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一瞬的怔楞,顾景铄很快恢复了镇定,眉间闪过一丝温色:“先进去吧。”
林书意恭顺的点头,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了他。
顾景铄顿了一下,但还是接下了。
他满身是雪,哪怕披上披风,也无济于事,甚至还会脏了披风。
但他不想看见她失望的表情。
身后的门房尽责将马匹牵引到马房,顺手关上了府门。
林书意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她突然记起,顾景铄有个贴身的侍卫叫做如东,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此人,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
压下心底的疑惑,她跟在顾景铄身后来到书房。
顾景铄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在书房治学。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上次顾景铄凶戾的表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微微有了些后怕。
见她一路跟着进来,顾景铄有些意外,问道:“你有事?”
林书意点点头,她此番是要劝说顾景铄阻止林玉照在北边的计划,她有一个必能压过林玉照法子。
她帮顾景铄换下身上的湿衣,屋内早就有下人烧好了地笼,温度并不低。
披上林书意送来的大麾,顾景铄没有再穿外袍,但他心中对林书意今日柔顺的态度有些意外。
往日她的恭顺都带着些许虚伪,今日他瞧着她似是多了几分真心,像是彻底接受了这个身份。
“世子,上次说到林玉照去了北境,如今大雪漫天,我猜北境的雪灾肯定已经蔓延,若是林玉照和摄政王合力救治雪灾,那么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将不可动摇,日后世子将会更加危险。”
林书意说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边仔细留意着顾景铄的神色。
却见他闻之突地勾唇一笑,问她:“林玉照?她也要有那个能耐活到北境才行。”
林书意:“........”
一个大胆地在猜测她心中升起:“你抓了林玉照?”
顾景铄瞅着她,许久后,又冷笑了一声:“本世子才不会抓她,以落人口实。她独自北上,途中遇到山匪,滚下山崖,不是很正常吗?”
林书意:......这走的是女主标
配剧情啊!
想了想,她决定进入主题,小声问他:“世子可有想过,去治理雪灾?”
顾景铄的目光觑了觑,心中疑惑,这女人对此事为何如此关注?
“怎么?你想让我去?”顾景铄反问她。
林书意犹豫片刻,点头道:“我,我知晓一种办法........可以迅速又有效地安顿灾民防寒防冻,不知世子可有兴趣去试一试。”
“哦?说来听听。”
顾景铄引着她到案几边,示意她与他对面坐下。
林书意有些忐忑,她不知顾景铄能不能听懂她的话:“世子,这种办法就是搭建保温棚。找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保温棚可以搭很大很长,亦可搭很小很短,还可分隔成一间一间,容纳下很多灾民;材料还可以二次利用,等日后灾情过去,撤掉保温棚,还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东西。”
林书意将保温棚的原理和方法给顾景铄讲了一遍,最后举了蓑笠的例子,总算让他彻底明白了这东西的好处。
他双目微沉,思忖良久。
心中更觉林书意这个女人不简单。历朝历代这么多年,从来无人能将一个简单的蓑衣延伸出这样的法子。
“你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想到这些?”顾景铄试探着问她。
林书意呐了呐,半晌才有些纠结的咬了咬唇,轻声回道:“那个,我是仙女来着.......”
顾景铄:“.......说人话!”
林书意轻咳了一声,带着些微的哀怨对他道:“事实就是这样,说过让世子信我,世子就是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顾景铄想发怒,但一想到林书意刚刚对他有了点转变,若是自己再吓到她,说不准又要想什么和离休妻之事。
他叹了一声,心中道了句罢了,她不说就不说吧。
却忽然想起某事,目光一冷,语气霸道地对林书意说道:“日后叫我夫君!”
他发现这女人鲜少会叫他夫君,不是‘你’就是‘世子’的叫着,一点身为人妻的自觉都没有。
林书意听罢,虽觉得有些尴尬,却不敢反驳,只好低头应了声是。
她总感觉顾景铄最近的态度变得有些诡异,对她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系统的反效果对他的影响会不会有些大了?
但眼前的他看上去还是那个脾性阴晴不定,高高在上的镇东王世子顾景铄。
令人生畏。
想到这里,林书意又想到了南枝。
总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是个王府后宅里争宠的女人,在向自己的夫君打着别的女人的小报告。
但事实上,她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世子,不对.......夫君,最近小心些,前日南枝出府,如春跟了她一路。她,她去了柳怀楼......”
