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古德寺,有小沙弥引着牛车和车夫去了侧门外停着。
谢栋则向一个细眉长眼、面容洁净的知客僧合掌行礼后,道明了来意。
知客僧也回了个礼,说道:“施主请先随我到客间稍待,我禀明方丈后,再来回话。”
谢栋四人老实安分地跟着年轻僧人去了客间。
他们来得早,前面并没旁人求见慧安,因此很快就有僧人过来回话。
谢栋让阿寿带着李彦锦就在附近玩一会,他则与二娘跟着僧人去拜见慧安大师。
三人来到方丈的僧舍前,慧安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谢家父女进门后,郑重地向大师行了个礼。
慧安大师温和地请二人落座,并让人奉上了两盏清茶。
谢沛趁机抬眼打量了下慧安的面容,却现这慈眉善目的老者脸上隐隐带了些愁容,双眉微微蹙着,似有什么心烦之事难以解决。
慧安毕竟是有德行的高僧,他看了看谢栋和谢沛后,就轻轻舒了口气,坦然说道:“让两位施主见笑了,出家人竟也逃不开红尘,还要为些凡俗之事烦扰。”
谢栋有些拘谨地干笑了下,道:“大师……慈悲,呵呵,呵呵。”
谢沛听了老爹干巴巴的奉承话,忍不住抿嘴欲笑。
慧安大师也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说起了正事。
听完谢栋想要为亡妻做场法事,再多送些祭物给亡妻的请求,慧安大师算了算日子,就点头应了。
而且请大师做法事所需的善资也要得不多,倒让谢栋打心眼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高僧做派。
说完正事后,慧安因还要处理寺中事务,就让执事僧人送谢家父女去寺中游玩一番。
谢沛出了房门,就轻声与谢栋说道:“爹爹,我听说,大师们除了会念经,有的还会武艺,也不知是也不是?”
谢栋也不清楚,挠了挠下巴后就朝身边的年轻僧人问道:“大师,那个……请问,你们平日也习武吗?”
执事僧人竖起单掌,行了个礼后,笑道:“这位小施主怕是听了些市井玩笑,寻常僧人并不会专门习练武艺。但是有些带艺入门的僧人,因其出家前就会些功夫,所以才会练习一二。”
父女俩对视了一眼,谢栋还抬了抬眉毛,冲闺女扮了个滑稽相。
因为事情办得很顺利,时间还很充裕,谢家四人就在庙中游览起来。
转着转着,谢沛就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带到了寺中西南角附近。
结果,众人刚出了一间佛堂,就听不远处有些嘿嘿哈哈之声传来。
谢家这四人,除开谢栋外,都是半大孩子,玩心正盛,最爱凑热闹的年纪。
老实人谢栋又格外疼爱闺女,此刻见三个孩子都一副好奇模样,只好护着他们循那嘿哈之声而去。
只走了片刻,他们就见到了西南角上有个围起来的菜园。
透过稀稀疏疏的竹栅栏,可以看到在菜田旁的平地上,一个魁伟大汉正在打拳。
只见此人浓眉怒目、四方脸庞。旁人穿起来宽大飘逸的僧服,到了他身上却有些缚臂勒腰。倒是让那虎背熊腰的精壮身板显露无疑。
李彦锦因为起得晚,所以一直都没见过谢沛练功。倒是谢栋越看越觉得那大汉的拳法有几分眼熟。
他侧头朝闺女看去,就见闺女一脸惊喜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谢栋眨了眨眼,没太明白闺女是什么意思。但看二娘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好事要来。于是谢栋就心宽宽地也乐呵了起来。
李彦锦和阿寿满脸神往地看着那大汉如虎熊之姿,在平地上闪展腾挪、迅猛扑击。忽听有人怪声吆喝道:“好你个智通啊,让你来打理菜园,你倒好,自顾自玩忘了性,哼!”
只见一个矮胖和尚,迈着八字步,一脸不屑地走进了菜园。
智通抬眼看了看他,也不搭话,只继续练自己的拳法。
那矮胖和尚鼻子一皱,嘴角歪吊,一手指着智通,大骂道:“你这是什么样子,见到师兄既不行礼也不说话,还有点规矩吗?智通,你不要以为仗着方丈的势就能在古德寺里横行!不过一个破落浮浪人罢了,要不是方丈心软,你此刻怕是要额角刺字,流配千里!”
智通拳打完了,略整理了下衣衫,朝矮胖的智能和尚走过去。
智能见状,下意识就后退了几步。他面上一红,咬牙切齿道:“我也懒得与你废话,既然你今日没完成主事交代的任务,那就老老实实去把西舍的院落都打扫一遍。若是早食前,地上还有一片落叶,那今儿你就好生去佛堂念一天经,再清静几天肚肠,哼!”
