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感受过拉面滋味的毛遂先坐不住，忍不住询问起来。
“国人们或许会认为既然已上战场，势必应该吃一些名贵之物，怎能吃麦粉这‘狄戎之食’。”
毛遂完全不能理解，食物若做的好吃，何必强分“华夏”与“狄戎”，然而郭猛很快想起了一则“趣事”。
旧日本陆军因为光吃了精制大米，缺乏副食，结果因为缺乏维生素B1而患上脚气病死亡的人数甚至达到了直接战死者的一半。
但是当日本高层打算给陆军的大米里掺入大麦等富含维生素B1的食物解决这个问题时，日军士兵认为自己参军的一大动机就是为了吃上精制大米这种“高档食物”的，该死的军官们居然打算以精制大米里缺啥玩意为由掺大麦，显然是觉得给士兵吃大米太贵，想拿这种“幌子”喂大家大麦这种“马料”，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国贼必须“天诛”。
结果原本为了解决士兵们非战斗减员，却几乎造成陆军底层士兵兵变，最终陆军被迫妥协，继续给士兵提供精制大米的同时，还提供了提炼出来的维生素B1——这种解决方案的成本比起简单掺杂大麦的做法可是贵多了。
如果自己也强行推动国人士卒们将黍米改成麦粉（面粉）制成之物，会不会也会酿出兵变来呢？
很有可能。
以这个时代国人的穷困生活，好不容易以征发作战名义去吃顿平时舍不得吃的上好黍米饭，临了却被封君告知为了省钱，大家全都改吃面食吧。相当于现代社会原本部门团建聚餐说去五星级酒店搓一顿，最后却改成了大排档简单来一顿填饱肚子就算，大家不疯狂吐槽才怪。
——大家吃的是味道么？大家吃的是待遇，是精神感受，味道反而不在第一位。
“偏见是一座大山，只怕要将麦粉这‘狄戎之物’所受之鄙视彻底去除，尚需时日。”
对于郭猛的感慨，缭甚是惊异，原本以为要花费诸多唇舌才能说服郭猛，却没想到郭猛很快便理解了缭的意思。
只是毛遂显然不解。
“若如公子所言，麦粉当能作出无穷美食，为何军中无法接受？”
郭猛无言以对，文化属性这玩意就这么顽固，一旦被人打上鄙视链最底端的文化烙印，要改变意识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要知道椅子凳子这类被称为“胡椅”、“胡凳”的玩意，从两汉便已经开始被鄙视，到两晋登峰造极，直到隋唐才逐步接纳，移出鄙视链底端，最终进入寻常百姓家，作为日常刚需之物，这该如何叫屈呢？
“麦粉之事，只可徐徐图之。”
大不了实行民间军队双轨制，民间逐步扩大小麦的种植和面粉制品的使用，潜移默化消除传统观念；而军队暂时还以黍米为主呗。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军队后勤的事总归不能马虎。
尽管如此，郭猛仍旧有些不甘心，总得想个招数缩短这一进程才是，毕竟吃面食的部队，比起吃黍米的部队扛饿多了，而郭猛未来很长一阵子的作战，必定是照抄卫霍的作战战术，以长途奔袭作战为主，留给沿途煮食的时间不多，中途休息吃饭次数自然是越少越好。
因而与骑兵突袭战术相匹配，自然是面食更佳，毕竟人的肚子容量有限，也不是能无限量往里塞的。
“有了。”
郭猛忽然眼前一亮，终于想出了办法。
“国人多对‘狄戎之食’颇有意见，然而如何才谓之‘狄戎之食’，其实多数国人并不清楚。”
“公子之意，乃是另设名目取代之？”
“当是如此。”
既然国人不认麦粉（面粉），那就多立名目，不要直接推广馒头面饼之类一眼就容易看穿的“狄戎之食”，多来点带了花样的，比如饺子/锅贴/抄手，油条……名头越怪越好，让人听到第一句便以为是啥新奇之物，必然便不会第一时间与“狄戎之食”联系起来。
这也是现代社会的常规做法，譬如国产汽车早年间因技术能力不到位，只能在低端价位拼杀，因而国产车一度是低价车的代名词；而后来随着技术力提升，为了扭转大家对国产车的印象，不少国产厂子便推出新的子品牌，与以前的低价品牌做切割，不是仔细了解，第一眼是绝不会联想到这些车子跟原先的低端车型品牌竟是同一个厂子的产品。
“此计甚妙，然而这麦粉当如何制作这花式繁多的食物呢？”
缭和毛遂皆把目光投向了郭猛，郭猛自然毫不犹豫承接下了此活计。
不就是制作一些面食么？大不了来个狗不理包子、杭州小笼包、江南蟹黄包之类塞了肉馅的面包，反正这个时代没人追究版权，更没人盯着原版指责郭猛的盗版色香味如何如何糟糕——总之，这活计毫无压力可言。
当然，如果发明了包子，显然顺带发明蒸笼，也能更好地节省燃料不是。
只是制作蒸笼需要篾片，这玩意也是要用金属刀具将竹子或木头切成条片，说到金属刀具，郭猛脑子又是一阵生疼。
铜铁的使用范围也太广了……
改天无论如何需要到伯庚那儿检视一番冶炼场的扩建了，貌似这阵子刚扩建了两座冶铁炉子，虽然产量增加不少，但是仍然供不应求。
——可惜彭戏之戎和大荔之戎所占城邑在潼关之外，以郭猛此刻手中的力量，并不适合在潼关之外进行防御，自然这两座城邑的冶铁炉子也就无法重新利用起来。
“且等着吧，等老子的骑兵席卷了关中，肯定把这些城邑重新盘活起来。”
然而当务之急，自然是调拨人手赶紧去函谷关前多设几座冶铁炉子，配合建成的水排，迅速进行生铁和熟铁的冶炼。
不过说到熟铁（锻铁），郭猛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速召伯庚和盘……不，吾等还是亲自赶往函谷关吧。”
好在驱马前往函谷关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便已赶到，而伯庚和盘此前一日未返回瑕邑，直接在函谷关内草草过夜；此刻尚在此处商讨如何修筑新的炼铁炉，以配合水排鼓风，以期利用自然之力。
忽而看到郭猛等人呼啸而来，自然赶紧上前迎接。
“汝等需紧急制作一物，当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