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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1 / 1)

订阅比例≥5o%可正常阅读,否则需延迟三日, 补足可立看  顾云容受惊之下使劲挣揣, 却听头顶上传来一道紧绷的声音:“别乱动, ”

她的动作一顿。

是桓澈的声音。

如若不是周遭人声嘈杂,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对,她做梦也不会做这么荒诞的梦。

桓澈迅环顾左右稠密的人群, 估摸打横抱着顾云容在其中前行会十分艰难。

顾云容还懵着。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明白眼下这般是何状况,在她尚在愣神时,只觉身子一轻,再回神已被他扛大米白面一样扛到了肩上。

顾云容吓了一跳, 随即反应过来, 奈何倒着脑袋挂在他身上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拉扯他的衣摆, 问他能否去救顾家其他人。

桓澈未作言语, 稳稳扶住她,扛了就走。

顾云容脑袋朝下, 只觉得晕晕乎乎了一阵,再次脚踏实地,已是在一辆宽敞的马车前,远处还布陈着上百上千甲胄分明的兵士。

“你先上去躲避少顷,顾家余人随后便来。”他交代罢, 回身就要走。

顾云容情急之下叫住他:“殿下如何寻人?”

这是连日以来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桓澈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他侧过头:“我自有法子。”

半个时辰后, 顾云容与顾家一众人聚齐。由于四周已经戒严,他们暂且回不去。桓澈将他们的马车安排到了距离守军临时扎起的营帐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命拏云留下照应,便回身带着几个参将去前面调度了。

桓澈走后,徐氏便一把拽过顾云容,低声道:“你还说你不认得王公子,你不认得人家,人家凭甚帮我们?”

顾云容惊道:“王公子?”

徐氏奇道:“就是方才将我们领至此的那位公子——你莫岔题,你快些答我。”

顾云容装傻只道不知。事实上她确实也是不知,她至今想起桓澈之前的作为,都觉得那是她的幻觉。

林姣打量着表妹的神色,又往桓澈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表妹没说实话。

到晚,拏云为顾家人提供了饭食。桓澈说是让拏云留下来照应,其实也无甚可照应的,四周全是守军,安全得很。

顾云容这一日下来又是逃命又是奔波,疲乏不已,用了晚饭就开始犯困,顾家这回连表亲算在内来了四五家,因着马车有限,便让女眷们挤在两个车厢里,爷们儿们凑在另一辆大马车里。

不知桓澈是疏忽还是怎样,头先只将顾同甫并一众女眷们带来了,等徐氏焦急提醒还有一批人,桓澈才命人去将几个表公子提溜回来。

顾云容见几个表兄过来时一个个形容狼狈,活像是逃荒回来一样,不禁倒抽一口气。

看来前方形势很严峻啊。

她正打算躺在徐氏怀里睡会儿,却见一个丫鬟掀起帘幕,先行了一礼,跟着朝她笑道:“姑娘适才不是说要去方便么?奴婢寻见地方了。”

顾云容本是昏昏欲睡,但听见这把嗓音,猛地睁眼。

这丫鬟竟然是青黛,前世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之一,也是前世唯二见证她被刺杀的人。

桓澈身边没有贴身的丫鬟,但料理杂事的丫鬟还是有的,毕竟事情不能都让小厮来做。后来她嫁入王府,他给她拨了几个丫鬟过去,青黛就是其中之一。

青黛这话莫名其妙,她根本没提过什么去方便之事,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青黛的意思。

“我如今不想去了。”

青黛面上笑意不减;“姑娘还是去一趟的好,如此也好安眠。”

顾云容心知逃不掉,跟徐氏打了声招呼,在青黛的搀扶下下了车。

在青黛的带领之下,顾云容到了离营帐较远的一片林子边缘。青黛将她带到地方之后就躬了躬身,趋步退下。

顾云容一回身就看到林峦之间立着一道颀长身影,她不用看脸也知道是谁,因为她对他的身形实在太熟悉了。

桓澈从阴影里缓缓步出,估摸着远处火光能照到他的脸了,才停了步子。

他等了须臾,才终于见顾云容动了一动,却是朝他行了一礼,对他今日的举动再三称谢,表示今日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往后凡有差遣,定当效劳。

她在谢他,但他并不高兴。他不想她跟他这样生疏客套。

“想还人情?”

顾云容微抬眸:“自然。殿下有何吩咐?”

“你只要……”桓澈忽然打住了话头。

他好像不能太直接,循序渐进比较稳妥。

凝思一回,他开言道:“将你叫来,是因着有件事想问你——你那日在茶肆,为何跟我那般生疏?”

顾云容奇道:“何谈生疏?难道民女从前与殿下很是熟稔?”

