂。”
但他的声音转而就铿锵起来:“如果都任由自家孩子胡闹,自己又不管又不许别人管,在我这里,我会连熊孩子的家长一起管。”
这并不是不给阿隆索面子和台阶,这是一个站在人类立场上的大是大非的问题,人类绝不接受自己作为猪狗的命运。
伽德莱克这时作了个缓冲:“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圣主就像教宗一样换了很多届,或者圣主压根就没空来看上水蓝一眼。”
梅哲仁根据已知的迹像作了推断:“我倒倾向于他想管也管不了,从墨矽的行为来推断,现在外面正发生着什么,他们也无暇顾及水蓝,如果能取得联络,我也希望能同他们对话,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牺牲人类的整体利益来苟和,我这关过不了。”
阿隆索长息不已:“可是我们无法知晓别人谋划的是什么,西方说民众是羔羊,星华故语苍生为刍狗,我们在那些伟力面前根本就不重要,可谓弃之如敝履。”
梅哲仁又上头了,语气激烈起来:“水蓝不是不重要,而是相当重要,看从古至今他们对待水蓝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一定在这有着什么根本利益,我根据墨矽和硅基人的行为来推断,水蓝有最价值的是人类的思维情感。”
伽德莱克充当了炮台:“何以见得?”
“不管是教会,还是僧门、兰门,或者其它的各类信仰,包括星华的玄门,都有一项根本的针对性,要求信众将灵魂交付给神明,而灵魂,就是思维情感。”
阿隆索不解:“有一定的道理,可人类的思维情感对于他们有什么用?”
“或者是延续力量的办法,或者是产生能量的来源,甚至是他们获取生命层次进阶的必须,硅基人做梦都想量子化,墨矽已经实现了量子化,但未必能实现逻辑化。”
伽德莱克不知不觉地连连点头:“如此看来,我们被骗了,就像是商人购货,一定要先做出嫌弃的样子。”
梅哲仁大感戚戚:“所以人类大可以不必妄自菲薄,我们其实是很有价值的,只不过我们尚未获取开发这种价值的方法和力量,而那些由水蓝离开的先驱者,因为接触了更高的层次知道了人类的价值,但他们想把好处据为己有,这才是水蓝历史上不断受外来影响动荡不安的原因。”
阿隆索悲情上脸:“不那样怎么让人类自暴自弃任由摆布。”
梅哲仁放缓了语调:“如果我们可以投入精力到其中,为人类走出一条自强的路来,那么如此珍贵的资源我们自己开发利用不更好,何必低声下气地向别人祈求。”
说到此处他猛地拳掌一击:“其实这也可以是教会以后的出路,现代科学发源于教会,教会可以沿着这条路继续朝前走,让科学技术更开明、更发达,更益于民众,则民众反而可以反过来反哺教会,这才是良性的循环。”
伽德莱克笑着调侃:“那教会不就成了科学教了吗?科学教的名声可不好。”
梅哲仁却反问他:“对啊,教会本来就应该成为科学教啊,即便是科学教,也是正向作用大于反向作用,是什么在历史上阻止了这个进程?”
阿隆索差点咬断了牙:“复国组织!”
