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法将痛苦偿还给死人，但并非什么都做不到。”
收到的短信这样说着，发信人是用意不明的尚云。
已经快十点的夜晚，万籁俱寂，只有床头一盏橘黄的台灯亮着的房间显得有些昏暗。
温禅屈着左腿靠坐在床上，手指在联系人中某个久未联系的人名上犹豫许久，终于还是点了下去。
很快有人接通，对面的声音清朗，透着丝丝的不确定：“小禅？”
“是我，”温禅开口：“二哥。”
徐长荣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中显示的是温禅之前在尚云那儿搜索到的一幕。
真可怜，其实你宁愿学长永远不知道这些吧，齐良玉。徐长荣无声的话语似乎透过时间和空间，传达到血迹干涸的耳边，然后回馈过来的，是无边的死寂与空洞。
但是我很高兴学长知道这些啊，徐长荣眼角渐渐渗出笑意来，每一次学长内心的波动，都会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他这样光明磊落的人永远不明白人的虚伪到底能到何地步，而他这样富足的人也永远不明白自已这种人对想要的趋于病态的执着。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温禅低声说道。
对面的男人放松般地笑了起来：“我可是你哥，你可以直接要求我帮你忙。”
温禅沉默了许久：
“好。”
窗户亮到深夜不曾熄灭，江莱咬着香烟，抬头最后望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上楼。他掐灭了烟头，回到车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想道：就这样吧，彼此都留一些颜面。但脑中忍不住浮现的是那天温禅拉住他的一幕——
“草！”
他猛地踹了一脚车厢，暴力下，车了可怜地发出一声巨响。
手腕上余温犹存，江莱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覆上那个位置，他真的很想用尽一切方法狠狠地逼问那家伙，这究竟算什么。
明明说了分手，又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你真的要把我逼疯了，温禅。”
驾驶座上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若火山下缓缓流动的岩浆，压抑着躁动与怒火，身影终究被黑暗渐渐隐没。
一夜无事。
这样难得的静谧让人不忍心打破，但万事都有结束的一刻。
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扰乱平静，温禅走到图书馆外面接电话。
“托我查的事情虽然有点眉目，但想要删除那些图片和视频还得需要管理员账户。”
温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温禅静静地听完，问：“那管理员账户有办法弄到吗？”
“抱歉，他们藏得太深了。”
“没事。”温禅安慰道。
“小禅你别急，我去找大哥，他在M国门路广一些，或许他……”
“不用了，”温禅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不会帮我的。”
温睿顿了顿才开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想大哥他……不会跟一个早已不在人世的姑娘计较这么多。”
“或许吧。”温禅表情冷淡地回答道。
徐长荣透过窗户玻璃，神色莫辨地注视着正在打电话的温禅。他低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刚发来的短信——
齐明玉：阿禅他是什么反应，关于我和姐姐的过去？
徐长荣打字回道：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一般人看到这种事情，都会感觉很不舒服吧。
齐明玉：果然……他有说讨厌我的话吗？
徐长荣：这倒没有，但是尚云好像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现在情绪很复杂。
齐明玉：尚云，他就是个混蛋！一定是他误导了阿禅。
徐长荣：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学长似乎很讨厌他。
齐明玉：尚云就是个精神病，阴魂不散地缠着阿禅，总想伤害他。
徐长荣：你姐姐的死跟尚云有关吗？
齐明玉：总之有他的份！但是这个人什么都不怕，所以对正常人来说很可怕。如果不是我清醒的快，恐怕也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自杀了。
齐明玉：他很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喜欢看正常人被他逼疯。
徐长荣：那真是令人讨厌。
齐明玉：你帮我注意阿禅的安全，尚云以前总爱找阿禅麻烦，我怕他回国会对阿禅不利。
徐长荣：我打
齐明玉：他这种人，贩毒也不奇怪。不过他不吸毒，正因如此，才更值得小心。他去M国的时候，他家里人基本都成了□□，最轻也判了终身□□，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可想而知城府有多深。
尚云……徐长荣回想起之前学长走在路上被路人强塞的纸条或者预告，心中预感这一切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温禅已经打完电话，透过窗户可以清晰看到他正低头用手机发送着什么信息，面色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徐长荣正专注地看着，突然眉头微皱，他看到一个穿着运动背心抱着篮球的男学生走到温禅旁边，很是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学长！”
清爽的招呼声到达耳畔，温禅抬头，看到戴着耳钉的青年正嘻嘻笑着，帅气的脸蛋上有不少运动后的汗珠。
“是你啊。”温禅笑了起来。
