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黑暗迷宫
海棠街的夏夜被一分为二，向东走三百米是内城繁华的不夜城，摩天大楼，led灯招牌，电子大屏幕，香车美女，笙歌到天明。
而往西走三百米是落后的外城，清冷的明月，高耸的树木，蛰伏的矮山，幽绿的田埂，一排排始终沉默不语的红砖瓦房。
作为内外两城的分界线，海棠街像个不伦不类的杂交种。
此地的居民，耳濡目染不夜城奢靡的生活风气，却又住在破败不堪的老旧楼房里。干着月薪四五千的脏活累活，却又经常在人均三百的馆子里吆五喝六。
大多数人没有储蓄，所有的钱都被融化成金水，永不凝固，乐此不疲地涌向那一生向往的繁华之地。
这就是盛开又凋敝的海棠街，普通人、黑帮，舞女，商贩，走卒的聚集地，一个梦想诞生又死去的地方，被誉为链接天堂与地狱的脐带。
曾有作家将海棠街比喻成一本冗长且没有逻辑的缝合小说，无穷无尽的悲喜剧终日在此轮番上演，每个人都是主角，每个人都是配角，每个阴暗的角落，无时不刻都在发生着大大小小的故事。
苏珩将摩托车停靠在路边，摘下头盔，站在海棠街上。他来此寻找名为“失踪”的故事。
“信号最后消失在这里吗？”
苏珩环顾四周，这里有穿着清凉皮笑肉不笑的站街女，以天地为床被神情呆滞的流浪汉，躲藏在电线杆后的鬼鬼祟祟的生意人，甚至还有散养的公鸡，趾高气昂地在垃圾乱滚的马路中央踱步？
浓郁的生活气息掩埋了所有线索，苏珩没有时间翻找垃圾堆。
“见过这几个人没？”
站街女咯咯地笑，上下打量着苏珩，眼神逐渐暧昧：“好像见过呢，又好像没见过。不如哥哥陪我上去坐坐，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这女人好像不认得调查员的徽章。
“不用了。”
苏珩转身，想去问躲在电线杆后面卖粉的，但对方已经消失了。无奈，他只能寄希望于街边的流浪汉。
“见过这几个人没？”
“啊？”
流浪汉空洞的眼神里挤出一点光，他努力地指了指身前倒下的小牌。
苏珩将牌子拾起，翻了个面，才知道是收款码。
“叮！两百元已经入账！”
提示声直接激活了流浪汉，他的眼睛愈发明亮，藏在胡须里的嘴，开始一张一合：“啊，见过，黄昏时进了前面的筒子楼。”
“那这几个人呢？”
苏珩又拿出另外三位，更早失踪的调查员照片。
流浪汉的眼神又迷离了。
“叮！两百元已经入账！”
“啊，见过，昨日进了前面的筒子楼。”
苏珩现在怀疑，是不是但凡找人，都进了筒子楼。
流浪汉咳嗽了两声：“话不能这么说，一般来这找人或者找点什么东西的，十有八九都会进筒子楼。”
“我姑且信你。”
苏珩站在筒子楼前，抬头仰望。
“……21，22，23，一个筒子楼竟能盖到这么高，这得住多少人啊？”
筒子楼为早几十年的建筑，其特点为一条长走廊串连着许多个单间，因长长的走廊两端通风，状如筒子，故名筒子楼。
苏珩所见到的筒子楼由四座楼梯构成，每个楼梯二十三层，每个单间按十几个平方米，真不知道这里过去能容纳多少人。
但，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从如鸡蛋壳剥落的墙面，生锈的断裂的水管，还有晦暗的铁壳灯不难看出，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居住。
缺乏了人气，整片筒子楼就成了复杂庞大的黑暗迷宫。难怪流浪汉说，找人的多半都要进筒子楼，这里简直是藏污纳垢的绝佳之所。
第一批调查员的任务是调查内城宠物猫狗频繁失踪的真相。
如此无聊的任务，只有向子波会欣然前往。
没错，失踪的调查员之一，是近期人气火热的向子波。
由于他在恶灵事件中的杰出表现，在测试环节里被破格擢升为中级调查员。
查宠物失踪案，查到海棠街来了？
向子波曾在网络上以“自由之翼”的ID发表相关言论，认为内城频发的猫狗失踪案件与恶灵有关，多次向降灵会提交线索，督促调查均被无视。如今他成了调查员，立刻就对此开展调查。
“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当真让他猜中了。”
向子波的小队里没有超凡者，如果遇到D级恶灵，很可能陷入鏖战而无法联络本部。但后续前往支援的小队里有D级超凡者，同样失踪的结果说明两支小队遭遇的很可能是C级恶灵。
如果是C级恶灵，那么第一支小队的估计已经全员牺牲了。
“不过这里当真有C级恶灵吗？”
进入筒子楼的大厅时，苏珩看到值夜班的保安正躺在凉椅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由白青松代言的广告：
“失眠疲劳怎么办？睡不着就喝安神红茶！天热干燥怎么办？上火就喝安神红茶！例假来了怎么办？烦躁就喝安神红茶！”
见到陌生人，保安大爷打了个哈欠，摘下老花镜，上下打量苏珩。
“住房还是？”
“见过他们三个吗？”
听说是找人，大爷的脸瞬间耷拉下来，挥挥手：“没见过。”
“确定没见过？”
“骗你做什么。我一大把年纪，每天人来人往的，哪里记得几个谁？要找人自己想办法。”
“这里有监控吗？”
“没有。”
“我是调查员。”
苏珩出示证件。
“什么调查员，谁来都不好使。”
人上了一定岁数，确实天不怕地不怕。
“给我开个房间。”
“五百。”
“这样的房子要五百？”
“你不是调查员吗？反正公家会报销，一千五百有啥区别，又不是不给开票。”
合着大爷知道调查员啊！
“这里住房都会开票吗？”
“当然！”
“给我开一间，另外存根能不能让我看两眼？”
“八百。”
“行。”
“电梯一个礼拜前坏了，还没修好，给伱开A区三楼的房间吧。”
付完钱，苏珩接过厚厚一沓存根翻找，果不其然找到了向子波的签名。
“C栋20层2014号房。”
电梯不是坏了？他故意开20层的房间做什么？
接过钥匙，苏珩多嘴问道：“大爷，你一个人在这地方值班，不怕遇到恶灵吗？”
“恶灵？楼里住着一个降灵师，咱有啥好怕的？”
这里还住着一个降灵师？
苏珩忽然感觉事情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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