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的都是针对顾客的,现在说说咱自己。”
“就是在咱们的伙计生了病,有个头疼脑热的,咱们掌柜的要去他家慰问。”
“而且你们放心,生病的时间可以在家休养,我绝对不扣你们一分钱的工钱!”
这话从柴揆嘴里说出来,众人都是以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虽然以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看,这应该是基本应该达到的,但在底层劳动者没什么人权的大宋。
此法无异于平地一声雷!
不工作还想照常发工钱?你想都不要想!
“对了,每逢重大节日,咱还要给全店所有员工发礼物,人人有份!”
“要想可持续发展,就得舍得出钱,朱老,你明白了吗?”柴揆把头偏向范仲淹一侧,“我这就叫做人文关怀。”
范仲淹听了大为震惊,聪明如他很快就弄懂了柴揆这种做法的本意。
在他看来,不管是对顾客还是对店里的伙计,根本原则就是笼络人心。
对顾客笼络,是为了让顾客更频繁的更有效率的来店里买粮,而对伙计笼络,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给自己干活。
这样做,即便单个货品的利润减少,但会使总体的基数变大,利润还是会增长!
没想到柴揆小小年纪,竟已经懂得洞察人性,当真是厉害!
他听说新开业的粮店门前水泄不通还诧异到底是原因,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柴揆这套方法别人确实很难学了去。
光如何对待伙计这一条,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少年英才!
范仲淹的心里仍在回味着柴揆的话语。
越回味震撼之感尤甚。
以百姓为中心,人文关怀……
国家若也能如此,则江山无虞!
他觉得来这里被柴揆好好上了一课,老师竟然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
这一切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甚至不光是不可思议,范仲淹发现自己简直找不到任何词语去形容柴揆这个人。
你说他是一代宗师,他太年轻了。
你说他做事不着调,他却在天马行空之下有着自己的一套准则。
你若说他心怀天下,他却满脑子只想着钱。
果然,世间奇才都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最后的最后,范仲淹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
在掏出自己攒了三年的一千贯交子银票之后,范仲淹稀里糊涂的离开了柴揆的粮店。
说是稀里糊涂,无非是因为本来是带着体察民情目的来的他,莫名其妙入了股,散了财。
古人都讲破财消灾,走马上任第一天一下子破费了这么多,大概应该是个好兆头吧。
离开粮店回开封府衙的路上,范仲淹一边苦笑一边无奈的摇头,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可这后浪未免强的有点过分了,唉,老了!
……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回到府衙的范仲淹大笔一挥,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杜甫的名句。
想来是从柴揆那儿回来感受良多。
他用毛笔蘸了蘸墨水,紧接着又铺开一张纸写道:
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
本治则国固,本乱则国危。
范仲淹在苏州治水,亲眼看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天灾无情人有情,可又有多少灾祸是人为造成的?
多少次,大灾大难面前奸商坐地起价,涉及民生的粮食布帛价格被推上天。
这背后能没有官吏的支持?
在范仲淹的职业生涯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柴揆一介纨绔尚能给自己的伙计优越的条件,反观大宋的官吏却一门心思忙着给自己捞钱。
联想到自己的三次贬官,范仲淹内心生出一股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沧桑感。
大宋有的是钱,可这些钱根本保证不了底层人民的生活。
落笔,墨汁在纸上洇开,范仲淹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大宋,是到了要改革的时刻了!
柴揆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竟然有如此大的魔力,让未来的参知政事提前好些年下决心整肃大宋朝堂。
……
等到下午再次开业的时候,粮店碰上了怪事儿。
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一手敲着竹竿,一手端着破碗,足足有十余人之众,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店门口走来。
刘海见势不妙,赶紧招呼伙计过来。
“快去把小公爷追回来!”
为首一人手里拿着用牛骨制成的快板,一边打拍子一边唱道:
数来宝,进街来,一街两巷好买卖。
也有买,也有卖,俐俐拉拉挂招牌。
旁边人乐呵呵地接道:
金招牌,银招牌,大掌柜的发了财。
你发财,我沾光,你吃糨的我喝汤。
刘海指使伙计捎了一锭银子过去,谁知那乞丐连看都不看,直接一巴掌将其打落在地。
乞丐伸出大拇指朝后一指,不屑地说道:“也不看看爷们儿有多少?就这点钱,想打发谁?!”
他们推开小伙计,走到刘海面前,声势更加浩大。
“一拜君,一拜臣,二拜掌柜的大量人。”
“人量大,海量宽,刘备大量坐西川。”
“几位,这是一百两,拿上去别处吧!”
刘海被乞丐团团围住,不胜其烦地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乞丐没有停下,嘴里继续叫骂。
也就在这个时候,柴揆带着两个狗腿子赶了回来。
隔着老远,柴揆深吸一口气。
嘶!
好家伙,这是碰上丐帮了啊!
这是得罪人了?
柴揆不禁这么想,这几家店一开,坏了不少人的生意,他们跑出来跳脚也是情理之中。
娘的,要饭要到老子头上了!
必须不能忍!
“招财进宝,跟老子过去!”
柴揆气呼呼的带着两个狗腿子,穿过人群来到店门口。
“老子看看是哪个王八蛋不长眼,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啊?!”
领头的乞丐一回头,皱着眉头道:“你是谁?”
“哎呀,小公爷你可来了!”刘海像是见到了救星,急忙跑了出来。
“刘海,你先回去,这儿交给我了!”
“好了小公爷!”
“这店是你的?”
“是你老子我的!”
柴揆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将他踹了个跟头。
那乞丐也不恼,爬起来嘿嘿一笑接着唱道:“要打架奔正东,一对一个你稀松;要打架奔正北,一对一个你白给……”