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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毒杀枕边人(1 / 1)

扶瑛,扶瑛!

这个珍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重重地敲击在了宛夫人的心扉之上。

她浑身颤抖着,眸中泪花涌现,双唇只不断重复着:“她,她竟是扶瑛的女儿,是扶瑛的女儿……”

这的确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神奇牵绊,她根本无法将那个手腕上戴着铃铛,巧笑倩兮,灵动清隽的少女,同她那个沉默寡言,稳重自持,从来不喜形于色的好姐妹联系起来。

她们母女不仅是外貌截然不同,性情也是大相径庭,而更重要的是,在她心中,扶瑛是那样听师父的话,那样遵循着族规,她绝不会违背神女的使命,同她一样叛逆不羁,去与一个男人相爱生子,卸下神女的重担,走下神台,归于凡尘。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小铃铛会跟扶瑛,跟她曾经的这位好姐妹扯上什么关系,直到如今亲耳听到左崇说出施宣铃的身世来,她也仍旧不敢去相信。

呼啸的夜风掠过湖心小筑,白纱飞扬间,宛夫人泪光闪烁,心潮起伏下再难说出一个字。

故人之女,故人之女。

这当真是世间之事玄而又玄,缘法奇妙,兜兜转转间,扶瑛不仅有了女儿,她的女儿竟然还就在她的身边,做了她的小徒儿,她还将那把原本属于扶瑛的溅星弓,也传到了她的女儿手中。

这冥冥之中,仿佛一早就注定好的天意般,上苍垂怜,她虽回不了故乡,见不到故人,可上天竟将故人之女送到了她的身边陪伴着她,还让她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将那把属于她母亲的溅星弓也传给了她。

多年来的痛苦和遗憾似乎在一刻圆满了一些,宛夫人又是激动又是欣喜,她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向左崇:

“扶瑛何在?她如今……可还安好?”

问出这句话时的宛夫人,似乎全然忘记了施宣铃曾同她说过,她母亲早已离世,她仿佛在刻意遗忘,刻意逃避一般,只想从左崇那里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只可惜,左崇像是一眼就瞧出了她心中所想,他眸光冷了几分,毫不留情地道:

“扶瑛师姐早已逝世,你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上她一面了。”

这话一出,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了心头,宛夫人一下只感到天旋地转,难以呼吸,当年青黎大山中的一幕幕闪过她脑海之中,闭上眼,她仿佛还能看到青春年少时,她与扶瑛无忧无虑地奔跑在山林间,扶瑛坐在树枝上,摘下果子扔给她吃,她却接了个空,一切顷刻之间犹如云烟消散,不复存在。

天地之间再无故人,回首望去尽皆茫茫。

宛夫人捂住胸口,那里涌上一股难言的疼痛,她正咬牙落泪时,左崇却俯视着她,眸光极为复杂,说不清是何情绪,他只是忽然在暗夜里幽幽开口道:

“林绾师姐,若一切真如你所言,是天意弄人,是阴差阳错,你是迫不得已,那好,师弟我再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意?”

宛夫人泪湿的长睫一颤,她蓦然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与渴盼的微光,她当然愿意了,她想要赎罪,想要弥补自己这些年的过错,哪怕万死也无悔!

然而左崇接下来的话却令她如坠冰窟,遍体生寒,眸中所有的亮光荡然无存,她一张脸几乎在刹那间变得煞白一片,左崇说的是——

“师姐知道我擅长制毒,我让你挑一种蛊毒,你去给那钟离岛主服下,让他沦为我族的傀儡,为我族所用,待到东穆江山大乱,我族大业一成,他便如同棋盘上的废子,再无用处,届时便可叫他蛊毒噬心,在最痛苦的折磨之中慢慢死去,看在这钟离岛主同师姐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师弟我能为他留个全尸下来,如何?”

左崇说到这,微微扬起唇角,眼眸中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犀利,对着脸色惨白的宛夫人一字一顿地道:

“师姐你可愿接受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亲手毒杀你的枕边人?”

宛夫人双唇翕动着,面对左崇冷笑的逼视,她到底摇头颤声着道:“不,我不愿,我不会去谋害钟离羡,他那样桀骜不屈的傲骨之人,也不会被什么蛊毒所操控,沦为他人手中的牵线木偶,他会宁愿了结自己,玉石俱焚的……”

“你当真不愿?”

“不愿,当年之事皆因我一人而起,也该由我一人而终,无论族中何等惩戒我都愿一人承担,只求不要牵连我丈夫孩子,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左崇师弟求求你了!”

宛夫人说着毫不犹豫地对着左崇重重一磕头,左崇眼色微微一变,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却握得更紧了,有股无名的恨意愈发在胸膛里滋生出来,令他现在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毒死那钟离羡。

仿佛察觉到左崇那浑身溢出来的杀意,宛夫人又抬起头来,目光急切道:

“别去打钟离羡的主意,以他如今的本事,你们全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去做飞蛾扑火的傻事,我不想我的族人们去送死!”

