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只说了传送阵怎么用,并没有讲会把人传送到哪里,因此,周衡也不清楚自己醒来后会是什么地方,也许是什么绝地,有死无生。
总之,生死由天。
展东阳所谓的传承,其实是一段记忆,记录了他如何从凡俗一步一步成为天骄,又如何从天骄堕落为吃人的怪物。
这段记忆太长,盘踞在周衡的脑海中,周衡的意识被围困其中,被迫成为记忆中的主角,做他做过的事,说他说过的话。
成长、修炼、战斗、杀人、相爱、分离、堕落、吃人,这是展东阳的一生,让人唏嘘的一生。
他笑,周衡就笑;他哭,周衡就哭;他愤怒,周衡就愤怒;他恐惧,周衡就恐惧。他的所有感受,周衡都能感同身受。
记忆里,有一个人给展东阳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只要一见到那人,周衡的内心就控制不住的颤抖,这是展东阳在恐惧。
这一点让周衡很是震惊,但很快,周衡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人太强了,周衡以为那人已经成仙了,毕竟那种战力实在是惊世骇俗,可展东阳的记忆里,那人是融神境修为。正是此人,成为了展东阳心中无法跨越的大山,导致他心魔滋生。
那人就是展东阳堕落的一大原因。
“...梅映雪。”周衡喃喃道。
时间转瞬而过,周衡低头,看到了手上戴着一串手链,朴素而不失精致,那是师姐给他的,可是师姐死了。他把伤感抛之脑后,转而将心思全部都放在眼前的石碑上,还差一点,就一点!他就能破解石碑一半的内容,获得秘法,然后踏入融神境!
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以至于后来得知没有秘法只是一座传送阵的时候,周衡险些难以接受,
“没事,还有一半,这座传送阵的尽头兴许就是秘法真正的所在地。”
“剩下的一半一定就是开启传送阵的方法!”
“...到底怎么开启这个该死的传送阵!”
“怎么会?!我的寿元不多了!”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在这里!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
等到周衡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成了一棵树,正疯狂的吞食自己的血肉。他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干瘪,最后变成一具干尸,但他只觉得美味至极。
“不够!远远不够!我要需要更多新鲜美味的血肉!”
几万年的时间,他靠着吃人活了下来,但是,养魂木已经到了极限,面临着枯萎,届时,他的元婴会凋零,灵魂会消散,最终湮灭于世间。
在后来的某一天,一个修为如同蝼蚁般的青年掉了进来,彼时,青年身负重伤,已是垂之身,他没有在意,却不曾想,青年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既然如此,就让你试一试吧。”
之后,青年一路来到他面前,好奇的打量他的尸体。青年身上的那只猴子很不老实,这让他不满,打算让那只猴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但是,青年很聪明,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青年看上了他的手链,那串手链很重要,就先给他吧,之后再杀了他,把手链拿回来便是,他想。
他的灵魂越来越虚弱,几乎每天都在沉睡,他只能每隔几天来检查进度,但是青年也很不老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不在乎,毕竟这个青年是最有希望的一个,他暂时还不会吃了他。
后来,青年故意激怒他,只是为了开启那道该死的光幕,他打不破那道该死的光幕!
再后来,他力量耗尽,即将消散,但他不甘心,所以他把自己的记忆给了那个青年。
真不甘心啊!他想。
记忆到这里结束,周衡的意识渐渐苏醒,但是,那股不甘心的情绪浓烈的像晕不开的墨,堵在胸腔里迟迟散不开。
阖了不知多少日子的双眼终于睁开,周衡坐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企图把那股烦闷的情绪吐出去,但下一秒,一股巨痛在腹腔炸开,很快就传遍全身,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一声恰好被来人听到,见周衡醒了,顿时惊讶的喊道:“呀!你醒了!”
“你伤的太重,现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最好不要乱动,我这就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你等等啊!”
周衡刚要开口,就见杜茂全逃也似的跑了,徒留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懵圈。
“这...唉!”
周衡哭笑不得,只好作罢。
在等待的时候,周衡又消化了一番展东阳强行给他的记忆,最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神情有些激动,喃喃自语道:“长右还没死!我在展东阳的记忆里看得很明确,展东阳为了对付光幕,没舍得对长右动用太多力量。”
“伤的那么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展东阳这个狗东西,就是死了也不老实,老子险些着了他的道!”周衡咬牙切齿,心里怒骂,“什么传承?鳄鱼的眼泪罢了!妄想以这种手段给我洗脑,呸!做梦!”
“我绝对不会变成另一个‘展东阳’!展东阳已经彻底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杜茂全终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白发老翁,拄着拐杖,小碎步跟在后面。
“大夫,人刚醒,您快给看看!”
杜茂全搀扶着老翁进屋,着急的把人往床边带,老翁苦笑着说道:“别急,先让老头子我喝口水。”
杜茂全赶紧给老翁倒了杯茶,然后站立在一旁侍候着。老翁不慌不忙的喝完茶,然后拿过来周衡的一只手给人把脉,周衡全程一言不发,乖乖配合。
“如何?”杜茂全问道。
老翁捋了捋须子,说道:“公子放心,这位小兄弟的伤好得很快,如今已经可以下床活动,再有几日就基本无碍了。”
杜茂全听完顿时面露喜色,对着老翁作揖谢道:“多谢大夫!”
