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多休了几天年假, 是有点事情想要做的,赵西湄也没问原因,直接让人给她批了。
那天叶绯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琢磨, 黎羡南上楼接完电话再下来,她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他靠过去捏了下她的脸,问她看什么呢。
叶绯指指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大片玫瑰花园。
黎羡南也就懂了。
赵奶奶在过世前,托人将这四合院赠与她,叶绯觉得心里很难过,总想要做点什么。
四合院的价值巨大, 叶绯曾经去问过赵西湄, 赵西湄拒绝了,说, “我们家的人跟奶奶关系很寡淡,是奶奶赠与你的你就收着吧,老实说,我也觉得我爸妈不配要这个。毕竟从来没去看过奶奶。”
她跟黎羡南商量说, “我想把这做成玫瑰园,倒是可以让人来看, 扫码随意付款, 之后以赵奶奶的名义捐出去。”
这样也算是有些价值。
那时黎羡南说帮她去找花圃, 叶绯忙拉住他,“不行, 我可没有你那样败家, 隔三差五让人来换花, 我想种玫瑰。”
黎羡南一听, “这工程量有点大呢。”
“大也没事, 我有假期的。”
叶绯打定主意,挑了一天晴好的日子拉着黎羡南去花圃选玫瑰,工人说三月种植玫瑰最好,因为正好可以赶着五六月开,叶绯认真选了一些玫瑰配色,黎羡南也不太干涉,专心给她提提意见。
叶绯纠结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选了红色的玫瑰,想到四合院的墙上攀着密密麻麻的红玫瑰,她总想,那也算是圆了赵奶奶生前的梦。
她没有送玫瑰,她种了一片属于那个四合院的玫瑰花。
叶绯选完花苗之后,穿过长长的露天的走廊,看到旁边的架子上放着好多鲜切花,她灵机一动,悄悄去寻黎羡南的身影。
他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偶尔回几条消息,却又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她的身影。
叶绯抱着一扎玫瑰花跑向他,把花塞进他怀里,而后在他身边坐下,有些鲜花的香气拂面,叶绯笑容明媚,“送你的!”
“送我还是你想买?”黎羡南收起手机,帮她抱着一大扎玫瑰花,懒懒笑着看她。
叶绯没跟他开玩笑,认认真真看着他说,“是送你的,因为我也特别爱你。”
礼物不是惊喜,是表达爱意,礼物也并不只在节日才送——那时,黎羡南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花苗选好,要到三月才能来种,叶绯提前选好了设计师,等他空出时间来详聊。
但事情总是发展的有些奇妙。
在叶绯上班之前的某天,黎羡南是接到了一通电话,那会正好是晚上十二点多,叶绯正在洗漱,听到黎羡南在外面打电话,咬着牙刷口齿不清的问,“怎么啦?”
黎羡南拎着手机,没想瞒她,只是犹豫了几秒,“要不要先睡?珍妮在医院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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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年龄已经很大了,是自然过世的。
那天赵西政也并没有露面,是赵西湄去办理的手续。
叶绯跟黎羡南重新回到那个房子,依然是一方小院,西洋风的小别墅和颇有法国风情的装饰。
珍妮只有一个儿子,但因为这尴尬的身份,跟她也算不上亲近,几乎没什么往来,是远在法国的某房外甥来收遗物并将她的骨灰带回去下葬,大概也是人去世前有些感觉,珍妮自己提前联系的亲人。
说起也是有些唏嘘,赵奶奶的婚姻是终生不幸,但至少葬礼很有体面,珍妮拥有一段爱,但身后没多少人,连个像样的葬礼没有,走的也有些苍凉。
听赵西湄说,他们的爷爷在五十岁出头就过世了,珍妮守着这个房子独自一人过了余生。
那天黎羡南上楼整理,叶绯重新回到了客厅里,看到架子下面的一个储物篮,有些场景还仿若昨天。
叶绯蹲在地上,翻出那相册,才看到下面压着好些报纸。
那是港城的娱乐报,上面写着好多条标题劲爆的新闻。
某当红黄梅戏戏曲演员傍上某京圈大佬。
二人共筑爱巢。
二人疑似育有一子。
顾鸢被.迫做小三,两人彻底决裂。
顾鸢跳楼终结了性命。
一桩陈年的豪门秘辛,画面上赫然是是一个女人趴在地上,那报纸是黑白色的,但被人用黑色的笔涂改了脸……
叶绯忽而捡到了某些碎片,那是多年前的时候,有一次她推开房门,看到黎羡南倚靠在床边,那时她还好奇,他怎么还听黄梅戏,癖好真奇怪。
又想到某夜,她站在露台那儿,问他你妈妈是不是很漂亮,他说不漂亮。
那时叶绯还在想,怎么是这种答案呢?
