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香樟村内，家家户户都开始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今年因为有了苏白引进的蜜饯生意，还有一开始的黄鳝。
香樟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算是过了个肥年。
家里人多，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满了饭菜。
最中间的是一口铜火锅，中间长长的一个放炭口，烧红的炭往里面一扔，铜锅里的水就咕嘟嘟开了。
这年头火锅汤底，就是简简单单的两块大白肉，挖上一勺猪油，生姜和大葱扔进去，再放几朵干香菇，再简单调个味，就是最鲜美的汤底。
苏白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吃这种火锅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他发现，其实还是留在记忆中的味道最鲜美。
最叫人难以忘怀。
爆竹声声中，小家伙们一个个站起来拜年。
苏明瑞喜滋滋，给自己的孙子孙女还有两个外孙都准备了压岁钱。
一人一元钱。
这要是在以前，一人顶多只有五分。
苏明瑞喝了酒。
脸色涨红，看起来喜滋滋的。
“来，过来领红包！拿了红包，压在枕头下，明儿个再花，听见没？”
苏明瑞打了个酒嗝儿。
挨个将压岁钱递了过去。
这时候还没有空包，用的就是红色的字，裁剪起来的长条，将钱叠好一裹，最后用饭米子黏住。
小家伙们开开心心的接过压岁钱就去院子里捡炮仗玩儿了。
苏明瑞瞧了一会儿，忽然扭头看着苏白和苏文：“你们，过来。”
苏白和苏文互相对视了一眼，走过去。
“爸，咋了？”
苏文道：“有啥要忙活的？”
苏明瑞瞪了他一眼。
“咋把你老子想的这么坏？”
他道：“大过年的，忙活啥？再忙都留着明天！”
苏明瑞嘟囔着。
边说着边伸出手，在自己口袋里掏。
结果一抽手的时候，哗啦啦掉了一地的红包出来。
两兄弟：“？？？”
苏明瑞赶紧弯下腰，捡起来，而后拿了四个出来，一人两个塞进了苏白苏文的手里。
苏白一愣。
“爸，这是……”
“才多大？眼睛不好使了？”
苏明瑞随手抽了一张长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压岁钱。”
他点了旱烟，闷声道。
“我和小弟都成家有孩子了，怎么还要压岁钱？”
苏文皱了皱眉，想将钱塞回去，“你自己拿着花，我和小弟有钱。”
苏明瑞瞪了他一眼。
“让你拿着就拿着，咋事儿这么多？”
“一点都不像我苏明瑞的儿子。”
苏文当下不说话了。
苏明瑞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又抬脚踹了踹自己面前的长凳，“坐下来，和你们说点事儿。”
苏白瞧了一眼苏明瑞，当下还是和苏文坐下了。
苏明瑞吐了个烟圈，又敲了敲烟杆，而后抬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以前我和你妈被人瞧不起，手里头也没钱，从来都没给过你们压岁钱。”
“这会儿有钱了，给你们补上，叫你们心里头快活些，你们如今出息了，一个个
长大了，在我和你妈眼里和那几个小兔崽子一样，别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他说着，又哼了一声，瞧向苏白，“你要去京都？啥时候去？过完年？”
苏白点头。
他笑了笑，道：“爸，我和妙竹以后要去京都念书，提前去，熟悉熟悉情况。”
“到时候在京都买个四合院，咱们一大家子人都能住得进。”
苏明瑞一顿，旋即嗤了一声，瞪了他一眼。
“还去京都念书呢！你以为大学这么好考？”
他道：“事情没做到，就别乱说，免得叫人笑话！”
苏白点头：“我知道爸。”
苏明瑞又抽了两口烟，心里头忽然有些发酸发胀。
咋回事儿呢？
自己两个儿子，如今都有出息了。
过完年，一个要去京都，一个要去费城，都是干大事儿，挣大钱呢！
他这心里头，咋就忽然不得劲儿了？
苏明瑞一只手拿着烟杆，另一只手胡乱在脸上搓了搓。
“你俩记住，做事儿做人，堂堂正正，心里头敞亮，明白没？”
苏白和苏文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齐齐点头。
“知道了。”
…………
正月里四处拜年。
到了初八这天，该跑的亲戚总算是跑遍了。
苏白坐在门槛上。
远远就听见张菊和人吵起来了。
“还说和人邓家姑娘没关系呢！前儿个大半夜，在河沟柳树下，被我逮了个正着！张菊！你儿子不是大学生呐？瞧瞧这都做的什么龌龊事儿！”
这声音，是二毛婶的。
她性格直来直去，号称村子里头号大喇叭，但凡一点琐碎事儿，不出两天，全村人都知道了。
前天晚上，苏哲去找邓翠红，两人在河沟边柳树下，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就被二毛婶逮住了。
马灯一照。
啧啧，两张脸，那是瞧的真真切切的。
结果第二天，村子里大家伙儿过年串门，这短短一天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邓翠红和苏哲有一腿！
都被瞧见了！
大半夜抱在一起呢！
张菊气个半死，当下就和人吵了起来。
这都鸡飞狗跳吵了两天了，简直不得安宁。
苏白津津有味吃瓜。
没一会儿就瞧见苏哲走出院子，盯着自己。
“是不是你？”
苏哲冷冷瞧着苏白问道。
苏白耸耸肩，直面他的视线。
“堂哥，这世上有句话，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真的和人邓同志没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苏哲眉头一皱。
“你……”
他盯着苏白，半晌才继续开口，“听说你要去京城？”
苏白点头，并没打算撒谎，“如何？京城天高地阔，你能去，我当然也能。”
苏哲深深的看了苏白一眼。
“希望你今后不会后悔。”
苏哲说着，转身走回了院子里。
后悔？
苏白笑了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唔。
今天的太阳是真不错。
…………
村子里关于苏哲和邓翠红的事情传得越发沸腾。
初九一早，苏哲就拎着箱子离开了。
坐着火车，一天一夜到了京都，他直奔一处胡同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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