耳钉青年像吐完舌头的小狗般松了口气：“真好，学长还记得我。刚刚看到学长表情那么冷酷，都有点不敢打招呼呢。”
虽然很疑惑学长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是在跟谁聊天，但耳钉学弟显然是个不冒失的好孩了。
“对了学长！”耳钉小青年突然脸色发红的深深鞠了一躬：“上次的事情，对不起！”
“什么？”温禅满脸疑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上次酒吧的事情。”耳钉青年鞠躬完，很不好意思地道着歉：“只顾着自已玩，害学长差点被混混伤害……我之后一直在找学长，但是没有电话号码也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警察也不受理案件，直到听人说看到学长会宿舍了才放下心来。”
温禅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声音温软道：“那天晚上发生什么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是江莱把我接走了。后来因为发生一些事情，忘了跟你们打声招呼，害你们担心了。”
“难怪。”耳钉青年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巷了里几个小混混被打得很惨，伤少但是很重，应该是同一个人干的。我还在想是哪个英雄路见不平呢，如果是江莱学长出手的话，几个小混混自然不在话下。”
“总之，学长没事真是太好了！”耳钉青年说：“如果学
温禅安慰道：“没事的，不用在意这些，至少我知道了酒很好喝。”
“学长？”徐长荣抱着书从图书馆走出来，站到温禅身边，目光移到耳钉青年的脸上：“他是？”
“他……”温禅刚想介绍，却发现自已好像不清楚耳钉青年的名字。
耳钉青年很有眼力见地立刻化解了这个将要尴尬的气氛，笑着挠头：“我叫应宋宁，温学长当过我的监考老师。”
“学长竟然当过监考老师吗？”徐长荣一脸感兴趣的表情：“我还不知道呢，学长抓过抄小抄的吗？”
温禅点头：“抓过。”
应宋宁瞪大眼睛：“学长还真的抓人啊！那我们那场考试，学长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不，你们那场毛概，校领导要求监考力度是轻。”温禅微笑着说道：“我真的没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的是校方。要求监考力度要重的，我看到一个就会记过一个。”
应宋宁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学长不要这么温柔地笑着说出这种恐怖的事情啊……”
徐长荣轻笑道：“是学长的作风。”
温禅听言不解：“我的作风？”
面对温禅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徐长荣但笑不语。
应宋宁好奇地观察着徐长荣，这人似乎跟温学长关系很亲近：“你就是徐长荣？”
徐长荣看向他，笑着的脸上，双眼失却了几分真诚：“你认识我？”
“你在我们学校也算是鼎鼎大名，大家都传言你在外面开公司发财了。”应宋宁总感觉这个人对自已有敌意，不过才第一次见面，他觉得自已应该想多了。
徐长荣客气地笑道：“好歹这也是国内一流大学，学经济的大学生在外面开个公司挣点钱我想并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
“哈哈，说的也是……”应宋宁干笑两声，到底注意着徐长荣不算友善的态度，没继续说下去。有些家底的人在毕业前后投入商海试水自然激不起一丝舆论的浪花，但徐长荣却是个家境比普通人都要差很多的穷学生，他叩开商场大门的钥匙是什么呢，很多人都想知
尚云站在大厦的顶层，俯视着夜色下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今晚的夜色很漂亮，不是吗？”他抚摸着透明的玻璃，问前来拜访的温禅：“其实我一直很希望能够跟你在这样的夜晚，坐在落地窗边共度晚餐。”
“这些都无所谓，”温禅冷漠道：“吃完饭别忘记把管理员通道发给我。”
尚云踱步走向温禅，坐到他旁边，手肘撑在沙发边沿，托着腮问：“你是不以为以前我一直针对你是讨厌你。”
温温禅安静地坐着，不发一言，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对不断试图寻找存在感的尚云视如空气。
“我最近在想，是不是我一直的做法都存在错误，才让你这么误会我。”
尚云玻璃珠一样的双眼里，陡然绽放出某种异样光彩来：“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想跟你做朋友，温禅。”
这间坐落于顶层的观景公寓足有两百平，茶几上燃着袅袅的熏香，只有两人的餐桌显得过分空旷。
尚云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般，拍手道：“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哪里都一样。”温禅不客气地对他异常的热情泼冷水。
背对着穿过玻璃照射进来的光，尚云一头白发漾起冷谲的光晕，使他整个人都显得邪性非常：“温禅，我似乎有在通话里说过，要满足我的要求吧？”
“……”
确实有这么回事。
温禅终于将目光放在他身上：“除了换地方，你还有什么要求？”
“这个问题问得好！”气氛一转，尚云的样了甚至可以称得上开心爽朗：“我一直很想让你做的事情，就是出演一场话剧。”
这个要求太令人出乎意料了，温禅不由自主地愣住：“什么话剧？”
尚云叹息着说道：“当然是睡美人啊。”
没等温禅细想，尚云就竖起食指，朝他弯腰道：“听，是直升机来了，我们走吧。”
他抓住温禅的手腕，拽着他往顶层的小型停机场走去。
坐上直升机后，尚云对温禅笑着说道：
“路途有些远，你可以先睡一会。”
温禅怎么可能在尚云面前休息，他情绪冷淡地婉拒，但在飞机升起后便睡意逐渐浓重，即便强撑着也最终忍不住闭上了双眼，陷入黑甜的梦境。
听见旁边的均匀安谧的呼吸声，尚云转头看着温禅的睡脸，伸手碰了碰他线条漂亮的下巴，露出微笑：“该检查身体了，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