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背着手一直站在暗处默默注视的人,终于抬脚动了,缓缓跨了一步,人影却距陈重不足一丈之地,借着篝火,陈重这才看清来人的面目,清瘦的脸庞上一双泛黄的眼睛灵气四射,颌下希拉的胡须迎风而动。一身青衫,依然背着手,整个人看起来仙气四溢。
陈重本就被老者闪电般的身手吓了一跳,而老者眼睛盯着他,竟然让他皮肤有种针刺的感觉。陈重眼神越加凝重,收起棒子,微微一礼,说道:“看前辈的气势,不像是四毒仙门的人,为什么要来趟这浑水?”
“老夫多年前欠下一份情谊,现在还债而已。”老者面无表情的说道。
“冒昧请教前辈名号,也好让在下死得瞑目。”陈重沉声道。
“既然明知打不过,又何必送死,这样吧,只要你交出那个小女孩和那件东西,老夫做主放你们三人离开如何?”老者继续道。
“前辈!”陈重还未说话,却听紫衣女子焦急的喊了一句。
“老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老者突然厉声喝了一句,直接吓得紫衣女子脸色煞白,不敢再作声。
陈重知道这位老者只是卖中州书院一个面子,不愿过多的得罪书院,但如果今日按老者说的做了,自己以后在书院还抬得起头吗?书院的名声肯定也会大受打击。那自己就成了书院的千古罪人。所以他只是微微想了一下,便说道:“既然前辈不愿透露姓名,那请赐教吧!”
老者沉默了片刻,脸色不悦的说道:“哼,老夫给你面子,你不珍惜,可就怪不得老夫以大欺小了。”
陈重双手握住棒子,铁棒指向老者,棒头轻轻颤动,战意涌动,老者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个刚入化形的人,有几分实力。”
“呜~”老者话音刚落,只见陈重人棒和一,化作一团旋风,直直的向他刺去。老者轻飘飘的伸出右手,并指为剑,一下子点在旋风的最中间,陈重顿觉自己撞在一面大山上,任自己如何用力,再不能进分毫。也不过多纠缠,将棒子压弯,然后猛地绷直,借力反弹而回。
“有些意思!”老者冷笑一声,整个人姿势不变,追着陈重冲了过去。
陈重刚落地,就觉得一阵冷风吹来,来不及改变姿势,铁棒一分为三,一根抓在自己手上用来抵挡,另外两根则飞到老者两侧,再次向老者刺去。
老者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顿时以他身体为中心,爆射出无数灵气化成的飞剑,将两侧袭来的铁棒击出老远,好在飞剑离体不远后便随即消散,不然在场的人搞不好都要被飞剑戳死。
“剑修!”陈重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到有眼力,真不再考虑考虑?”老者略带得意的说道,“你我也算同系,金系里面练棍子练到你这种地步,真不多,折在这不免可惜了。”
陈重神色镇定下来,缓缓说道:“多说无益,来吧。”
老者脸色再次大变,自己连续给他机会,他竟然都不珍惜,真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世人皆知剑修傲气,所以格外在乎面子。老者眼中终于有了杀意,也不准备再留手,只见他一手指天,身边灵气急剧波动,都流向他指尖,不一会一柄灵气化成的大剑已然成型。他缓缓移动手,灵剑一点点向陈重倒了下去。
大剑虽然离自己还有些距离,可那可怕的灵压就压的陈重呼吸沉重起来,不但是他,连不远处的套车的马都感应到了危险,不停的嘶鸣,几番挣扎之下,竟然挣脱了缰绳,往安全的地方跑去,赵言护着小猫儿躲在马车内,钱向子赶忙控制住马车,原本还在纠结自己是走还是留,却见四毒仙门的人已经靠了过来,只好暗叹一口气,将马车停的远一点就不敢再动弹。好在四毒仙门的人也只是将他们围住,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
陈重调整好呼吸,再深深吸一口气,也举起残存的铁棒,将灵气一分一分的压入进去,铁棒嗡嗡声听起来更像是悲鸣。大剑平举,一点一点向他刺来,带起四周的空气如刀片一般刮向他,他身上的衣物如同被刀剑划过,不少地方甚至能看到丝丝殷红映出。
陈重咬着牙,突然向一跃而起,以攻对攻,举起铁棒狠狠向大剑砸去。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陈重如断线的风筝飞出老远,才重重落地,铁棒也高高飞起,不知落在何处。四处飞散的灵气瞬间就将不远处的篝火吹灭,四周几颗树木直接拦腰折断,躲在远处的四毒仙门宗人,更是用手遮面,挡住吹过来的残枝飞叶。
钱向子想也不想,拉着赵言两人飞奔陈重而去,四毒仙门的人也全数跟了过去。
老者满意的散去灵气,再次背手而立,紫衣女子脸露喜色,刚想过来说些恭维的话,却听荒野中响起一个雄壮的骂娘声:“驴日的,是谁这么没有功德心,这黑灯瞎火乱扔铁棒玩?”
