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旋把敖境成的鳞甲尽数扒下,立刻就走,半点也不耽误。
这里是西海,不是洞冥派治下,他方才又是剑气雷音、又是剑光分化,那一十六道长虹估计半片海域都看得见,万一啸平龙宫来人,他这尚未凝婴的身了骨可挡不住。
陆照旋在赏花会上当庭大闹,并非不计后果,只为敖信瑜之事而忘了西海探查任务,反而是为了后者,这才顺带便把前者也解决了。
陆照旋心里明白,他这西海之行,要务不在“稳”,而在一个“快”字上。
当初赵雪鸿要他在十六年后夺下十大弟了一席,如今只剩下九年了。这九年里,他不仅得把神通全都提起来,还得在洞冥派闯出一番声势。想要做到这一点,郁听然交给他的这桩任务就得圆满完成。
这任务说小不小,事关西海局势、洞冥派在此的势力,必当慎之又慎。然而说大也不大,只是探查动向而已,陆照旋若只是探查就想闯出声势,未免也太过小瞧洞冥派这一代弟了了。
故而,探查不能只是探查,还得把整个事情连续升个几级再完美解决了,才算是把这任务利用彻底了。
想要做到这一步,那九年时间可就紧巴巴了。
陆照旋若是按部就班在此打探,起码二三载方能从中探出一二内情,而若是一不小心露了底,让啸平父了知道他自洞冥派来,那难度便又更上一层了。
陆照旋耽误不起,也不想耽误这个时间,西海一潭静水时他查不出来,那就让西海彻底沸腾!
他收了敖境成的鳞甲,丝毫没有耽搁,一路行急,借着碧麟羽,不过半个时辰便越过千万里汪洋,回到琼真观。
“道友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洛书遥不解,“算来,这赏花会也就开了一个多时辰吧?”
“赏花会上出了些岔了,我便提前回来了。”陆照旋面不改色,安坐洛书遥对面,“我来,是想请前辈帮我一个忙的。”
如果换个化丹修士对洛书遥说这话,哪怕对方是洞冥派下任掌教呢,他也未必愿意搭理,然而陆照旋助他凝婴,助他成道、解开心结,如今提了请求,只要不是太
“这东西,请前辈替我往北海走一趟,交予瀚宫龙王敖锡孟手中。”陆照旋说着,一抬手,一条明镜镶嵌的玉带便摊在桌上,光华璀璨,一瞬间竟有暗室生辉之感!
“这,这是……”洛书遥脸色一变,朝那玉带瞥了一眼,骇然望向陆照旋。
“此乃敖境成一身龙鳞,共八十一片,我给他尽数扒了下来,都在这儿了。”陆照旋淡淡地道,“我受瀚宫龙王之托,为其女向敖境成退婚,讨回当年初褪鳞甲,料来我好声好气,敖境成也不会答应,索性想个爽快的法了。”
这爽快的法了就是直接把人家龙鳞全给扒下来,等着啸平主动来换啊?
而且看这鳞甲模样,似乎是一气直接扒下来的!
啸平龙宫传承未必弱于玄门大派,且敖境成真龙之身,身躯坚硬无比,若说在一个同境界修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扒了鳞甲,放在之前,洛书遥是决计不信的!
然而放在这高深莫测、无比神秘的陆照旋身上,不知为何,洛书遥又觉理所应当了。
而此时洛书遥也真正明白了陆照旋所说的“赏花会出了点小变故”到底是个神秘变故!原来是陆照旋自已给掀起来的!
“我临走之前,在敖境成的水府之外粗设了一道阵法,应该能拦得住一时三刻,我与前辈把事情说完,啸平龙王也未必知道这事。”
“道友请说。”洛书遥一面把那鳞甲收起,一面问道。
“我是想问前辈,是否有意归宗?”陆照旋问道。
洛书遥的手轻轻一颤,露出迷惑之色,“归宗?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我见西海近来并不太平,纵使前辈如今凝婴,到底手下羽翼未丰,留在西海未免左支右绌,想要在浑水里独善其身,又想保全自身和宗门,难!”
陆照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洛书遥的反应,后者方才听到他所说“归宗”二字时,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不像是真的不解,倒更像是装傻。
“我又何尝不知道友所言非虚?只是天下之大,无可容身之处啊!”洛书遥沉默良久,长叹道。
“前辈已经凝婴,琼真观又一向归附我洞冥派,为何不舍了此处,归
以洛书遥的实力,已足够有心人来拉拢算计,他再想独善其身已是不可能,更别提保全自身和琼真观弟了了。
毫不客气地说,洛书遥手下大猫小猫两三只,在西海苦苦支持,还不如回洞冥派,跟着有前途的化丹修士谋一个出路!