很多的问题,也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珍妮的东西其实很少,黎羡南也只装了一个小箱子,珍妮的那个远房外甥过来,还用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英文问家里的其他东西都不能带走吗?
黎羡南有些疲惫,说会安排人专门给寄过去。
那人继续问,不能在这里下葬吗?他只挑些瓷器呢?
人走茶凉,背后连半点儿亲情都没有。
那毕竟是珍妮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黎羡南也就依着他了,看着那个男人去收拾桌上的瓷器和画,然后在客厅里打电话,听不懂讲了什么,但语调是雀跃的。
黎羡南去了后院,叶绯也收起了相册,跑出去跟上他。
珍妮应该也是曾经为数不多的待他好的人。
叶绯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拉住他的手攥在手里。
冬天还没有过去,夜风很冷,忙活了半天,天都快亮了。
院子里的草没被人好好打理,仿佛蒙着一层灰白色的霜雾。
叶绯捧着他的手,靠在他怀里,捏了捏他的掌心。
“嗯?”黎羡南低头看她,倦意里难得打起了点儿精神。
“黎羡南,你还有我呢。”叶绯压低声音说,“还有我爱你。”
黎羡南低头看着她,叶绯也是晚上跟他过来的,那会珍妮的遗体已经送往了殡葬那儿,赵西湄直接去办手续了,她和黎羡南是直接到了这儿。
远处的天开始破晓,寸寸的光很暗,叶绯的眼睛干净,周身柔软,也仿佛是他全部的依靠。
黎羡南空了很多年的心,被她牢牢地牵挂着,也为她柔软着。
后来时间晃过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叶绯那天却又生理期,躺在床上怎么都不想动,黎羡南陪她懒床了一会,说是下楼给她做点吃的,叶绯吃了布洛芬还是没怎么缓解,小腹隐约的痛,窝在床上打发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悄悄推开,叶绯拉下被子往门口看。
“你怎么才回来……”叶绯声音有点闷,好像觉得这一会过了很久。
黎羡南站在门口笑着问她,“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你做了吃的吗?”叶绯听到这儿才精神了点,攥着被子小声问他。
“做了,吃不吃?”黎羡南走过来,坐在床边摸了摸她额头,“疼得厉害等会带你去医院。”
“是生理期痛又不是发烧,我刚刚吃了布洛芬,应该会好一点。”叶绯拍开他的手,想掀开被子下床。
结果黎羡南的手从被子里探进来,隔着薄薄的睡衣抚着她的小腹,还揉了两下。
他掌心很热,透过丝绸的睡衣传来一些温度,好像确实能减缓一些疼痛。
叶绯扁扁嘴,揽着他的脖颈抱着他不说话。
黎羡南笑,像养了只猫似的,干脆弯腰把她抱起来,还不忘念叨她一句,“我们绯绯可真是个娇气包。”
“娇气包怎么了,我又不是天天这样娇气。”
叶绯搂着他凑过去亲他。
餐厅的灯亮着,桌上摆了一大把玫瑰。
他去厨房,左手端着一碗红糖汤圆,右手拿着一把汤匙。
叶绯捞过他的手伸手抱住,黎羡南看她的视线是有疼惜和哄她在的,“先吃点垫垫,晚上吃什么我点了送来。”
那天两人也并没有出门,叶绯窝在沙发上刷了会手机,倒是黎羡南上来下去好几趟,大概是吃了点热的东西,又或者是布洛芬终于慢慢起作用,叶绯从沙发上下来,去楼上找他。
结果看到黎羡南在露台上摆弄一个天文望远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
黎羡南在那儿调试,叶绯拉开露台的门问他,“你在干嘛?”
