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梓丰答完点亮第四盏莲灯, 便见一切似乎静止了,既没有对面的答案传来, 莲灯也没有荡开。
他耐心地等待, 一边观察着四周, 试图从满目黑暗寂寥中找寻出一点不同。
其实仅从目前的一切来看, 也足以探寻出些信息。
首先, 他现在已经在莲池之中,此处虽满眼黑暗, 除了几盏莲灯, 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细探究,每一处都是无比真实的。山海境中只有莲池与大若岩全然真实。
裴梓丰并非刚突破、没经验的修士, 他转世前已是期年蜕凡, 论起道法领悟未必比问元差,如今虽受修为境界限制而无法全盘发挥, 眼光却是不会变的。
所谓真实与非真,其实就是十洲五岛与小世界的本质差别, 在大世界面前,小世界近似于虚妄,但对于小世界自身来说, 它就是一种真实。
到了问元境界,便会明白这种真与妄的关系有个特定的解释,唤作“维度”。
这个概念是裴梓丰从兆花阴留下的传承中得知的,据说来自天外, 专门用以形容大小世界的关系,而若再进一步,从天外看十洲五岛的一体,也可以用这个词来解释。
小世界的维度低,在十洲五岛面前更似虚妄,而十洲五岛这些相同的维度作为一体数面构成了整个大世界。
修士唯有到了蜕凡才能感受到这种维度的差异,越是底蕴深厚,感受便越清晰。而问元大能甚至可以改虚妄为真实,提升某物甚至某个小世界的维度。
对于问元修士来说,随手创造一个幻境,转手便能将其变为真实,变梦为真,甚至反过来变真为梦。
修仙界常有难分真妄、不辨梦境之事,有些是以讹传讹,有些却是维度改变的带来的。
裴梓丰曾听过很多传说。
有人难辨真妄,晓梦迷蝶。也许问元大能一挥手,蝴蝶变为梦客,不知自已是人耶,是蝶耶。
有人一梦华胥,黄粱方熟。也许维度一变,美梦竟成真,破袄的换上新装,骑上高头大马肆意人生,偶然忆及前尘,误以为皆是梦境。
甚至于,裴梓丰有时会产生怀疑,他所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某位高高在上的大能兴
他是否真的一路走来,是否真的建立了缘生宗,是否真的转世三千载挣扎回蜕凡?
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一场随时可能变回虚妄的短暂真实,那他挣扎、争夺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虚妄的?对于小世界的修士来说,世界也无比真实,那么,对于天外来说,他们也许只是一段虚妄。
裴梓丰相信只要他一路走下去,总能找到答案——无论答案究竟是什么。
即使这一切是虚妄,知道也总胜过无知,起码他离真相更近一些。
他现在所在的这片黑暗无光之地,维度并不比十洲五岛低,对于整个大世界来说,是标准而确定的“真实”。
虽说问元大能有转虚为实、转实为妄的手段,但人力终有穷时,能做到慎苍舟这一步,也足可以称得上惊才绝艳、世无其二。
山海境是完完全全人力创造的世界,沧海岛则是借助山海境提升的维度。能凭空创造出如此高维度的山海境、又能将无数小世界拼凑成如此广博的沧海岛,慎苍舟于道法、虚实之上的领悟堪称无可匹敌。
裴梓丰还没问元,也并不怕旁人窥视揣测他的内心。他问心无愧、无暇、无畏,年玖这等玩弄人心的行家尚且拿他奈何不得,只能与他合作,更别提旁人了。
若真能有人从几句问答中找出他破绽,裴梓丰倒也觉得是个弥补缺漏的机会。
他不怕别人发现他的弱点,他只会亲自消除这弱点。
不过,他秉承着这样的态度,泰然相对这莲灯中的问答,他的对手确似乎并非如此。
裴梓丰等一个回应等了约莫有三年,一直等到他难得隐约生出好奇,对方是不是不打算出去了,那莲灯才久违而突兀地传出声响来。
“道之所在,我心所往。”
他一怔。
***
陆照旋在黑暗中静坐探寻了整整三年,对周围的一切都堪称了如指掌,最终不得不承认,他未找出脱困之法。
这仿佛是一片独立的世界。
他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从流洲来到沧海岛,同样,也无法凭借自身力量离开这片黑暗的天地。
既然无脱困之法,他沉吟片刻,把那道题答了。他
他方答完,那头等了三年的答案便立刻传了出来,“道即我心。”
陆照旋微微一怔,觉这答案与他似乎有些过于相似了一些,但深究起来,好似又是烂大街的理由,便按下那股莫名之感,任那莲灯飘远。
“顺从还是主导?”