闻言,顾景铄嗤笑一声,墨眸看向林书意,似乎毫不在意道:“那又怎样?”
林书意垂目,有些羞怯地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饶是她这个现代人,也不敢直接跟男人直接说起春#药之事。
顾景铄觉得她这番局促的模样有些稀奇,顿时来了兴趣,又问:
“嗯?她怎么了?”
林书意这下连头都开始下垂,瓮声瓮气地道:“听说,她......买了忘忧香。”
顾景铄挑眉,难怪羞成这样,竟是因为这事。
他抑着嘴边的笑意,故意沉声道:“那又如何,你怕我会着她的道?”
林书意闻言有些恼然,故意不回答他。
顾景铄也并未觉得生气,反而招手叫出了隐九。
吩咐道:\"听见了?去盯,有事立即上报。\"
隐九恭敬回了声是,又离开了。
林书意却再次有些出神,她想起先前在油焖鸡店里遇见顾景铄,她心中还一直存了疑惑,怎么会那么巧,他也去了那家店。
现在想来,很可能是这个暗卫一直在暗中跟着自己。
她看向顾景铄的眼神不禁带了些惧意。
顾景铄见此微微凛目。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看到林书意怕他,纵使面上再怎么冷漠强势,心中总会感到有些烦躁和无措。
他敛去些周身的阴戾气场,假意咳嗽一声道:“之前有些......担心你,让隐九盯着,日后他不会再跟你。”
他得语气难得比平日软上许
多,似是在向她解释。
顾景铄又问她:“你可还有什么事?”
见林书意摇头,顾景铄告诉她,他将亲自动身去往漠北监察雪灾之事。
林书意贡献的法子解决了他一直最为头疼的问题,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去实施。
他即刻叫了六安去通知户部大量油布收购,决定明日就启程北上。
“这么急?明日就走?”林书意有些意外。
顾景铄莞尔,冲她笑说道:“怎么,这不正如了你的意么?”
林书意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景铄笑得这般温和,眸底微微一颤。
她垂眸忖了忖,心中顿时有了一计。
她柔声问顾景铄道:“妾身记得夫君身边有个叫如东的侍卫,怎么许久未见?”
“如东?”
顾景铄一挑眉,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林书意抿了抿唇,一双清丽的美目中闪过狡黠。
丝毫不担心自己在顾景铄心中的形象受损,她直接告诉了顾景铄她的计划。
没想到顾景铄听完之后朗声一笑,称赞她道:“夫人此计甚妙!好!那为夫走之前便陪夫人演这一出戏!”
做他的女人,可不能行事畏缩。
日后管理世子府,光靠他的支持不够,还要有手段在府中站稳脚跟。
她这般正好,合他的口味。
***
雪还在下着,顾景铄和林书意二人来到了东院。
看着烟烟曾经住过的院子,林书意语气幽幽,似在感慨:“夫君,你马上就要走了,去给烟烟姑娘上支香吧。好歹她也是夫君曾经的.......”
林书意的话还没说完,顾景铄就打断了她,沉着眉目道:“进去吧。”
待二人走进了烟烟的院子,关上门后,邻院的木门却突然‘啪嗒’响了一声,之后便一切又归于平静。
门后,南枝单手捂嘴,心脏砰砰直跳。
回想起林书意刚才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说世子要走,是什么意思?
还特地来给烟烟那个贱人上香,难不成是要.......
想到这里,她眸色不禁微变,急忙
开了门,快步走了出去。
正院的门前停了辆马车,世子身边的贴身随从正在指挥下人搬东西。
驻步听了片刻,听到六安口中说的“世子衣物”、“爷的茶叶”这些话时,南枝更加确认心中的猜测。
她咬唇想了想,终是上前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六安正忙着,突然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来人,顿时皱紧了眉头,他大声呵斥道:“世子的事情是你这贱婢该问的?还不快滚到一边去?别打扰我们收拾世子的行李!”
南枝狼狈后退了几步,却借机再次伸长脖子瞅了一眼马车上归置物品。
看这仗势,世子此番去的地方定是很远。
亦不知何时才能归府。
想到小姐交代的任务和自己的私心,南枝藏在袖袍中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右边掌心里握着的,正是先前在柳怀楼重金买来的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