说罢,智能转身欲跑,却不妨智通一步蹿到近前,劈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爷爷忍你三天了,撮鸟!”智通微一用力,那矮胖的智能就尖叫着被拎离了地面。
“你这狗厮心肠太黑,自我来了寺中就百般刁难。我看在方丈的面上,暂且忍了下来。不过你若当爷爷是个可欺的,那今儿就让你开开眼罢!”说完,智通也不揍他,拎着人,迈开大步朝外走去。
看热闹四人组彼此瞧了瞧,三个小的眼中满是兴奋,拖着谢栋就追着那魁伟大汉去了。
智通步子大,哪怕拎着个胖和尚,依然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后面四人颠颠地连走带跑,这才勉强跟上。
矮胖的智能一路上尖叫喝骂,两条粗短腿也在空中不断踢腾。这就很快引了一些僧人,围将过来。
人群中,谢沛倒是见到个眼熟之人,正是之前给谢家引过路的细长眼和尚,觉明。
此时,有几个与智能交好的僧人企图拦住智通,将人救下。
“师弟,快将人放下!”
“智通,你这是作甚?”
“成何体统?!”
智通一手拎着智能,一手扎开,只一拨楞,就将这几个碍事的给挥开了。
觉明见状,偷笑了声,也凑上前,暗中将那几个碍事的给挡了一挡。
片刻功夫,智通来到一排僧舍前,他打量了番,似在寻找什么。
觉明见状,小眼眯得更细了,嘴里却仿佛有些焦急地叫了声:“左边第三间就是智能的房间,莫要让小师叔闯了进去!”
谢沛和李彦锦听了,都喷笑出声。想不到那斯斯文文的知客僧竟是个蔫坏的主。
智通也嘿笑了声,抬腿就朝智能的房门踹了上去。
智能在古德寺里担了个不大不小的职务,原本他仗着与副寺有些亲戚关系,深觉自己很有希望成为慧安方丈的入室弟子。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外来户,竟被瞎了眼的方丈直接收做弟子。凭白无故就成了智字辈的僧人。
智能很不服气,于是调动众人,屡次为难新来的智通。
智通忍了三天,倒让智能以为这是个好欺负的闷葫芦。
却不曾想,今日这闷葫芦竟然一戳就炸了开来,直炸的矮胖和尚颜面扫地、贻笑人前。
然而,当智通一脚踹开了智能的房门后,事情却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只听那房中一阵砰砰乱响,智能似乎也惨叫连连。
门外众僧心惊胆战地想要冲进去阻拦,却又害怕那铁拳石腿落在自家身上。
正吵嚷间,房门一开,智通左手依旧拎着智能,右手却抓了个大包袱,走出门来。
众人朝智能身上看去,却现这厮脸上除了有些尘土,并未有何伤痕。手脚身躯上,也是如此。
大伙正有些纳闷,就听智通的大嗓门在头顶响起。
“各位师兄弟,虽然智通才来不久,却也听闻这古德寺中有几个野鼠蛀虫。大伙来看看这厮房中都藏了些何物!”说罢大手一甩,那包袱就散落开来。
细眉长眼的觉明立刻凑近翻看,边看边大声嚷道:“阿弥陀佛!白银近百两,黄金数十条!真真一只硕鼠!”
这一嗓子顿时就让众僧骚动起来,虽然都知道这智能有些贪财,却不想他已暗中搜刮了如此之多的金银。
“哎哟!!!”觉明突然大叫一声,“罪过罪过!这智能真真可恶,竟暗藏着污秽之物,快请戒堂堂主来!!!”
智能原本胖乎乎的红脸,此刻已经惨白一片。他在屋中看见智通将他藏在床底的暗格搜出来后,就知道今天必然没法善了……悔矣,早知如此,又何必……
此事闹大后,很快就引来了八大执事与方丈,齐聚大堂。
因毕竟是寺内之事,谢家几人就没法再跟进去看热闹了。
谢沛看上辈子的师父依然是个粗中有细的爆炭性子,就心满意足地与谢家众人离寺归家去了。
到家之后,谢栋找来闺女,小声问道:“二娘,你可是识得那智通大和尚?我瞧他打的拳法似乎与你所练的一般无二啊?”
谢沛笑着点头道:“却是一样的拳法,前几日我梦中就听阿娘嘱咐,要我去古德寺中寻师学艺。说是有小人欲害谢家,要我练好功夫,护着自己还有爹爹。我拿不准是梦是真,就没有声张,想着去古德寺瞧一瞧也好。却不想……”
她话没说完,就听谢栋突然呜呜大哭起来。
“贞娘啊,贞娘!你怎么不给我托个梦啊?!!!想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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