“是不想我们去送死,还是不想你的丈夫丢掉性命?”

“都有,这结果于我而言毫无区别,无论你们哪一方出事,我都会痛彻心扉,所以就让一切了结在我一人身上,罪人林绾,请受族中惩戒!”

<div class="contentadv"> 说话间,那身雪白披风在亭中又是重重一磕头,带着一股甘愿赴死的执拗与决绝,左崇的眸色愈发幽深,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却凑近他,压低了声道:

“师哥,此番任务,重在惩戒叛徒林绾一人,对付那钟离岛主不必操之过急,吾等还是带着那族中圣物速速回去复命才是!”

冬日的凛冽寒风掠过湖心小筑,呜咽的风声宛如在奏一曲诀别的调子,不尽凄凉。

左崇深吸口气,终是从怀中摸出了一黑一白两个小瓶子,对着宛夫人冷声道:

“师姐,既然这是你所求,那师弟我也只好成全你了,这里有两种毒药,一种可让你速死,毒性发作时并无太大痛苦,不出片刻你便会没了心跳,犹如睡着一般,尸身也会得以保全,我们也会带着你的遗骨回到族中复命,叫师父也……再见你一眼,你的尸身也可葬在青黎大山中,魂归故乡。”

“而另一种毒药,则会让你死得慢而煎熬,你或许可多撑上数十日乃至百日,却一日痛苦更胜一日,从内脏开始向外腐烂,最终化为一滩血水,其间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你也不会再有完整的尸骨,师父无法见到你最后一眼,你死后自然也不会葬于青黎大山中,无法魂归故乡,只能沦为这海上的孤魂野鬼,如何,你要选哪一种死法?”

左崇说着弯下腰,将那两个小药瓶摆在了宛夫人面前,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般:

“师姐你可看仔细了,白色这瓶是速死的毒药,黑色这瓶则是缓慢噬心发作的毒药,你注定难逃一死,我们终归同门一场,师弟我仁慈,为你准备了两种死法,师姐你想清楚,究竟要走哪条黄泉路?”

明明说着那样骇人的事情,偏偏用着最温柔的语气,左崇挑了挑眉梢,又向宛夫人凑近了些:“或许还有第三条活路,只要师姐你愿意舍弃掉枕边人,大可将功赎罪……”

“不必了,我心中已有抉择。”

宛夫人此刻却是异常的冷静,她缓缓擦拭掉了脸上泪痕,将一缕乱发别在耳后,当着左崇的面,坦然地拿起了前方的一个小小药瓶。

“我选黑色这瓶。”

话音才落,左崇都还来不及反应时,她已打开药瓶,仰头一口饮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那样决绝而不悔。

“师,师姐!”

左崇脸色一变,按捺住紊乱的呼吸,在暗夜中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就那么希望自己饱受煎熬,死无全尸,化作一滩血水吗?”

宛夫人笑了笑,眸中的波光那样动人而轻柔:“我答应过我丈夫,要陪他一起度过除夕,度过这……最后一个除夕。”

左崇死死盯着宛夫人,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狠狠一拂袖,冷声喝道:

“你服下的毒药叫作残雪蛊,雪天尤其难熬,会令你格外畏寒痛苦,你能不能熬到除夕都还是个未知数,这毒世上无药可救,师姐你求仁得仁,为了钟离家一个狗男人,你就笑着踏上黄泉路吧!”

夜色那样萧寒,冷风那样彻骨,当宛夫人拖着疲惫而又僵硬的身子回到屋中时,钟离羡仍在熟睡当中。

他从前是个浅眠之人,稍有动静就会霍然惊醒,可自从他们重归于好,恩爱如初后,他每夜都睡得格外踏实,不,应当是格外香甜了。

就比如现在,月光透过窗棂洒下,那张熟睡的俊美脸庞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做了什么好梦一般。

宛夫人静静地在他身边躺下,握住了他一只手,又往他怀中靠近了些。

钟离羡似有所感,被宛夫人握住的那只手动了动,他长睫一颤,在睡梦中竟喃喃出了声:

“阿宛,下雪了,我替你去捉雪貂……”

那是许多年前,他们还一同闯荡江湖时,他替她在大雪中捉过一只毛茸茸的雪貂,还为她堆了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她一手抱着雪貂,一手搭在雪人头上,站在中间傻傻地冲着钟离羡笑,后来他还将这一幕画了下来,可那画像被她刚来岛上的时候撕碎了,她那时还做了许多许多伤害他的事情,他不知缘由,却始终包容着她,一如既往地深爱着她。

明明他们已经重拾往昔的情意,决心好好度过余生,再也不分离,可老天爷留给他们相守的时光却只有那么一点点了,除夕……还能等到今年的除夕吗?

宛夫人悲从心来,再也忍不住,颤动着肩头,泪水汹涌而又无声地落下,她埋首在钟离羡怀中,咬紧双唇,温热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阿羡,如果可以,我想陪你一起看今年的第一场雪,你再为我画一幅像吧,为我……送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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