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本就安静,这小孩儿一声嘹亮的哭喊,便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大家原本疲惫不堪,却在这一声之后都一个激灵,快速搜寻起声音来源,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个时候捣乱。
“爹爹、爹爹——”那孩子又喊叫了两声,声音里带着无数兴奋。
大雄宝殿内,不知怎的冒出个四五岁的孩子来。
孩子穿着上等丝绸做的锦衣,戴着小帽。
他浑身上下脏污不堪,脸上也沾了许多的污渍,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闪亮。
此时那孩子正被一个禁军拎在手上,不断扑腾着手脚挣扎。
楚南轩回头只看了一眼,整个人脸色陡变,僵硬成了一座石雕。
“爹——”孩子又喊一声,用力挣扎。
宣武皇帝平静地看着那个孩子,因为他没有吭声,禁军也不敢随意处置。
“皇上息怒!”楚南轩在短暂僵硬之后很快回过神来,“末将马上把这孩子弄走!”
他朝禁军打了个眼色。
那禁军便要捂住孩子的嘴巴将人弄走。
宣武皇帝却忽然抬了抬手,“把这孩子放下。”
禁军停住动作,将孩子放到地上。
宣武皇帝走过去。
他已经六十多岁,但精神矍铄,步履稳健。
因为身在上位多年,目光平静时亦是不怒自威,寻常人多看一眼都不敢,如今这个小孩子更是被吓得连连朝后退。
宣武皇帝蹲下身,“小娃娃,你怎么进来的?”
“狗、狗洞……”
“哦。”宣武皇帝点点头,“你是来找爹爹的?这里有你爹?”
“有的。”小孩子说着,飞快地看了楚南轩一眼,“就是他!”
现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傻住了。
楚南轩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孩子!
宣武皇帝淡淡地朝着楚南轩看了一眼。
而楚南轩脸色惨白,“皇上,此事——”
“住口。”宣武皇帝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淡声吩咐,“把这孩子带下去照看着。”
太监总管李禄赶紧使眼色,几个小太监上前,便将那孩子带走了。
还捂住了孩子的嘴,免得他再哇哇大叫。
宣武皇帝如同无事一般,又回到了祭台之前,接过主持手中三株高香,放入香炉,双手合十闭目。
水陆大会继续进行。
仿佛这个孩子不曾来过,这个小插曲不曾出现。
但谢昭昭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
雄才伟略的宣武皇帝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从这个孩子朝着楚南轩叫爹的那一刻,已经在他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甚至不用一声令下,李禄那边便会让人去查证孩子是不是楚南轩的。
楚南轩如果认这个儿子,那谢昭昭和楚南轩的婚约必定要废。
楚南轩如果不认,就得交代这个孩子真正的父亲。
这个孩子是谢星辰在皇宫怀上的。
那么巧有羊角风,那么巧云祁还曾听过宣武皇帝说起过羊角风,那这个孩子的父亲极有可能与皇室有密切关系。
楚南轩和这样的人牵连在一起,背后要说没有阴谋谁能相信!
所以不管他认与不认,必定要焦头烂额,让宣武皇帝猜忌厌恶。
谢昭昭垂下眼眸,唇角轻到不能再轻地勾了勾。
跪在侧前方的楚夫人杨氏回头,扫了谢星辰一眼。
那一眼阴冷如毒蛇一般,恨不能当场要谢星辰的命。
而谢星辰浑身发冷,担忧赫儿被那些太监带走之后受到苛待,压根没感受到杨氏的那一眼。
谢星辰心里七上八下。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宣武皇帝会当场过问,她甚至准备好了说辞,证据,证明自己和楚南轩这些年的情分,让楚南轩百口莫辩。
这事儿不认也得认!
非得娶她不可!
她却哪里明白,比起楚南轩忽然多出个儿子,在宣武皇帝的心中,明德皇后的冥诞水陆大会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人可以打断破坏这件事情。
接下来,水陆大会按照流程继续进行。
所有人谨小慎微,唯恐出错。
楚南轩伴在宣武皇帝身边,比所有人都紧张。
他心中愤怒又担忧,却不敢多看人群之中的谢星辰一眼。
他的手紧紧握住宝剑剑柄,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
一张英俊的脸也僵硬的额角鼓起青筋。
打断明德皇后水陆大会,谢星辰这个女人哪来的胆子?
是不是疯了!
谢威跪在宣武皇帝身后左手位置,眼底涌动着不可置信。
楚南轩怎么可能忽然冒出个孩子来?
皇族那一列,云祁跪在孙子辈最前面,背脊笔挺,跪的端正,平静而淡漠。
似乎方才那一点小插曲不曾出现过一般。
太子起身给明德皇后上香的时候,一眼扫过云祁,觉得他这副平静淡漠的样子,倒是和宣武皇帝像了个十成十。
只不知道这楚南轩忽然冒出的儿子,和云祁有没有关系?
毕竟一个孩子忽然出现在重兵把守的大雄宝殿,绝不是巧合。
楚南轩和云祁之间夹着谢昭昭。
云祁这小子以前就致力于扯楚南轩的后腿,找楚南轩的麻烦。
如今为了把楚南轩彻底踩死,若是搞出这么一桩事情来不是不可能。
太子将高香放入香炉,眼底浮起几分冷意。
如果真的是云祁,要被宣武皇帝查出来的话,楚南轩倒了霉,云祁肯定也跑不了。
至于其余人,则多的是看好戏的。
那孩子如果真的是楚南轩的,难道是谢昭昭和楚南轩私底下生的?
那岂不是不检点!
如果孩子是楚南轩的又和谢昭昭没关系,那谢昭昭便是被蒙在鼓里了,傻子一样被人骗了多年,一成亲就要喜当娘。
又该为京城未来半年贡献谈资了。
众人各怀心思,于氏的脸色也极度难看,却偏偏是这样的场合,再怎么不高兴也发作不得。
她抓住谢昭昭的手,做无声安抚。
等这水陆大会结束之后,她非得找谢威,将昭昭和楚南轩的婚事给解决掉不可!
谢昭昭却是神色平静,该叩头就叩头,该跪着就跪的端正,似乎根本没受到那点小插曲的影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