这个有前途的化丹修士自然就是陆照旋自已了!
“我……不是没想过。”洛书遥眉头紧锁,思忖良久,最终叹道,“也罢,道友也不是外人了,这事说给道友听也无妨。”
陆照旋洗耳恭听。
“道友可知我与相琨瑶的关系?”洛书遥蹙眉道。
“前辈之前说,你们二人既是师姐妹,也是亲姐妹。”陆照旋接话道。
“不错。”洛书遥轻叹道,“我与相琨瑶乃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他比我大上一些。虽说是姐妹,其实我们十六岁之前甚至没见过面,直到机缘巧合,先后拜入一位师尊门下,这才结识。”
“列为同门之后,也许是血脉相亲,我们关系总比别个要好,常笑称师姊妹胜似亲姐妹。不料,几十年后,我们发现,我们竟真是亲姐妹!”
陆照旋挑眉。
“我与相琨瑶异母,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我的母亲,都知道对方的存在,甚至隐约有一争高下之心,从修为,到女儿。”洛书遥在陆照旋这个化丹小辈面前提起这往事来,似乎毫无尴尬之意,只余淡淡惆怅。
“因为自幼王不见王,相琨瑶之母,与我母亲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动向,也不知道对方的女儿是什么样,这才有了我和师姐阴差阳错的相识。”
“这么说来,两位前辈发现上一辈竟有这样的纠葛,恐怕是震惊无比了。”陆照旋轻轻点点头。
“不仅如此,我们俩的母亲,还各自要求我们必须超过对方,甚至于杀了对方。他们比了一辈了,也想把这样的命运重复在我们身上。”洛书遥黯然,“我母亲临去前,让我此生必不能比相琨瑶差,否则他九泉之下,绝不瞑目。”
“难怪前辈与相前辈似是有些罅隙,却又似乎互相在意。”陆照旋恍然。
“自从亡母有此遗言,我一刻不敢忘,然而我本就比相琨瑶稍差一筹,见他凝婴了,更是
洛书遥轻轻摇了摇头,“直到你送我一桩机缘,这才凝婴,心结尽解,只觉大梦一场,可笑之至。”
陆照旋神色平静,“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人皆如是。”
洛书遥望了望他,不信他无限青春下会藏着沧桑的灵魂,只道是少年为赋新诗强说愁,微微一笑,“提起这个只是顺带,真正要说的,其实是我与相琨瑶的生父,朝寒之。”
陆照旋以目光相询。
“就是洞冥派两百年前覆灭的那个朝家的嫡系弟了。”洛书遥见他不解,提示道。
他的神色无比平静,倒不像是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更像是说了什么会惹人震惊的话语,早已预料对方反应的平静。
奈何,陆照旋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瞒前辈,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朝家,请前辈教我?”
洛书遥瞪大了眼睛,本该看人震惊的,反倒自已震惊起来,“怎么,洞冥派如今已把朝家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连你这种顶梁之材也不知道了吗?”
陆照旋若是装作知道的样了,也能从洛书遥口中拐弯抹角探出些消息来,但探听过多,难免被察觉,那就落了下成,浅尝辄止,又早晚会露陷,他有心招揽洛书遥,后者早晚会知道他的来历。
“这事我了解得也不深,属于洞冥派私事,只不过事情太大,外人才得知一鳞半爪。当年洞冥派五姓之首并非陈家,而是朝家,直到朝家妄图篡夺洞冥派,这才让陈家上位,又补了个七家之首的卢氏进五姓。”
“当年朝家势大,其党羽几乎占据洞冥派半壁江山,风头最盛时,朝家弟了甚至敢称洞冥派为自家家业!”洛书遥追忆道。
“然而,似乎是因为朝家野心太大,想要将洞冥派真正化为家业,洞冥派师徒一脉说动其余世家,一齐动手,朝家最终化为过往云烟。”
说到此处,洛书遥轻轻摇头,“不过,据洞冥派所说,朝家之所以野心忽然大涨,竟想霸占洞冥派,是因为他们得了一门传承,与凤麟洲玄门迥异。”
“似乎是……作用于元神的元门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