老者心中一个激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只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短小的铁棒,口中骂骂咧咧的朝自己走来。以他现在的境界,只要有微微的亮光,就已经可以看清远处的景物和人影了,这人驼着背,身形比自己还要瘦,个子不高,头发乱糟糟的还有几根稻草插在上面,一身粗布衣服不说多破烂,但补丁不少是肯定的,脸上还灰蒙蒙的,也不知沾染了什么东西,看起来就是一个老乞丐,年纪跟自己应该差不多,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胡须,除却拿铁棒的左手,右手总是不停的抚弄着颌下可以数清的几根胡须。
但这些对老者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竟然对他的出现毫无预警,以自己现在的境界,不说多,方圆一里之内的风吹草动应该都躲不开自己的耳目。虽然刚刚在比斗,自己多少有些分心,但也不至于让对方进来这么多都没发觉,想到这,老者心中越发警惕,看向来者的目光中也带有了敌意。
这乞丐一般的人,丝毫不在乎老者的目光,从容的走到他面前,将铁棒往他面前一送,说道:“是你扔的?”很难想象一个如此身材的人,说话竟声如洪钟。
老者皱着眉头,有些摸不清他的来路,只好说道:“不是。”
老乞丐绕绕头,看了看四周,说道:“你周围除了你,还有谁?那帮孙子都躲那么远了。”
老者耐着心解释道:“可能是刚刚比武不小心打飞出去的,但这棍子真不是在下的。”
“那是谁的?”老乞丐问道。
老者有些尴尬,但不知怎么的,第六感告诉自己,别动手。所以只好讷讷的指了指陈重那个方向。
老乞丐看了一眼老者,嘀咕了一句:“真他奶奶的是个胆小鬼,敢做不敢认,害我还要去求证别人。”奈何他说话本就声大,哪怕只是嘀咕一声,声音也就跟正常人说话差不多,其他人想听不到都难。
老者一张脸顿时紫红一片,双手握拳张开数次,才压下这口恶气,如此异象,将一旁的紫衣女子看的一愣一愣,她实在看不出这个老乞丐有什么特别的。
老乞丐向赵言他们这边走去,周围四毒仙门的人看到老者似乎都不敢惹这人,他们也乖乖的让出路来,老乞丐看了眼已经昏迷不醒的陈重一眼,说道:“这棒子是这个要死鬼的?”
钱向子三人之前并未在意来人,只是一心救人,听到有人这么说,三人顿时怒目相向。老实巴交的赵眼更是红着眼睛说道:“要杀便杀,跑来羞辱人算什么好汉?”竟然没有结巴!
老乞丐闻言笑了笑,蹲下身体,左右仔细看了眼陈重,然后怒道:“驴日的,看到老子来算账,还敢装死。”说完,不等其他人有反应,一脚踹在陈重胸口。
赵言三人大惊失色,陈重本就重伤昏迷,再来这么一脚,不死都难,钱向子手立马探向怀中,眼中杀意浓重,赵言更是一把抱住老乞丐,将他拉到一边,生怕他再来一脚,一边拉,一边怒喝:“你干嘛?你干嘛啊?。。。”只是呼喝声到了最后,参杂了无奈,憋屈,最终化作泪水流了下来。
“额。。。”突然一声微弱的喘息声从陈重口中发了出来,如果不是小猫儿发现,其他人甚至都听不到。
赵言和钱向子急忙来到陈重身边,点着火折子,却见原本还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陈重竟然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看到了赵言,微微点点了头,然后看向钱向子,微微张嘴说道:“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
钱向子一边把脉,一边说道:“没事,大不了一起上路而已。”
倒是一边的小猫儿怯生生的来到老乞丐旁边,说道:“老爷爷,是你救了陈大叔吗?”
“哼,老夫说了他在装死,你看,我一踹不就醒了?”老乞丐拿着铁棒在头上蹭着。
“我不信呢!”小猫儿想了一下,说道。
“哈哈,是吗?为什么你不信?”老乞丐似乎来了兴趣,问道。
“刚刚陈伯伯的样子和我爹临死前样子差不多。”小猫儿抿着嘴说道。
“嗯,也是个苦娃子,你娘呢?”老乞丐又问了一句。
“也死了。”小猫儿情绪低落的说道。
“这驴日的世界,好人不长命。”老乞丐恨恨的骂了句,然后轻轻抚摸了下她的脑袋,说道:“女娃娃你父母也是被人杀的吧?你恨不恨那些人?”
“恨的!”小猫儿想了一会,然后又说道:“但言哥哥说过,不能让仇恨遮掩世间其他美好的人和事,不然以后自己只会活在仇恨和痛苦中。言哥哥是个好人,所以他说的不会骗我。”
看到小猫儿郑重其事的回答,老乞丐微微一笑,并未继续说些什么,而是转过身看向赵言,说道:“娃儿,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刚才女娃说的这一切吗?”
赵言站起身,想了一会,说道:“我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不敢说。。。一定能做到。”
老乞丐突然放下脸来,厉声喝问:“既然如此,你有何资格教导别人?”
也不知是不是看淡生死,此时的赵言竟然特别的淡定,回道:“我是学医的,入学第一天,老师就。。。教导我们要以仁慈之心待人。历代先贤。。。均以导人向善为己任,先贤也未必。。。经历过所有的事,但不能以此就否认。。。他们的资格,不是吗?所以我认为只要。。。是导人向善,谁都有资格。”
老乞丐有些差异的看了赵言一眼,良久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赵言说道:“好,好,想不到一个少年,竟能说出如此金玉良言。”随后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陈重,说道:“死不了,回去修养个半年,应该就能恢复了。”
钱向子其实通过脉象也发现了陈重依然脱离危险,但高傲的他怎么可能跟个乞丐道歉,即使对方看起来不像一般的乞丐,所以一直默不作声。
陈重刚要起身致谢,却见老乞丐已经再次转身,对着不远处的老者喊道:“你走又不敢走,偷袭也不敢偷袭,你是准备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