桓澈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自认善察人心,但在顾云容这件事上却有些困惑。从顾云容之前的表现来看,她应当是喜欢他的,可顾同甫出狱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就显然冷淡许多,甚至还有些躲着他的意思。

这样看来,她之前在他面前有那般表现就应当只是因为顾同甫了。可他还是觉得他不可能看错她的眼神意态。

顾云容见他久久不语,便道:“殿下若无旁的事……”

“且慢。”他出声打断她的话之后,接下来却又不知说什么。

他鲜少这样无所适从过。

他不说话,顾云容却是憋不住好奇问他今日为何会帮他们这个大忙。

其实她比较想问,他跑来把她扛走那会儿,是不是被谁下了蛊了。

顾云容这个问题其实很好答,但桓澈却是卡了半晌也说不出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有今日。他出身皇室,在各路倾轧中都向来泰然处之,却在一个小姑娘面前窘迫起来。

他担心顾云容看到他脸上的薄红,往阴影里后撤一步。

他决定先问出这些天来的困惑:“你头先在我面前诸般作为皆因你父亲?譬如斗纸鸢时,买杨梅时……”

顾云容脑中灵光一现。

他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喜欢他才会那么殷勤的吧?

她点头称是,为着撇清,又特特加了两句:“殿下莫要误会,民女无甚不安分的心思。”

桓澈一时僵在原地,竟是进退不得。

难道真是他搞错了……

一股难言的沮丧在心底搅动。

他沉默半日,拳头握了又松,几番反复之后,径自转身:“你且回吧。”

原本还想解释一下那日在茶肆他并非刻意刁难她,但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顾云容觉得他的反应很是古怪。但他既这般说,她便也顺势施礼告退。

桓澈听见身后没了动静,脚步顿住。

四下里一片阒寂,他的内心却是不能平静。

他想起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那些梦,想起自己这阵子的诸般矛盾心绪,对着黑魆魆的树林出神。

他好像已经许多年不曾这样了,心乱又迷惘。

国朝兵力连夜集结,隔日,倭寇退避十里。

顾同甫向拏云询问如今离开是否安全,拏云严容提醒说不要轻举妄动,有部分倭寇已经登岸,此刻返程恐会与这股流窜的倭寇遇上。

顾同甫对此深信不疑,便继续滞留在海宁县。

期间,桓澈偶尔会回附近的营帐,但也只是停留半日就走。

半月之后,顾同甫终于从拏云口中得知那股流窜的倭寇被剿灭了,这才松口气,带着家小返程。

离开之前,他特意问了于思贤何在,又托拏云跟尚在领兵作战的于思贤表达歉意,表示上回没能好好招待好他们父子,赶回头若有机会再请他们吃一顿。

顾同甫走后,拏云看了顾家远去的马车一眼,不由皱眉。

顾同甫这不会是想跟于思贤做亲家吧?听说于思贤一直将自己的小儿子于绍元带在身边历练,那日顾同甫设宴,于思贤也将于绍元带了过去。

顾同甫要真是有那个心思,那殿下……

拏云摇头,他在这里操的什么心,殿下被逼急了自然会出手。

返程路上,顾同甫不断跟徐氏说着于思贤的事。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他们能有这般优待是因着于思贤的关照,殿下应是在回营帐时捎带手儿将他们带过去的,否则还能有什么缘由。

徐氏道:“人家再好顶什么用,终究不是一个面儿上的。是能跟你当亲家还是怎样?”

“亲家怕是做不了,但若是真能跟于大人结交,对咱们家也是个助益,”顾同甫长叹一声,“我曾听父亲说,咱家老太爷也是上过战场的,可惜随军出征多年,却是什么军功也没捞着,落后归家还气出一身病来。父亲劝老爷子想开些,富贵荣通皆由天定,但老爷子却是钻了牛角尖,至死也丢不开这件事。”

徐氏叹道:“莫要再想这些了,咱们没那个命,强求不来。”说着话又提起了去徽州之事,并劝说顾同甫也随他们一道去徽州暂避。

“瞧今日这乱象,若是没有人援手,咱们还指不定会如何。钱塘县兴许哪日也会受到波及,浙江这边有于大人还有殿下,没准儿过个一两年,就能把倭寇除干净,届时咱们再回。至于你那差事,我看你还是放一放的好,命比差事要紧。”

顾同甫点头道:“回去之后就开始预备搬迁之事。你们先走,我是走是留,随后再议。”

归家后,顾云容便跟徐氏开始收拾行李。

她在钱塘县住了好些年,一朝要走,还有些舍不得。不过转念一想,等倭患平定,他们就能回来了。这一世友桓澈在浙江,沿海应当能比前世更快回归太平。

前世抗倭可是整整用了十二年,到她死时,倭寇的余孽还不消停。

顾家人手有限,东西又杂,拾掇了五六日也没能理好。林姣得知徐氏等人要暂搬去徽州,主动要求留下帮忙,因此林姣这几日一直在顾家住着。

这日午后,顾云容午睡刚醒,就被林姣拉去做针黹活计。

顾云容午间都嗜睡,坐在太阳底下越困了,不住打哈欠,手里的针线基本没动。

林姣与她闲话少顷,忽然话头一转:“那晚,我瞧见你往林中去了,你究竟作甚去了?”

