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霍父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躺在病床上,脸色无比的惨白。
虞南栀离开后,这里的空调就已经安排上了,这个时候,温度打得适宜。
郁赦面无表情的站在病床前,垂眸冷眼盯着他看。
离死不远了。
他怎么还没死?
他把手插在熨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裤里,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你要见我?”
霍父现在连抬眼都很吃力,浑浊又失神的眼睛定定地落在眼前颀长高大的年轻男人身上,看了好一会。
郁赦耐心不是很好,不过,他装霍祁年一向是装的很好的。
他没有发作。
两人无声的用眼神对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父忽然冷笑,笑声刚溢出喉咙,紧跟着就是一阵咳嗽。
他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只见他闭了闭眼睛,有气无力的用着极其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不是他。”
短短的四个字。
明示了一切。
郁赦低下头,铮亮的皮鞋在水泥地上碾压着什么。
“你病糊涂了。”
他眉眼森冷,说出来的话也是一样的没有温度。
霍父却是不屑地冷笑。
“我知道,从很早以前,就知道。”
他才说了句话,就觉得疲惫不堪,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看眼前的这个人,是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
“你母亲死后,我娶了那个女人回来,当天夜里,你想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被她反制,被我关黑屋里惩罚,第二天你一上来就掐我脖子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他没有什么力气,所以说话很慢。
一字一顿的,就像一把钝刀子,凌迟在郁赦的心上。
这种慢慢窒息的感觉,让他不适的抬手把领带扯松……
但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索性就把空调给关了。
冬天就是这样的,空调一关,室内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
冰冷,刺骨,这种环境,才适合这个老混账待着。
“是人格分裂吧?你也算是我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郁赦侧身仰头,看着眼前惨白色的墙壁,没有说话,下颚线条却是紧绷出凌厉阴沉的弧度,黑色短发下的眉眼更是一片阴鸷。
他知道!
他居然知道!
这个混账!应该是第一个察觉到霍祁年有人格分裂这个病的人。
那个时候,霍祁年才七八岁的样子。
一个小孩子,得了这种病,再贫苦的家庭,也会砸锅卖铁,倾家荡产的去治疗。
但是他居然装作不知道!
任由霍祁年和他,郁赦,两个人格在同一个身体里痛苦着。
这种病及时发现,及早干预的话,说不定早就治好了,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房间很安静。
尤其是霍父说得累了,停下来的时候,只有他喘息的声音,以及……霍祁年垂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拳头发出的关节拉扯的声音。
他在隐忍。
这个老头子如今奄奄一息,真的挨不下他一个拳头了。
要不是怕他死了,郁赦早在一进来的时候,就会给他一拳头。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息嗤笑。
年轻英俊的男人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霍父。
“看来,我应该再给你安排一个心理医生。”
霍父蹙眉,倏地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人看。
他打量了好一会,迟疑道,“你是……霍祁年?”
“怎么?你还能指望得上霍恒那个废物来见你?”
霍祁年站得笔直,颀长高大的身影在病床前投下巨大的身影,几乎把霍父笼罩住,强大的气场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霍父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还在观察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下一秒,又听眼前这人低气压般阴森开口,“你是不是真的快死了?连我跟霍恒,都能认错?”
“不!不!你不是霍祁年!”
年轻英俊的男人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的时候,霍父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他精神好像也出现了问题。”
“霍先生,这是正常的,毕竟他真的没几天了,人会变得糊涂,是很常见的。”
躺在病床前的霍父缓缓的抬起手,对着紧闭着的房门伸了伸,似乎是用尽了全力。
“有病的人是他……有精神病,不正常的……人!是……他!是霍……霍祁年!”
