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何苗满怀心事,纠结着这件事要不要跟家里人说。
遇事不决,先吃饭吧!
回到家就开始动手做饭,一切等吃饱了再说。
把梨花米饭热一热,再做两道小菜。
新鲜采摘的山野蘑菇,做一道什锦烩菌,将蘑菇洗净,拧干多余的水分,配上野菜叶子一起炒。
全都炒软之后稍微加点盐和酱油,继续煸炒一会儿,直到蘑菇全都软趴趴,烂糊糊的,就算入味儿了。
再处理干净从河里捞出的小鱼小虾,裹上薄薄一层面粉,做成酥炸河鲜,家里的调料快没了,就省着点用。
“你个老货,也犯了疯癫了?连个烟袋锅子都拿不住。”冯刘氏嫌弃地埋怨了一句,转头准备继续和儿媳唠嗑。
谁成想,冯勤奎并非不小心摔了东西,而是故意地发起了脾气。
而冯老爹扮演的角色一直都是孝顺的好儿子,讷言的老好人,手艺精湛的铁匠和无所作为又理所应当的丈夫及父亲。
真让人不齿!
何苗回到西屋,冯元朗在呼呼大睡,呼噜声迭起。
可只有女人们知道冯刘氏二十多年来的苦楚,她无私付出,耗尽青春,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小少女养成了破马张飞的刚强大婶子。
说完,他翻身下炕,趿拉着旧布鞋,一脸怒气地出门,冲到牛棚,去照看他的宝贝大黄牛去了。
这简直就是典型的丧偶式婚姻啊!
这谁能不憋屈?
“啪——”
她还想趁机试探下婆婆是否知道曾经发生过对元朗内心造成巨大阴影的事,才在今日触发了他的敏感神经。
她给婆婆盖上被子,到院里发现冯勤奎没在,估计是去打铁铺子里躲着去了。
自从何苗嫁进冯家,并且开始掌勺做晚饭之后,家里的油盐酱醋都大幅度减少,但随之而来的是食物更加美味了。
冯刘氏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另外俩儿媳妇,也悄声说:“等会去我房里说啊。”
愣怔之余,她缓过神儿来,不甘被吼,反唇相讥。
她声泪俱下,讲述自己是如何应付着婆婆的锉磨和阴损亲戚的诡计,又是怎样靠自己撑起这个家,养大了孩子们。
何苗点点头退出去,一直等到灶房熄了灯,各自都回屋后,才敲门进了正屋,公婆的卧房。
不出意外,又是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连个米粒渣儿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女人们去灶房里拾掇,男人们借着灯光在院子做点重活。
她跟冯勤奎这个大家眼中憨厚老实的人过了二十六年,也从没见过他这样大声呵斥过谁。
见公公正坐在炕沿上抽烟袋,何苗有点迟疑。冯刘氏看出她的顾虑,爽朗地说:“你有啥就说,这死老头最会装聋作哑,听到了也全当听不见。”
晚饭桌上,小河鲜酥脆鲜香,蘑菇野菜口感丰富,梨花焖饭更是被全家人称为“神仙饭”。
何苗成为倾听者,不停安慰着婆母,一直支棱着眼皮撑到凌晨,冯刘氏才带着泪痕睡去。
“我正是这个意思,娘,不瞒你说……”何苗见有人和自己思路一致,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冯勤奎脸憋得涨红,脑门上青筋暴起,依旧压抑着声线喊:“给我闭嘴!这种脏污话,以后别让我再听到!”
硬要对比的话,原先的就像猪食,现在的谦虚点说也算是私房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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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存在感极弱的透明人,难道也被癫公附体了吗?这是又疯了一个?
何苗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去安慰婆婆。
讨论得正热烈的婆媳二人被这声音吓得止住热议,齐齐转头去看,原来是炕沿上的冯勤奎将烟袋锅子掷到了地上,烟丝散落一地。
这种男人,面对问题,从不想着解决,第一时间只想着逃避。
然后,元朗的事件就莫名被淡化,当晚,成为了冯刘氏的倾诉之夜。
于是,她又把俩小孩当时的状态一五一十地描述了出来。
此时,妯娌们在灶台前,用草木灰兑上少量皂角粉,“稀里哗啦”地洗碗。
何苗顿了顿,说:“都不是,是看见唤娣他们在玩闹。”
冯刘氏忙着归置锅碗瓢盆,何苗悄悄过去,凑到婆婆耳边说:“娘,我有点儿事想和你说。”
最可怕的是包括冯勤奎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作为一个男人,不囿于妻子家务等事,是真汉子的表现。
因为晚饭是何苗操持的,所以吃过饭,她就不需要再做其他活了,犹豫再三,她终于打定主意,把元朗的事告诉婆婆。
“你俩都给我闭嘴!”他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喊。
冯刘氏气急,又不敢随意挑战男人突然崛起的权威,只能坐下默默哭泣,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来的憋屈都哭出来。
她心里那块被亏欠却从未被修补过的坑,又无限地扩张起来。
如今,从不管事儿的冯老爹,倒是端起了一家之主的派头和架子,跟她大呼小叫的。
最多是偶尔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反对意见,大家也都直接忽略了。
何苗嫁到冯家这些日子,从未见过公公发脾气,甚至连听他说话的次数都少。
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毫不顾忌地说:“你这意思,是元朗以前看见过大人干那些不干净的下作事?这才犯了疯癫?”
别说新媳妇何苗匪夷所思,连冯刘氏都懵了。
何苗便这般那般的将下午发生在元朗身上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她热切地拉着何苗在墙根儿的木椅上坐下,示意她尽管说便是。
“老头子,你真疯了?冲谁嚷嚷呢?这一家老小吃穿用度,都是我操持,你几时管过?老三的病,你除了叹气抱怨,也没干过啥有用的事儿!你不操心便罢了,反而还管起我们来了?”
这下可把两人吓得怔住了。
冯刘氏是过来人,村里蜚短流长的事她可听多了,这方面的想象力不比终日沉浸在巨大信息流中的现代人差。
冯刘氏听完,眉毛拧成一团:“这是咋了呢?以前没见过老三有这状况啊,他是又摔哪了?还是碰哪了啊?”
她本来已经困得眼皮打架,躺到炕上之后,大脑又突然无比清醒。
公公如此反常地闹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何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