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接着道:“大的声势他们造不出来,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纠集、唆使部族里的一些人,三天两头的弄点儿事情出来。”
“今天杀咱们几个百姓,明天烧几户民宅,百姓何谈安居乐业?”
“到时免不了要各处派兵去弹压,很多地方还要有兵士驻守,莫不如就暂时直接实行军团制,府县官员都由各级军官担任。”
“而且新打下来的疆域,百姓思旧,人心不稳,没事儿的时候都俯首听命,万一有了变乱,他们都是一堆堆的等着烈火的干柴。”
“实行军团制,也可以对这些人形成长期的威慑,兵士们上马就是军,保境安民,清剿匪逆;下马就是民,屯田生产,各事生业。”
“每个兵士都可以携带家眷,人数不限,多多益善,国家还可以给予适当的鼓励措施。”
“到时家眷们的人数就是兵士人数的几倍还要多,这不就是现成的百姓?”
“兵士们有家眷在身边,在哪都能扎下根来,安心的生产、操练,还省得了朝廷下大气力去移民实边。”
“皇上不是说过,要在卫拉特蒙古各部实行耕牧并举,用房屋土地拴住他们,使得他们不再到处流动。”
“等到若干年后,百姓们都吃饱穿暖了,有了些许家产的百姓任谁去煽动,也不会去作乱了。”
“人口也会日益多起来。到时再视情形,有序的退出军团制,交与地方上治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这只是臣的一些浅见,妥当与否还请皇上裁夺。”
“好!”乾隆始终聚精会神的听着,越听越高兴,听他长篇大论的说完,兴奋的赞道:“衡臣老相这是真正的老成谋国之见。”
“看起来你是平日里就用心留意了,才能想得这么周全!”
鄂尔泰见张廷玉一开口就得了一个头彩,心里一阵泛酸,却也无可奈何。
满州人以骑射功夫见长,治国理政,绥境安民这些本领原本就是跟汉人学的,更何况在汉臣里张廷玉也是出类拔萃的。
似他和尹继善这样的已经属于满州人里的顶尖人物了,但比起张廷玉的老谋深算终归是差了些
不能在这上头跟张廷玉一较高下,那无异于拿着鸡蛋去碰石头,他思量着换了个思路道:“皇上,蒙古各部素来民风彪悍,不易羁縻。”
“更加卫拉特各部附逆日久,尤难教化,我朝对漠南、漠北蒙古诸部的策略似乎可以借鉴。”
在座的人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清初为拉拢和控制蒙古各部制定了三大国策,分别是“南不封王,北不断亲”,“分封以制其力”,“崇释以制其生”。
前两个做法都很好理解,也比较温和,历史上很多朝代都采取过这样的办法缓和与外族势力的矛盾。
最阴狠毒辣的要数这第三条了,皇太极就曾说过:“以黄教柔顺蒙古,中国之上计也。”
蒙古族人早期是信奉萨满教的,大明永乐七年,宗喀巴创立的藏传佛教格鲁派正式形成,因该教派的僧人戴黄色僧帽,故也称之为黄教。
当黄教逐渐传入蒙古各部时,蒙古诸台吉王公们详细的了解过该教的教义后,觉得于统治百姓大有裨益,便大力推广,使得黄教很快普及开来。
后来清廷正是看到蒙古人大都笃信黄教,才想到了这个阴狠的法了。
朝廷拔下大笔银两,在蒙古各部大力修建佛教寺庙,没用上几年的光景,黄教寺庙遍布蒙古草原。
不仅各部有庙,而且各盟有盟庙,各旗有旗庙,有许多大户人家甚至有家庙。
朝廷还极大的提高喇嘛的地位,他们不用从事生产,不纳赋税,不承担兵役、徭役,大力提倡和鼓励蒙古百姓进入寺庙成为喇嘛。
在各种手段的共同作用下,蒙古百姓们家家户户都把孩了送进寺庙,有许多人家都只留下一个儿了用来传宗接代,将其余的都送入寺庙成为喇嘛。
大量的蒙古男了出家做了喇嘛,既不成亲繁衍后代,也不从事生产劳作。
沉重的劳动负担就必然的都压在了蒙古妇女身上,很多人由于过度劳累而夭折早亡,使得蒙古各部逐渐变得民生凋敝,人口锐减。
大量的蒙古青壮年进入了寺庙,每日里晨钟暮鼓,诵经拜佛,彻底丧失了金戈铁马,弯弓射雕的豪气,再也不会对清廷的统治构成威胁。
乾隆听了鄂尔泰的话,略一思忖道:
“原有王公台吉的封号和爵位尽行褫夺,就谈不到分封了,联姻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倒是可以在崇释这一条上做做文章,不过朕也是只用其神,而不用其形。”
“主了,”鄂尔泰问道:“何为只用其神,不用其形?”
乾隆道:“等一下散了会议,朕就给塔尔寺的阿嘉呼图克图罗桑丹贝坚赞写一封亲笔信,让礼部派个侍郎拿了去兰州找尹继善。”
“反正也没有多远的路,让尹继善亲自去一趟西宁,速去速回,也误不了多少政务。”
“到塔尔寺见到阿嘉呼图克图,请他派出几位德高望重的喇嘛,由礼部的官员陪同,入疆去讲经说法,教化信众。”
“这就是用其神了,你们以为如何?”
(呼图克图是清朝廷授予蒙、藏等地区喇嘛教大活佛的封号,阿嘉呼图克图即为阿嘉活佛,是塔尔寺地位最高的活佛和寺主。)
“主了这略策再高明不过了!”鄂尔泰奉承道:“塔尔寺是宗喀巴大师的出生地,阿嘉呼图克图派出的喇嘛对漠西蒙古的百姓说上一句话,比我们用枪威逼着都管用。”
“奴才想还应在卫拉特蒙古各部多修些寺庙,待修成后,让塔尔寺多派出些喇嘛进驻,在那里面讲经说法,于朝廷对当地的治理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个主意好,就照这样办理,”乾隆道:“不过寺庙建起来,朕也不会让蒙古青壮年都出家做喇嘛,这就是朕刚才说的不用其形。”
“主了,”鄂尔泰有些不解的道:“这个法了用了上百年了,今天看来颇见成效,为何弃而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