“我再给你开几服药,对增肌生骨、活血化瘀有奇效,一日两次,半月即可。”
杜茂全连忙称谢,跟着大夫去拿了药,又匆匆返了回来。
“这位...公子,敢问这是哪里?”
杜茂全笑了笑,道:“兄台不必拘谨,这里是曹平县,小生姓杜,字茂全,普普通通一介书生,至于称呼,兄台随意便可。”
周衡内心惊讶不已,自己竟被传送了上千里!
他先是感谢一番,然后问道:“茂全兄,可否告诉我,我这是昏睡了几日?”
杜茂全说道:“大概有月余日了。我本不是曹平人,为了上京赴考,便提前几个月从家里出发,途径此地时,意外发现兄台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小生自幼苦读圣贤书,岂能见死不救?便将兄台带到县里来医治,顺便租了处宅子,方便兄台养伤,小生也好趁机休整一番,闲时就读读书,为考试做准备。”
周衡听完甚是感激,但又担心自己会耽误他进京赶考。
杜茂全大方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时间还算充足,不必担忧。
俩人又聊了几句,杜茂全便以煎药为由出去了,临走前叮嘱周衡要小心活动。
周衡在床上坐不住,没一会儿就下了床,屋内陈列简单,普通屋舍,外面庭院不大,光树荫就遮了大半,那是棵有年岁的桃树,桃子还青涩,估计再有几天就熟了。
盯着这棵桃树,周衡不由得想起了展东阳,以及那座神秘的祭坛,祭坛上的石碑为什么是地球的文字?那座祭坛和石碑究竟是何人所为?传送阵为什么会传送到这里?灵海中的神秘光球究竟是什么?还有长右...
不论如何,等自己实力达到了,一定再回去一次,把长右带出来,顺便揭开所有疑惑。
实力!我需要强大的实力,更需要时间!
杜茂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周衡盯着一棵桃树走神的样子。
“兄台?”
周衡闻言,回过神来,歉然说道:“是我疏忽了,竟忘记自报家门。”
“在下周衡,路上遭奸人埋伏,幸得茂全兄相救,不然性命危矣!”出于谨慎考虑,周衡胡诌了自己受伤的原因,索性杜茂全也没有追问,只见他笑了笑,道:
“周兄客气,我这人心善,平常最爱见义勇为,周兄不必放在心上。”
“对了,我见人家书生都有书童陪着,你的书童呢?”周衡问道。
杜茂全羞愧的说道:“家里穷,没钱雇书童。”
周衡的良心顿时受到暴击,连书童都雇不起的人,竟然为了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花钱请大夫、买药,还租了个房子!
“其实...就连这个房子,也不是我租的,房子的原主人不知何故都不见了,这房子荒废了许久,我、我就...给收拾了收拾,住进来了...”
周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真是踩了狗屎运了,被这么善良的人捡到救了一命,让他的良心怎么过的去啊!
之后的半个多月,周衡每天就是修炼、喝药、做饭,做饭这件事还是周衡强硬要求,杜茂全才答应的,实在是他良心上过不去,便想着换个法子报答,恩情能报一点是一点。杜茂全每天除了念书就是给周衡煎药,让周衡哭笑不得。
终于,在某一天破晓之时,周衡盘坐在庭院中,周身空气波荡,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旋涡,熟透了的桃子被风吹的左右摇晃,朝阳的光辉洒落在他身上,整个人如同被浇筑成了金身一般,肃穆庄严。
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在《善水经》的引导下渐渐趋于温顺,一丝不漏的被灵海吸收,时隔多日,灵海终于恢复到往日的规模,并且隐隐有再进一步的势头。
呼——
周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舒畅的很,浑身有劲儿,力量充沛,这种感觉真的久违了!
闹得动静有点大,吵醒了还在熟睡的书生。
杜茂全睡眼朦胧的出来,被眼前的一幕闪到了眼睛,面前的青年气质飘逸潇洒,笑容张扬而富有感染力,金光洒在他身上,让他多了一丝飘然出尘的味道,人立在那里,仿若虚幻。
“这、这是、周兄?”
周衡春风满面,笑道:“茂全兄,赶考之路,路途遥远,不如周某陪你如何?”
单是这份自信、从容不凡的气质,杜茂全便知道,面前的青年绝非一般,听了此话,顿时喜笑颜开,道:
“那就拜托周兄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上路了。
两人都是穷鬼,没钱坐马车,只能一路步行。周衡还好,一天走个几十里问题不大,但杜茂全是个普通人,体力自然比不上他。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几天下来,距离梁国国都珺城又近了许多。
中午休息的时候,周衡突然想起了彭天瑞的那艘飞行船,内心不禁想道,要是有那种船就好了,这点距离一天就到了,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想什么来什么,刚刚周衡心里念叨的飞行船,竟真的出现了!
真是天助我也!周衡兴奋的搓手,他的目力和听力要远超普通人,即便飞行船飞得很高,他也能听到点动静。
担心错过顺风船,周衡也不再藏着掖着,朝着天上发射了一个水球,希望能被船上的人看到。
飞行船似乎看到了周衡发射的水球,往下飞低了些,低到可以让人看清楚全貌。
船头上站着一个蓝衣青年,神情冷漠,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眼神冰冷的看着底下的两人。青年旁边竖着一杆旗,旗上写有两个大字:“善水”。
竟然是善水宗的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哎,这位师兄,等等我们啊!”
杜茂全早已被惊得说不出话了,目瞪口呆的看着在天上飞的大船,像个木偶一样被周衡拽着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