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
郭猛一惊,为何要下车?猛然睁开惺忪的双眼,只见新任车夫已经赶到道路前方,站在两道车辙之间比划多时后,同样向郭猛示意下车。
“此为何事?”
郭猛略有点生气,虽说坐车颠簸到骨头都快散架了,但是郭猛更不想走路,毕竟自己所穿的鹿皮靴子,靴底乃是黄牛皮所制,硬邦邦不说,踩到石子上,能清晰感觉到脚底传来的硌脚感,长距离步行,脚底经常被硌得生疼,故而郭猛能坐着绝不站着。
然而既然车夫已然示意下车,郭猛哪怕生气也只能跟着下车上前,来到车夫身旁。
“公子,这儿的车辙比吾等的马车车轨更宽。”
郭猛这才反应过来,天杀的,谁把虎牢以东的车轨定的如此之宽的?
虢国使团从虢国出发,马车一直是沿着千百年压出来的车辙痕迹里行走的,毕竟这个时代城邑之间的陆地道路不过是土路,一阵大雨下来,重载的革车们就能将原本修好的道路压出一道道凹进地面的车辙来。
如此一来,随着车子越走越多,便逐渐形成了两道嵌入地下的车辙,车子如果将轮子放入车辙中行走,将比直接走在土路上更为省力。
“这不跟后世铁路的做法类似么?无非一个是沿地面凸起,一个是沿着地面下凹而已。”
也正因此,要沿着车辙行走,需要车子的车轨跟车辙相仿,否则是无法将车子放在车辙中行走的,这便如同后世宽轨标轨窄轨,总共三大类二十多种轨距的铁路,而火车只能在特定的轨距上行走,不能相差分毫所类似。
在两种不同轨距的铁路接头处,便只能通过更换车辆,将货物和人调整到新的车辆上,才能沿着新的轨距铁道行走一个道理。
后世的中俄铁路中越铁路,便是如此操作。
只是这是堂堂周天子的天下,哪个混账玩意在虎牢以东偷偷把车距更换了?
怒发冲冠的郭猛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很快众人便明白了郭猛生气的缘由,只是大家的表情却是怪怪的,最后还是缭率先解答了郭猛的问题。
“周礼中并未要求各个诸侯国的车轨与周天子的相同。”
“这么重要的事,周礼居然没有规定?”
郭猛觉得此事透着古怪,而众人更是觉得郭猛古怪,只有缭若有所思。
“要实现普天之下车轨完全相同,谈何容易!”
“只要能……”,郭猛刚想说只要能把天下诸侯国全部吞并,必定能将车同轨之事强行推行下去,忽然醒悟过来,此等野望可以做,绝不能轻易说出口啊。
虽然哪怕这话说出口,在场众人多半会把郭猛当疯子看待,但是这话如果传到有心人耳中,说不定便是某次多国伐虢的借口。
郭猛只能赶紧给自己禁口,虽然心里却仍然在暗自吐槽。
如果能实现天下车同轨,显然将大大降低各地陆路运输的彼此沟通成本,繁荣商贸。
如果说此前郭猛对历史教科书上秦始皇“车同轨”的政绩,居然能作为其一统中华后的重要功绩之一列于纸上极其疑惑,那么现在亲身经历之下,郭猛终于理解了秦始皇这一政绩的伟大之处。
这便如同本朝立国之初,就将诸如山西的窄轨,东北的宽轨,通通改为标轨,从而实现全国干线铁路(不含地方支线和工矿铁路)一套标轨走天下,大大降低了货物转运和卸装成本,为一五计划取得巨大成就奠定了相当的基础。
反观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南亚某大国,国内土邦林立,宽轨窄轨和标轨长期共存70多年未能改观,结果便是全国物流多处堵点,甚至连重点防御区域的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地区军用物资的运输都千难万难。
可以说,车同轨,相当于打通了全国的任督二脉,其重要性怎么说都是不过分的。
只是如今诸侯林立,与南亚某大国的局面何等相像,郭猛想在如此环境下完成“车同轨”,这才真是痴人说梦。
好在系统上显示,郭猛还有七十年阳寿,想来如此长的时间,应该有足够的精力完成至少大半个国家的一统,进而在统治区内实现“车同轨”。
只是当此之时,郭猛只能老老实实跳下车,登上制地大夫准备好的车辆,插上虢国的旗帜,继续向新郑进发。
“公子且宽心,待汝等返回此地,当将车辆归还于汝。”
对于制地大夫的好意,郭猛只能拱了拱手,表示感谢。
……
制地的郑国制式车辆倒是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普通城邑之民认不出虢国的旗帜,看到郭猛等人乘坐的车辆乃是郑国国内常见车辆制式,而祭仲更是郑国大夫,直接便认为这是郑国自己人。
于是郭猛等人趁着平原之上道路平坦易行,更是让车夫将马鞭抽的飞快,很快使节团便成功越过申邑,直抵城邑垂陇,在这儿,郭猛等人终于与此前坐船顺流而下的奴隶们会合。
“公子,汝等可算是来了,若再晚到数日,吾等可就没钱给奴隶们买吃的了。”
为了避开公子段控制的郑国渡口,坐船顺流而下的船队不过用时四日,便成功抵达卫国控制的棘津,随后却花了数日步行至垂陇,足足等了郭猛等人近十天,很显然水运方式既省时更省力,不愧是此时各国商贸往来以及大军作战首选方式。
而水路转平原陆路,行进速度远非郭猛所选崤函古道所能比。
“公子段是否有派人前来?”
“未曾派人前来询问,只有卫国之君派人询问,吾等以先前公子吩咐应答,卫国和郑国大夫收受贿赂后,便不再过问。”
先前郭猛让这些携带奴隶们的另一位副使宏以贸易团方式应答,看来公子段并未察觉,只不过郭猛等人从陆路赶来,规模并不小,恐怕公子段已经有所耳闻。
“这是刀币,且先应急;吾等即刻南下,战马和使节团先行,牛与奴隶们随后跟进。”
行迹既然已经难以隐藏,郭猛索性将最重要的战马先带走,而将拖累速度的牛和奴隶放在后方行进;哪怕察觉情势有变的公子段急速拦截,也只能把牛和奴隶截住。
“劳副使多费心,吾等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