“过来。”黎羡南对她招招手,把她拉过来。
叶绯一脸茫然,凑过去看,他已经调试好了角度。
叶绯弯腰看,天空一片漆黑,她看到画面定格在漫天银河上。
这样看银河美不胜收,泼墨似的黑,那些星星仿佛撒了一把碎钻,一闪一闪的泛着浅光。
“看最亮的那颗。”他说。
“可是好像每一颗都很亮啊……”叶绯仔细地辨认着。
“那你仔细看看,”黎羡南站在她身边,笑着问她,“要不你许个愿呗。”
“你是不是要我找几年前你送我的那颗?”叶绯说,“今天又不过节,许什么愿?”
“真聪明。”
“哪个呀……”叶绯仔仔细细地寻找,但是天文望远镜也不能看的那样细致,她好半天没有辨认到。
“我没……”
叶绯才开了个头,话就收回去。
黎羡南穿着睡衣站在他身后,漫天黑夜,碎星盏盏,西郊院子里的廊灯亮着,有些浅淡的暖光。
黎羡南举着右手,掌心垂落一枚项链,心形的粉钻吊坠,外面一小圈白色的碎钻,在夜光中闪闪发光,比星星还要亮。
叶绯笑起来,故意问他,“黎羡南,你是不是也没找到那颗星星?”
“大概方向知道了。”黎羡南答得还挺风轻云淡,他晃晃手里的项链。
看星星是假的,送她项链是真的。
黎羡南给她扣在脖颈上。
叶绯就板着手指数,“黎羡南,我有红钻,有黄钻,有粉钻,有蓝钻……哇,我都可以开展柜了!”
“那不是你的宝物盒么,”黎羡南捻了下细细的链条,“绯绯公主的宝物盒。”
叶绯扁扁嘴说,“那是我价值连城的宝物盒。”
“你才是无价的。”黎羡南拥着她推她进去。
叶绯是加过那个珠宝品牌的工作人员,她拍照发过去,仿佛开盲盒,想猜是不是婚假系列。
结果没一会工作人员给她回复——
“不是的,是私人定制的款,原本是戒指被改做成了项链。”
工作人员不肯给她透露价格,只模糊说是八位数,差一点到九位数。
叶绯吓了一跳,当天夜里小心翼翼地把这条项链挂在她的珠宝柜的最高处。
黎羡南洗漱完进来,看见叶绯托腮坐在椅子上沉沉的看着那半面墙的珠宝柜——
他送的太多,叶绯发现自己原本的珠宝架子已经有些拥挤,后来黎羡南把衣帽间的某面墙给她腾了出来。
衣帽间的灯光很暖,折射着半面墙的璀璨钻石首饰。
叶绯震撼不已。
她问他怎么老买这牌子,要不你换个便宜的牌子买买吧,这样真的怕你破产。
黎羡南捏着她下巴俯身吻她,说,“那你觉不觉得这牌子很像husband和wife?”
叶绯想了想,“你怎么不说home和world呢?”
“嗯?”
“温暖的港湾,茫茫宇宙里至死不渝的爱情。”
“……”
黎羡南把她捞起来,“浪漫的诗人,该睡觉了。”
“是有很多钻石的绯绯公主!”叶绯仍然有着天真的一面。
“是黎羡南的公主。”他把她抱回去,“少想那么多,为了给你买钻石也不能破产,睡觉吧,龙龙公主。”
“你才龙龙公主……”
叶绯笑着伸腿踢他,黎羡南上床,伸手把她抱过来,掌心贴在她小腹上,漫不经心有又懒散的说,“那我能不能陪你当龙龙国王了?”
“幼稚!”
——是温暖的港湾,也是永远至死不渝的浪漫。
世界飞快,他们慢慢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