伽德莱克也气愤不已:“我们被带歪了路,每一次碰到机会就被人打断了进程。”
梅哲仁很没品地落井下石:“这怪不了别人,这是贵教的圣主做的事。”
阿隆索颓然无力:“终究给出个灵魂升上天堂的许诺。”
伽德莱克却有了力量:“没准比下地狱还不如,我是决定哪也不去了,把水蓝变成天堂不就行了嘛,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阿隆索也被他感染:“对,我们人类应该为自己找出路。”
被摊了牌的梅哲仁总算可以交差了,他算是帮两个老家伙找到了路子,现在轮到他找别人摊牌了,而且他还把别人的路给堵绝了。
被阿隆索和伽德莱克堵门的第二天,梅哲仁就撤离了索格伦基地,他连约翰和凯瑟琳以及里贝克也顺手拉走了,还捎带上了伽德莱克和阿隆索。
使用的名义是外出考察,反正也没有人真正地在意他们。
而他们离开不到半天,消息就被送到了伊特里的偌拿雅基地。
宗廷中的会议室中,毕马五世收到了消息,将之递给了众红衣执事传阅。
而他则感慨道:“终于走了,复国组织也被甩脱了,圣主的荣光又将照耀游洲。”
赛班尼亚的主教布里尼赫然在列,他一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一边庆幸:“就是太行险了。”
毕马五世听了却昂起了头,尽量地把下巴抬高:“星华有句古话:君子可欺之以方。我战前在星辰国留学多年,学到了不少智慧,怎么说呢,唔,人情世故,他们是这么指代的。”
一旁的佛朗西主教若让啧啧叹声:“就是超级对撞机那里可惜了,但不这样做又没有办法让我们脱出关系。”
伯朗主教渥斯基无所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你们看,现在一举数得,游洲重新又是我们说了算。”
热曼的主教赫德利希说话带刺:“头顶上还骑着硅基人呢,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做主。”
渥斯基还是无所谓:“让星辰国和硅基人去打吧,星辰国赢,则人类赢,也就是我们赢,硅基人赢,我们也帮他们清理了复国组织,照样留下了香火情,我就不信他们会杀光所有的人类。”
其它的红衣执事听闻后也依次地点头,他们之所以这么干,不就是为了战后能两边都能讨处好嘛。
赫德利希罕见地没有干回去,他也觉得渥斯基说得有道理,但渥斯基这家伙没道理,讨厌的伯朗佬,算了,我不出声不表态,表情,表情管理很重要,一定要绷住不能翻白眼。
赫德利希的心理戏很多,但他坐得挺直的身板还真的挺有型,显得卓尔不群。
就在他们志得意满之时,会议室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一个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报信。
“地面上的……电子人……部队……把基地……团团围住……了……”
吧唧一声,赫德利希滑到了地板上,渥斯基哑巴了,若让晕了过去,布里尼额头上迸发了瀑布,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掉汗珠。
其他的红衣执事们也没好到哪去,或惊或呆或愣或颤,而毕马五世则不断地喃喃:“不应该如此,不应该如此。”
一股子骚臭味在会议室里飘扬起来,毕马五世筛糠了,不止是他,许多位红衣执事失禁了,或小或大,不一而足。
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爱德华主教就走进了会议室,他还似模似样地捂起了鼻子:“你们不方便就不用见礼了,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爱德华主教,大家都是主教,同行平级,不用虚礼。”
毕马五世终于还是醒了过来,朝着爱德华大喊:“你跟那个星华人有勾结。”
还没等爱德华出声,毕马五世身后的渥斯基就也大喊:“爱德华主教,毕马五世才是跟星华人勾结了,他刚刚自己说了的,他在星辰国留学多年,一定要小心他。”
这真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跳出来了,人心啊,就这么经不起抻量吗?
毕马五世回头瞪向渥斯基怒斥:“小人,叛徒,你以为出卖了我你就能好?他跟星华人就是一路的,这都看不出,傻瓜,小丑!”
爱德华见状只能出来圆圆场:“大家都别激动,千万别激动,不着急,先说后说都一样,都是同行,虽然信仰的神不一样,我今天来是来帮大家检查身体的,要不大家先搞搞个人卫生?”
说完爱德华还向后喊了一嗓子:“卫兵,卫兵,来一下,帮主教们行一下洗礼。”
喜欢凑热闹的博尔根进来了,手里来拖着一根水管,是消防管,有手臂粗大。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拧开了阀门就照着这些红衣执事们喷了过去,弄得爱德华赶忙闪身往外蹿。
博尔根可不管,他现在知道这个主教其实就是梅珍兄弟,只不过梅珍兄弟并非胡都的亲弟弟,但大伙一起处过一段时间,这作不得假。
除了作战时梅哲仁跟他们绷着脸外,平时也没有刻意的疏远,所在博尔根也敢跟梅哲仁玩闹。
这就是个纯人,不过纯人现在正给红衣大主教们冲澡,还乐哈哈地直笑,笑声振振,搞得梅哲仁也一阵阵恶寒,别不是博尔根有特殊癖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