医生很快就进来了,不过,只是给他打了镇定剂。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
没有人会相信。
车外的雨,下得比刚才还大了不少。
男人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带进来一阵湿冷感。
他靠在车门旁,坐得尽量离虞南栀远了一些,省得把自己身上的冷意沾染到了她的身上。
虞南栀正在用手机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眉眼都没有抬,在司机把干净的毛巾递给身旁的男人的时候,她才问,“他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望了面前的司机一眼,嗓音低沉地道,“没什么,他想指认我有神经类疾病。”
这个消息要是传去的话,一定会对N&N集团造成一定的威胁。
虞南栀敲着屏幕键盘的手微微一顿。
“……”
她迟疑的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眼眶红了红,试探的喊道,“霍……祁年……”
“嗯,是我。”
话音才落下,女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咽声溢出,传进了他的耳里。
霍祁年垂首抱着她,宽厚修长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坐在前面的司机忍不住笑着说,“太太和先生的感情真好。”
这才分开多久……
太太这也太粘人了。
回到家后,虞南栀才问起了监狱里的事情。
“你们是怎么变回来的?”
霍祁年摇头,“我不清楚。”
他是被巨大的吸力给吸出来的。
这才以前,从未有过。
“那就只能等他下次的时候问他才知道了。”
手撑在下巴上,虞南栀看着霍祁年给自己橙子。
“那那个老头为什么要见你?”
“……”霍祁年拿着刀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沉沉的看着虞南栀。
“他应该是知道了我的病,可能是想试探,也可能是想把我的病传出去。”
不过已经被他处理好了。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的话。
他们只会当他老糊涂了。
虞南栀闻言,却是紧张的蹙眉,“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的?”
霍祁年嗤笑了一声,“不是说,陆助理见过他了么?他快死了,要想着和陆家人一起,扳倒我……”
霍祁年垂首摇了摇头,神情不屑,可是眼眸深处尽是一片的失望。
他早就不指望那个人会对他好,把他当儿子。
可是理智上这么想是一回事情,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会渴望的。
哪怕只有一点的父爱,他和他的父亲,都不会走到如今的田地。
虞南栀抿着唇,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别碰,我的手凉。”
他把手缩了回去,却又被虞南栀紧紧的握住。
“霍祁年。”
“嗯?”他抬眼看向面前娇俏,满眼都是自己的女人。
虞南栀笑了笑,“你以后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人都喜欢找补。
自己缺失的东西,会不断地给予给爱的人。
就像霍祁年从未得到过爱护,所以当他爱上她的时候,心里脑里想的全是要怎么把爱都给她。
不求最多,只有更多。
他爱一个人这样的不遗余力,甚至把自己都给遗忘了。
更何况是以后做个父亲呢。
初冬的橙子,很酸,虞南栀吃了一囊,忍住了皱眉,直言好甜好甜,拿起另外一囊,就塞进了霍祁年的嘴里。
她睁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霍祁年的表情。
然而这个男人只是扬了一下剑眉,睨着她,拿起其他的橙子,一连吃了两三囊。
橙子太酸了,他却没有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霍祁年,你没有味觉的吧?”
这都酸得跟柠檬差不多了。
“怎么了?不甜吗?”
“……”
虞南栀狐疑地又拿起了一囊,刚塞进嘴巴里,舌尖即刻被酸味占领,她还来不及吐出来,就被男人吻住。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反扣住了双手在身后,被吻得更凶了点。
霍祁年放开她的时候,虞南栀迷迷糊糊的喘着气。
嘴巴里橙子的酸味已经感觉不到了。
霍祁年扣着她的下巴,附耳低声道,“这不是很甜吗?”
当天夜里,霍父发烧了。
他这样的身体,发一次烧,就相当于半只脚都站在鬼门关里了。
不过,霍祁年给他请了顶级的医疗团队。
依旧是把他的命保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的说了一整晚的话。
有时候听不清楚,有时候能听得出来几个字。
“霍……我儿子!他……人格……分裂……”
“他从小……就阴晴不定……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病了,天生的……”
医生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是一个烧糊涂了的活不久的老人家。
不过他的话传了出去,也有人信了。
“他说的是霍恒吧!我小时候跟他一个幼稚园的,天天被他揍,家里也没有霍家那么有势力,只能忍气吞声到现在。”
“我就说,霍恒他指定是有点毛病的!”
“他们兄弟两个,相差太多了!霍祁年情绪可比霍恒稳定多了。”
“霍恒居然有人格分裂?我要是他老爹,我当初绝对不会把他当个宝,直接培养霍祁年做继承者不就好了吗?整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