顾云容一惊之下瞌睡也去了大半,但又很快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表姐这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寻处方便而已。”

林姣笑了笑,低声道:“那么,那位公子将你扛走,却是真的吧?”

这回顾云容的瞌睡彻底被吓跑。她觉得这种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承认下来反而是麻烦,遂继续装傻,坚称是林姣眼花看岔了。

林姣轻叹着将针线收到笸箩里:“兜兜不肯承认也无妨。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位究竟是谁,姨母说是个官家子弟。若是那位公子有意于你,你可不要错失了。搬去徽州之事,你可与他说了?这一走可要何时相见。”她口中的姨母指的是徐氏。

顾云容听见这话几乎要笑出声来。

桓澈有意于她?不存在的。

上辈子做了小半年夫妻也没喜欢上她,相较起来今生才见了几面,喜欢她才有鬼。

就算这世上只剩她一个姑娘,他也不会喜欢上她。至于她去徽州之事,更是与他无关,他才不会关心她去哪里。

桓澈十分清楚,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查案甚至也不是督战,而是父皇交代的那件事。撇开父皇的私心,这也是多数朝臣盼了多年的事。做不好这桩事,无论查案还是督战都是治标不治本。

因而他抵浙之后并未即刻去查案。

不过真正着手去处置,也并不费多大工夫。桓澈回到听枫小筑后,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翻了半个时辰的卷宗就将两个案子理了个大概。

在他看来,无论于思贤的案子还是顾同甫的案子,都是漏洞百出。不知是那班大员小吏确乎手段拙劣,还是仗着背后有人便有恃无恐。

桓澈将案卷摞到一旁,另取纸笔,开始作图。

他今日去田间做了勘察,现南方这边的地形于国朝军士而言是巨大的恚碍。国朝兵士以二十五人为一伍协同作战,交战时一伍即一个小阵至少要占二分田地那么大的地儿,而南方遍地稻田、水塘、洼地,国朝南方沿海从前太平日久,阵型俱是针对北方作战的。以现今固有的编制在这样破碎的水网地带上作战,便显得笨拙臃肿,根本不可能施展开。

倭寇相对就灵活得多,单人作战又剽悍异常,国朝这方相形见绌。又兼倭刀劈砍威力巨大,还有佛郎机人供应的新式火器,这仗极难打赢。

这是他抵浙这些时日里藉由不同门路掌握的。而这些事原本应当一五一十地递呈上去商议解决,但却鲜见于奏疏。

然而若仅因这些,便把仗打到那个腌臜份儿上,也是绝无可能的。国朝势大财盛,人力物力远弹丸之地来的倭寇,能接连败绩,显然是出了卖国的内鬼,而这内鬼非止一人。

父皇显然也是想到了这条,并对这群内鬼的后台有所揣测。适逢父皇恼了内阁那位,欲清洗朝堂,这便着他来拔除这群吸血虫。

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内患不除,御辱难就。

桓澈看着自己草拟出的阵型图,又在上头勾画了几下。

从今日演练来看,一伍人数应减到十人左右为宜,亦且所持兵器不能只是□□短刀。

他伏案思虑半日,在纸上画了五六个阵型排布。时至戌牌时候,困倦涌上,他便搁了笔转去安置。

他昨晚几乎一宿未眠,今日在马车上也只是闭目养神片刻,而今实是乏了。

在拔步床上躺定,他疲累阖眼,企望自己一夜无梦。

顾云容跟谢景谈了半晌,却始终无果。

她向谢景表达了两点,一是他父母已开始看不上顾家,她嫁过去必无宁日;二是她仍旧无法喜欢上他。

谢景沉默得太久,久到顾云容都险些以为他神游天外去了。等他终于站起身,顾云容以为他是终于明了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作辞了,谁知道谢景提出要跟她出去走走。

顾家左近有一片林塘,谢景欲就近往那边去。顾云容约略能猜到谢景的心思,为让他及早死心,她点头答应,但提出让兄长顾嘉彦与丫鬟秋棠随同。

谢景虽想与顾云容独处,但也知如今两人已不是未婚夫妻,又已是这个时辰,顾云容不可能答应与他单独出行,便只好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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