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督师行辕。
虽然四周山清水秀、风景如画,但行辕里的人却都行色匆匆,脸上愁容满面,只因围剿失败,前途莫测,人人情绪沮丧,忧心如焚。
一位赞画军务的幕僚被杨嗣昌召进堂中,密谈很久。
出来之后,同僚们询问他杨大人有何新的方略?他避而不答,只是摇头叹息说:“人们常说张献忠用兵往往神出鬼没,果非虚传!”
张、罗联军从泸州乘虚北进,再从夔、巫奔出四川。完全出杨嗣昌的意料之外,这条路线原是官军追击路线,如今完全空虚,无力堵截。
杨嗣昌十分明白,一旦张献忠从夔、巫出川,他必将受到朝臣猛烈攻击和皇帝的严惩,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他雍容、沉静的仪表里,隐约露出不安的神色。
他连夜派出几路使者,传达十万火急的命令:檄令左良玉和贺人龙派兵到川北堵截,命新任四川巡抚廖大亨,严防省城重地,命监军万元吉指挥猛如虎从泸州火速回师,拼力堵截,不使献贼出川。
杨嗣昌此时又很惦记襄阳,生怕那边有失。夜里他不放心地问儿子:“你看襄阳知府王述曾怎样?”
“他年轻有为,敢于任事,只是有点行为不检。据说他他以查狱为名,私下提审了献贼两个美妾。”杨山松回答。
杨山松见杨嗣昌不作声,又说:“大人不如趁机给王知府下一手谕,嘱他小心守城,防献贼窜出四川。”
杨嗣昌摇摇头,答道:“不可将新近川中战局变化形势传出去,那样会动摇军心,引起朝中大臣诽谤,皇上震怒。”
这也是明朝官员的通病,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隐瞒。不过杨嗣昌没有预料到,在历史上他这一隐瞒,直接导致了襄阳城丢失,也为他自己挖好了坟墓。
杨嗣昌慢慢在屋内来回踱着,低声说:“襄阳防守很严,王知府虽然言行轻浮,但强兵备战还是老练的,襄阳还是能够放心的。”
杨山松见他父亲心中主意已定,便没有再劝,走出了房间。
五月中旬,夔州开县。
为了堵住张献忠出川之路,杨嗣昌令监军万元吉会同猛如虎率领官兵主力,直插由东出川的门户夔州。
猛如虎虽为“追剿总统”,可手下只有四千多人,大多是步兵。但他立功心切,常为寻求捷路,奔驰在荒山穷谷之中,队伍损失惨重,到达夔州只剩二千五百多人。
正巧,他与张献忠部几乎同时到达夔州开县境内,还抢先在义军必经之路黄陵城山下摆开阵势。
此时已近黄昏,又下起小雨,官兵又饥又渴,猛如虎主张休息一夜,来日再战。参将刘士杰非要立即出兵,把马一打,率领手下将士向前搏战。猛如虎只好指挥全军跟着前进。
张献忠派出他最看重的义子张定国带兵迎击明军的马队,稍一接战,便向后退,把官兵向山脚吸引。
明军到了山脚,农民军居高临下,充分利用地利优势,只用箭石杀伤敌人,并不反攻。
张献忠策马上山,观察敌阵。他见敌兵不多,又无后援,冷笑一声,骂道:“龟儿子,什么猛如虎,老子今日叫他变成屠刀下的羊!
他挑选三四百精兵亲自率领,从高驰下,大呼突入敌阵,而罗汝才也同时督率反攻。
官军腹背受敌,顿时大乱,猛如虎率兵苦战,不能逃脱,战马又被射死,他身子一晃,就滚落在地。
猛如虎从地上跳起来,正要自刎,被中军参赞抱住,大叫:“大人,不能死,赶快突围!
参赞一面大呼左右牙兵拼死抵抗,一面同一个亲兵把猛如虎挟上另一匹无主战马,落荒而逃。
张、罗联军经过黄陵城一战,使堵截的明军几乎全军覆没,夺得许多骡马和辎重,还夺了猛如虎的大旗、印信和杨嗣昌的重要文书。
随即,张献忠和罗汝才率部先后攻占了夔州附近的云阳、乾溪,休息了几日后,大部队由巫山和大昌之间出川,直奔湖北襄阳而去。
杨嗣昌这个时候才乘大船船由重庆赶到了云阳,知道张献忠已经过夔州山后东去,十分忧虑。
晚上无法入睡,他步上船头,看着滔滔江水,连连哀叹国事艰难,几欲跳江自尽,只被随从拦下。
湖广郧阳府,竹溪。
张、罗联军暂住的盼君村香溪岸,水秀花香,景色宜人。
崇祯十二年他们被逼入川,如今摧毁杨嗣昌的军事方略,粉碎了十几万人马的堵截,胜利出川,重入湖广,再也不怕官军包围了。
这次来到竹溪,如同猛虎脱困,张献忠、罗汝才心情大好,两个大老粗也一起来到了溪边散步。
两人边走边聊,张献忠低声说:“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去戮杨嗣昌那王八蛋的老窝行不行?”
“要搞掉襄阳?”罗汝才问道。
献忠点点头。
罗汝才想了一下,说:“襄阳城墙坚固,防守很严,只可智取,不可力攻。眼下襄阳人还不知道咱们已经出川,也不知道杨嗣昌在四川打了败仗,我们到不妨试试。”
“好啊,罗哥,你算看准了,咱俩就走这步棋,要了那杨嗣昌的狗命!”张献忠大笑起来。
随后两人召集部署,商议了对策。决定分兵两路。
一支由罗汝才率领,向房县进攻,牵制郧阳巡抚袁继成。
另一支由张献忠亲自带领,从当阳西北渡过漳河,绕过荆门,以一日夜三百里的速度直接扑襄阳。
河南南阳府,新野县。
这里是镇明军控制的地盘中,距离襄阳最近的地方,两地距离不到两百里,骑兵昼夜就可抵达。
五月初,张献忠、罗汝才部打败明军猛如虎的拦截,从夔州出川,林峰就收到了听风卫传来的情报。
林峰看过史书知道,张献忠出川之后很快就攻占了襄阳府,夺占了襄阳丰厚的钱粮之后,才快速扩大队伍,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是直接拦截张献忠部将其剿灭,还是等他们攻占了襄阳,到时一并夺控襄阳城?
林峰对着地图开始了仔细的思索。直接派方小鱼的陇南兵团由汉中府进入郧阳府,拦截张献忠部应该没问题,但他们可以南逃,要彻底歼灭有困难。
而且襄阳城深墙固,以后自己要攻打也比较困难。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张献忠靠出川的几千人马是怎么打下襄阳的,但他们肯定有办法。
还不如等他们占了襄阳立足未稳之际,来个瓮中捉鳖。既歼灭张部,又拿下襄阳,一举两得。
但这个时机必须把握的非常好,动手早了可能会惊动张献忠不攻城就逃跑,动手晚了他们稳固了城防,可能就打不进襄阳城了。
于是林峰令方小鱼继续在汉中平利县密切监控张献忠部,等他们过了郧阳,立即进入湖广断其退路。
至于夺占襄阳,考虑到对兵力机动和战斗力要求很高,林峰决定自己亲自带领亲卫师去执行任务。
李雄兴带走一千五百亲卫加强陇南兵团后,林峰又选调加强了三千人,将骁龙亲卫师扩充到了八千人。
这次,他带领五千人星夜赶往了河南的新野,准备在距离襄阳最近的地方寻找机会。王府五军都督府的黄洪昌、听风卫的马昂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