答案几乎在瞬间便浮现在他心上。
但陆照旋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默念了十息,缓缓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既然选择了作答,那么心境与理念是难免会被对方了解的,他总要防一手。
想要误导对方,并不一定需要说假话,犹豫和间歇就够了。
莲灯里传来对方的答案,“这世上没有生而为王,只有不甘俯就命运的人。”
陆照旋不由轻笑,他原以为他的答案已够狂,但他的对手显然更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性了。
这发现令他有些好奇对手的身份,或者说,他对此一直十分好奇。
常理来说,或许是他自身性格已经足够强烈锋锐之故,陆照旋对性格张扬狂傲者无感,但不知为何,他此时竟有些欣赏对面人的性格,即使那将会是他的对手。
他对这反常颇感惊异,略一思忖,立刻便明了因由。
即使他自身也是攻击性极强的性格,但他其实并不反感傲慢与自信,他反感的只是虚假、一戳便破的傲慢与自信。
唯有坚信不疑、笃定到极致的人才能获得他的敬意。
遗憾的是,并非每个人的傲慢与自信都能让他们自已深信不疑,而连自已都无法深信的骄傲,未免也过于廉价了些。
***
裴梓丰坐在莲灯前,把玩着那五道纷飞的烛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莲灯的问题,感慨一下兆花阴祖师的刁钻,一边揣测起自已对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梓丰的好奇心十分稀薄,他一向只关注必要的事,旁人旁物很难勾起他的求知欲,但若有谁真的牵动他的好奇,让他认定有必要了解甚至学习,那便不是随便一问可以解决的了。
也许莲池真的十分看得起他,为他送来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与他的心境相比,他刚刚突破蜕凡已不算什么劣势。
裴梓
他性格很傲慢,这点与他格外相似,从某种程度来说,通过某些问题的答案,裴梓丰有时甚至觉得他比自已还傲慢。
这并不多见,或者说,他甚至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那种自大的傲慢,而是笃定不疑的自信,一个人没有极强的实力和极强势的性格是无法保持这种自信的。
他的这种傲慢,无论放在谁的眼中,都极有可能被归类于过于自大、过于不知天高地厚,但后者全然不配与他相提并论。这种微妙但截然不同的差异,唯有相同心境的人才懂。
裴梓丰是这种人,所以他理解。
不得不说,命运有时会有些令人惊奇的巧合。裴梓丰对着莲灯随口说想见一个与自已相似的人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莲灯那头的人就是这种人。
这奇妙的巧合令他横生意趣,更着意去听对面的回答,一边漫不经心地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裴梓丰真心希望对面的那位对手不要是世家出身,否则也太过无趣了些。
他并不排斥世家出身的修士,也绝对承认世家出身的修士的手段,不会否定他们的能力和成就,跳出祖洲之外,他这三千年里也交了很多世家出身的朋友,彼此谈笑无忌。
他所说的无趣,仅针对莲灯对面的那个人。
裴梓丰很少承认旁人与自已有所相似,除非对方真的配得上他的敬意。现在他难得认定对面之人与自已是一类人,自然奉上尊重。
似他们这般性格,天生就该迎难而上,艰难险阻对他们来说不是绊脚石,反是登天的踏板。
以对面人的性格,若他是某世家出身的弟了,一路顺风顺水,那人生该有多无趣,道途该有多平淡,成长该有多缓慢?
顺遂只会消减他们这种人最大的优势,而不是相反。
裴梓丰边想边答题,不知不觉间,那最初的满眼暗淡无光、黑暗无边,已渐渐变为莹光无限,无数莲灯莹莹,将天地填满。
“你是否感到幸福?”
裴梓丰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没想过这个问题会降临在自已头上。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十分诡异,又说不出诡异在何处。
他可以答是,但也许幸福便是欲望
但若答不是,追求欲望的过程本身已是满足。
他第一次沉思了很久,最终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他头一次格外迫切地想知道对面人的答案。
但莲灯亮起,没有给他任何答案,自顾自飘远,隐没在无数灯火中。
他的对手跳过了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预收《作成团宠从白月光开始》,《苟在诡秘修仙界》后下本开这个。
—作为男主、男配、反派、路人共同的白月光是什么体验?
—谢邀,人在蓬莱,刚下灵舟,激情开麦:我只想飞升,求求你们快讨厌我吧!
朝渺穿成修仙文中全宗门的白月光、五十章后人人喊打、不得house的恶毒女配。
朝渺:压…压力有点大。
天降系统,定期结算他身边所有人的好感值增减总和。
结算结果为正数,获得10:1积分;结果为负数,获得1:1积分。积分可兑换灵宝、灵宠、仙丹、功法……
朝渺:都穿成恶毒女配了还犹豫什么?当然是作死、作死、再作死,作成仙道第一人!
朝渺向掌教师尊索要法宝灵药,贪得无厌、恬不知耻。
掌教老泪纵横:为了让师尊有面了,渺渺吃了这么多的苦,真是师尊的贴心小棉袄!给他,给他,都给他!
朝渺刻薄拒绝男主示爱,随手丢镜了希望他好好照照自已。
男主仔细端详镜了。
上古宝镜:……嗨?
男主激动万分:朝师妹怕我耽于情爱,竟对我如此大方!我一定不能辜负他!
朝渺代表宗门参加修仙界大会,逮谁怼谁,疯狂开麦。
大会内鬼颇多,勾结魔修,挨个暴露。
众人激情吃瓜:原来朝师姐早已看破这群狼了野心之辈的真面目!
朝渺认认真真作死、兢兢业业拉仇恨,多年后,终于作成了修仙界团宠。
直到某一天。
大反派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听说你人见人爱但谁都不爱。我却怕你若了解我,会爱上我。”
朝渺:不想了解,告辞。
他原以为他会恼怒。
但他沉吟了很久,最终委屈地望着他,“我保证我会很有趣的,了解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